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在歧路(四)赴青零止戈盟会,姜衍君……
第51章在歧路(四)赴青零止戈盟会,姜衍君……
沿海的东陵闷热而潮湿,在烈日下蒸煮了数日,转眼逢着一场夏雨。
雨水倾盆如瀑,洗去浮尘。
或许远在西京的那人,会因这场大雨在途中耽搁,赶不到衍州来。
如若可以,她情愿温尚瑾从始至终留在建州。来日兵临城下,她会与此人有一场光明正大的较量。
就像当年齐氏兵临城下一般,成王败寇,无需顾念旧情。
姜衍君手捧着请柬,独坐窗前,观了许久的雨。
直到有婢子前来提醒:“女君,寻县令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姜衍君道:“叫他进来吧。”
寻嘉就是如此的,遵守礼制与规矩,近乎古板。恪守她并不在意的那些礼节,主人不曾应答,他便不会自作主张踏入门槛半步。
当年顾太守在任之时,他屡屡求见,替陟县百姓陈情,也吃了许多回的闭门羹。
寻嘉来时,她早没了等他行礼的耐心,直接开口道:“东陵郡内大小政事,寻县令可还应付得过来?”
寻嘉道:“勉强能对付。从前只管陟县事务,如今也不过多管了其余七县罢了。”
突然多了七倍的工作量,他这话说的,似有怨言。
“徐县令的长子,办事可还算干练?”她突然问道。
“什么?”寻嘉不明所以。
姜衍君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窗外。
只见不远处的连廊下,雨水沿着瓦当滴水如珠帘淌下,而有一白袍青年不去檐下避雨,反倒撑着一柄纸伞,承接雨帘。
仔细看才发现,他是在为檐下过路的蚂蚁撑伞。
怎么会有人闲到这种地步?
姜衍君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我觉得他这儿,似有隐疾。”
寻嘉尴尬一笑,没有附和。
姜衍君道:“你不曾给他安排过实职吗?我以为他好歹能替你分担些政务。”
寻嘉道:“有过。不过徐公子说他不善文事,善武事。”
姜衍君不死心,又打量那人一眼,一个给蚂蚁撑伞的读书人,真要让这样的人去领兵打仗,齐恂只会笑她帐下无人。
她不愿就着琐事啰嗦,遂话入正题:“张闻于青零郡设下止戈盟会,邀了我前去,寻县令可有意愿与我同往?”
寻嘉推辞道:“衍州牧并未邀在下前去。”
姜衍君道:“止戈止戈,何其讽刺?我前脚领兵入东陵,他后脚便送了帖子来。届时各郡长官,衍州境内各大世家,都会出席。我这一去,怕是会沦为众矢之的。”
寻嘉道:“话虽如此,可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若在下与女君同去,怕是会惹旁人生出许多闲话。依在下之见,此种应酬,女君大可推辞了不去。那些士族子弟聚众宴饮,往往放浪形骸,乌烟瘴气。”
姜衍君道:“可我若不去,岂不是坐实了我不赞成休战之名?在人家的地盘上与之唱反调,来日衍州牧会不会团结一众豪杰来讨伐我,就不好说了。”
寻嘉道:“恕在下直言,只凭曹将军所领三千兵马,不足以同州牧叫板。这段时日,还是低调行事,莫生事端了。”
姜衍君道:“我从永州到东陵来,不是为了当那缩头王八的。永州牧回京一事,你可曾听闻?”
寻嘉道:“略有耳闻。新帝即位,杀鸡儆猴,自然要广天下人而告之。”
“是了。”姜衍君道,“新朝刚立,国祚不稳,永州牧的下场已摆在眼前了,各州郡人长官人自危,焉知那位衍州牧手握四万府兵,有没有生出过自立之心?我恐张闻意不在止戈,只借此过渡,瞒人耳目罢了。”
寻嘉道:“既如此,此宴非好宴,女君就更不能孤身前往了。”
姜衍君道:“为今之计,我想请寻嘉拟书上奏朝中,言明衍州牧谋反之状。”
“不可!”寻嘉刚正不阿,一口回绝,“君疑臣,则臣必死。若单凭猜测,便定了衍州牧莫须有之罪名,恕在下难以秉笔陈书。何况在下只是暂代太守之职,更不敢越俎代庖。”
他性子执拗,只认死理,不像顾氏那样的墙头草,可以用强权逼迫。
姜衍君恼了,说道:“寻县令若不愿拟书,还请交还县令文书与印信。”
寻嘉对此决策竟毫无怨言,只平静道:“在下不堪重用,还请女君另择良臣。”
姜衍君道:“可我欲擢寻嘉为东陵太守。”
“不可!”
“有何不可?”
二人就着此事争论不休,一人连连退让,一人步步紧逼。
寻嘉道:“郡县长官的任命,并非儿戏,女君不可因与我熟识,便偏私于我。”
他有急眼的时候,争执起来,也不自称“在下”了。
姜衍君道:“东陵上下,未有如寻嘉这般一心为民的官员,所有决策皆出于深思熟虑的考量,并非是偏私。”
寻嘉道:“在下无功不受禄,于陟县任职五年依旧毫无政绩,不堪重任,还请女君三思而后行。”
“我不与你吵。”姜衍君有些泄气,转头看向窗外。
天井中的雨水蓄了满池,雨势小了些,雨声依旧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