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覆舟水(六)三载情谊终陌路,美人独……
第46章覆舟水(六)三载情谊终陌路,美人独……
西京城的风雨,姜衍君略有耳闻,只是她此时无暇去顾及这些,西苑又出了事。
她近来一直守在大母榻前。
据医官所言,符老夫人并非是旧病复发,而是中了毒。
西苑上至管事,下至庖厨婢子,尽是她亲自挑选的人,甚至连温尚瑾安排的人,她也未必信得过。
谁还有这个本事,趁着她去姚山的那一段时日,在大母的饭食里下毒?
林烟端着两碗羹汤进了门,一碗留给自己,一碗推至衍君身前,轻声劝慰她道:“女君,天凉了,别总在地上坐着,喝些热羹汤吧。”
姜衍君忽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眼前这位,恰是沈家派来的人,她本不该怀疑沈弗攸。
毕竟符老夫人是他恩师的妻,他没有理由驱使手下人暗害她。
可是,林烟、林音,这两人名字这么像,是巧合吗?
林烟见她半晌不应,又唤了一声:“女君?”
姜衍君沉着脸,呵斥道:“我临走前,央你替我照看大母,你是怎么照看的?同我说说吧。”
林烟忙以手加额,跪伏在地,说道:“是我的疏忽,还请女君治罪。”
姜衍君挥手掀翻了食案,冷然道:“治你什么罪?轻慢之罪,还是谋害——”
正逢此时,又有一人踏入门来,让她即刻止了声,没再说下去。
温尚瑾看着地上洒落的羹汤,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
姜衍君气在头上,别过脸去,摆手示意道:“没什么,收拾完就下去吧。”
林烟低头应了声“是”,拾起滚落的汤碗,同温二公子见了礼,便退了出去。
衍君披着一件银狐裘,跪坐在屏风后,座下绒毯单薄,怕也是沁人的。
自然,比不上符氏二女公子此刻的怨气与淡漠来得瘆人。
温尚瑾过去将她扶起,将自己的手炉塞给她,道:“地上凉,回榻上坐着吧。”
衍君擡手掸落他肩头未融化的雪粒子,看着那银灰鹤氅上的绒毛随风飘摇,不知怎的,就红了眼,怨怼中带着些委屈。
她收回了手,于厚重狐裘下捧着留有余温的暖炉,也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问他道:“很久不见你了。这些时日都在忙些什么?”
温尚瑾道:“清算了周家,顺带清理了几个杂碎。”
姜衍君又问:“齐家的事如何了?”
温尚瑾道:“周樵虽死,大抵还是消弭不了齐恂的怨恨。”
她问:“他的杀父之仇,你还要去掺合吗?”
言下之意,我的怨恨,你却劝我放下吗?
他摇了摇头,只说:“很快就结束了。”
只有姜衍君清楚,这一场风波,乃至五年、十年,也未必会结束。
而今,不过是洛氏倒了,虞朝宗室的最后一次挣扎结束了。
她问:“齐恂也想当天子吗?”
温尚瑾忙擡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偏头躲开,言语中又多了几分讥诮:“他敢这般想,却不容旁人说吗?杀了周樵之后,又当如何?是等着天子禅位,博一个名正言顺,还是提剑杀进宫去,以血来偿他的恨?”
温尚瑾道:“不说他的事了,好不好?”
他至此缄口,衍君也知晓了,齐恂选了后者。
“嗯。”衍君点点头,又说,“等大母醒来,你去见一见她吧。这几日你不在,她也总念着你,还有涣君……阿姊的事,我不知该如何同她说。”
她隐隐觉得,暗中毒害大母的人,是想借符老夫人病重的机会,诱涣君现身。
可是涣君,比她更绝情。
温尚瑾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好。
她又说:“这几日不走了好不好?”
他说:“我还有事要忙。”
衍君便任性摔了手炉,陶瓷的炉壁碎裂,期间炭火由内而外,引燃了裹着暖炉的绸缎……
他愣住了,凝着那摔碎的手炉,烧焦的绸缎,像喉咙也凝滞了,发不出声。
琥珀色的眸子摄住他,她复又发问:“你还要去吗?”
他答:“不去了。”
得到这个答复,她眸中的阴翳才渐渐散去。
如斯喜怒无常,倒是与齐恂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了解齐恂,却不懂她。
温尚瑾犹豫许久,确定她没打算动手,才敢将揽人入怀中,轻声劝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