第136章情何以堪（下）
第136章情何以堪（下）《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十三年三月二十七，议政厅、三司议燕州事，以削籍决，帝未准。诸臣三次复进，三次驳回。
崇明十三年四月初二，议政厅诸臣请辞，三司正堂请辞，帝仍未准。
议政厅派往燕州的官员在三月初便回到成越，报告的情况并不乐观，齐朗与谢清、王素商量了好多天，才决定与三司共同商议如何处理。
结论显而易见——元宁的法律中不允许将功折罪，赏功并不影响罚过，按照惯例，依律处罚之后，再依据功劳给予奖赏，一般来说，世族的身份是可以保住的。
这一次也是如此，处置完各个罪名，再按战功奖赏，至少，燕州各家嫡系大支的世族身份可以保证，但是，不包括云氏。因为夏承正与云信道御史的弹劾被认定属实，云氏在此战中有过无功。
阳玄颢无法反驳议政厅呈上的结论，那个结论有将近两寸厚的案卷作证明，但是，他无法准予，尤其是在面对云沐雪一反常态的沉默之后。
云沐雪笑个不停，她终于领教皇帝是如何的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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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过谦，你前次便做得很好。”紫苏微笑着勉励她。
谢纹第一个说话：“臣妾惶恐，未能早点赶来，请娘娘恕罪。”这是请罪了。
不多会儿，医侍端了药进来，一名太医亲自尝了，正要将药交给皇帝身边的曲微，却被紫苏伸手接了过去，亲自给皇帝喂药。
天子身系天下安宁，即使折了半根头发也会惊动万千，何况是坠马之类的大伤，不仅紫苏被吓到了，便是宫外也有不少人知道。
赵全知道紫苏动怒了，到了慈和宫，一路随紫苏进殿，一路给宫人使眼色，令众人退下，免得被紫苏迁怒到。
“臣等知道，只是，不知贵妃娘娘是如何说的？”
这样想着，齐朗便再次抓了一把黑子，问道：“猜子吧！”
紫苏看了一眼棋秤，投子认负，她今天的心思不在这上头。
“陛下是皇帝嘛！”云沐雪终于出声，“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是不是就这些话？我都可以背了！”
棋局再开，这一次，两人下得认真，一个时辰以后，齐朗认负。
尹韫欢一惊，知道再推辞就惹怒紫苏，只能应下：“臣妾遵旨。”心中却暗道：“退居避嫌？岂不是已认定燕州有罪、云家有罪？”
紫苏淡了颜色：“燕州事未了，燕贵妃宜退居避嫌，岂能再理事？”
“陛下何必对臣妾说什么？从后宫到朝廷，您哪一次不是按着他们的意思做？”笑容瞬间变得苦涩，云沐雪有些说不下去了，“陛下，您是皇帝，就没有想过如此做的后果吗？”
齐朗愕然，倒没有想到云沐雪如此胆大。
“朝廷亦有赏！”
“那你为何如此？”阳玄颢并未动怒，只是不解地反问，“之前朕便告诉过你，也对云家下过手谕，但是，不听从的是云家，朕还能如何？”
“沐雪，朕……”阳玄颢皱眉。
他是皇帝，便是一众太傅对其严加训教，也不敢要其解释什么，而紫苏也从不会问他为何如此决定。
阳玄颢刚走两步，就听身后咣当一声，不由一惊，转身才知是云沐雪将一盒胭脂砸在妆镜上，烛火映着鲜红的颜色，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紫苏搁下拈在指间的棋子，想了想，复述：“她说：‘陛下，您看着他们令臣妾母子分离，看着他们处罚云氏，以后，臣妾被除死了，您是不是还是看着？’就这样，怎么样？”
阳玄颢被她的问题惊住了，云沐雪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问：“你能保护我吗？”
棋子散落了一地。
“她对皇帝是不同的！”紫苏微笑，“我现在算是信了。别的后宫说这样的话，皇帝只会生气，半个字都不会入心！”
“娘娘！”
紫苏登舆，齐朗与方允韶过来行礼，却听她淡言：“皇帝既命议政厅主政，齐相必定事务繁多，棋日后再下吧！”
“方太傅起身吧！”紫苏虽然着急，却还是在方允韶跟前停下，温和地吩咐了一声，“天有不测风云，哀家知道皇帝在你面前素来任性，你不必过责于己！”
“云家做的事情，燕州世族哪一家没有做过？”
出了宫门，方允韶刚要走，就听齐朗唤住他：“方太傅，你当真无话对本相说？”
云沐雪依旧沉默，一动不动地坐在妆镜前。
他想对云沐雪解释，因为，他清楚，到最后，他仍然会批准这份建议。他希望云沐雪能清楚这一点，不要有什么其它想法。
谢纹离开后，紫苏看了一眼其他妃嫔，淡淡地道：“太医说了皇帝要静养，你们就不必来打扰了，每日遣一人过来请安问候即可。这事……便由慧贵妃安排。”
齐朗收拾着棋子，笑道：“只怕，陛下这一次不会看着了！”
阳玄颢第一次看到女子如此激动，不由呆了，竟任她说下去。
“能有谁？”紫苏笑得温和，“除了燕贵妃，还能是谁？”
齐朗想劝，但是，想想又没有说。这件事上，作臣下的没有发言权。紫苏不在意，皇帝会在意，倒不如让紫苏自己处理。
紫苏没进内殿，便听到阳玄颢强自压抑的抽息声与间或难以忍耐的痛吟，不由心痛，面上也没有掩饰，一旁的医侍见状，连忙低声解释：“太后娘娘，太医在为陛下正骨。”
“谢娘娘！”阳玄颢松了口气，不再说话，听母亲向太医询问自己的病情，心中十分愧疚。
“陛下！”
赵全低声禀报紫苏，后宫都在殿外，第一个来的燕贵妃。
阳玄颢服了药，便安静地睡着了，紫苏这才起身离开，几名太医也退了出去。
尹韫欢一愣，再不敢答应。连忙推辞：“臣妾愚昧卑陋，岂敢担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