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为卿故（三）雷声忽送千峰雪，一朝风……

第79章为卿故（三）雷声忽送千峰雪，一朝风……

国中五日一朝,陛下重病未愈，已有十六日不上朝了，朝中大事暂由沈太傅与温少师代为处理。

其实姜衍君已好了许多,奈何习惯了病榻上的悠闲日子,哪怕痊愈了也还在躲懒。

前一刻还在屋里与聆音追逐打闹，下一刻有臣子求见,她又躺回了榻上,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这伤病在温大人携奏折来拜问时，仿佛尤为严重,奏折送到眼前，她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哪怕这些奏折温尚瑾已经代她看过，至多是送至面前请她过目。

可姜衍君深知那些迂腐的大臣拐弯抹角骂人的本事，每每批阅过了折子，都要好几日后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不是在阴阳我来着？等她眼下还在装病,不能当面骂回去。

退一步当真是越想越气。

“头疼，先放着吧,待我好些了再翻看。”

手中折子第十六次被她推开，温尚瑾好声好气道：“陛下,衍君，别再装了。”

姜衍君道：“不是你叫我继续装病的吗？”

温尚瑾道：“是叫你装给外头那些大臣看，不是给我看。我看陛下将养得不错，从明日起，这些折子还是由陛下亲自批阅罢了。倘再由我代笔，他们纵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

姜衍君道：“这几日仍觉身心疲困，还是辛苦温大人继续代劳。”

温尚瑾道：“那龙椅也借我坐几天？”

她毫不犹豫道：“休想！”

他哼笑一声，道：“昏君。”

“放肆。”姜衍君着急了,直将人摁倒在地，袖袍过处扫得香炉、镇纸、文书都散落。

她一手扣着温尚瑾掌骨，一手勾着他颌下冠带，轻轻一扯就松了。

拔去头上玉簪，头冠也掉落在地，这会儿换作温二公子着急，急忙握住她落在玉带钩处的手，低声哀求：“别……屋外还有人。”

姜衍君笑道：“温大人，也怕衣冠不整出门去啊。”

温尚瑾道：“除非衍君想要我这辈子都无颜出现在朝堂上了。”

姜衍君道：“那可不行。江山社稷，岂可少了守珂辅佐？”

这时，门外有谒者高喊：“陛下，沈太傅求见！”

她这才适可而止松了手，交还玉簪，轻易放过了他。

沈弗攸腿脚不便，不比那些忙于献殷勤的臣子，他极少到章华宫来。

此番求见，还是为了颁布新修政令，来求一道口谕。

宣宁元年，六月初四日。

沈太傅召集五品以上官僚于承阳殿商议施行新政一事。一月前就在着手拟订的政令，现已初见雏形。

这个决策刚一抛出去，就惹得半个朝堂不满，议论与反对之声充斥整座大殿。

沈弗攸道：“这份政令由陛下与我共同拟定，诸位有何高见，可作添补。”

新政自然于那些前朝旧臣不利，添补是不可能添补的，于是直言：“不妥，不妥。”

沈弗攸问道：“有何不妥？还请说来。”

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推辞道：“我等不敢妄自决议，还是待陛下重返朝堂后，再做商议罢。”

沈弗攸道：“此事，正是陛下的意思。”

中书令道：“陛下不在殿中，可曾拟下旨意，沈太傅空口无凭难令诸位信服。”

沈弗攸笑道：“信服？当日陛下就在承阳殿中，新政之事早提过不下数回，诸君莫不是都忘了？只因这选贤任能之举会断送了诸位族中后生的仕途，一群无能之辈才在此不议大事，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中书令上前一步，指着他诘问道：“陛下不在，我等安敢在此妄议朝政大事？倒是沈太傅，趁着陛下病重，当着诸位忠臣的面狐假虎威，你敢说你不是为自己谋私！”

沈弗攸竖起三根手指来，一字一顿道：“我可立誓，绝无谋私之心。倒是在坐诸位，可敢保证陛下为奸佞毒害之事，与你们毫无干系？”

话音掷地，也令众人为之胆颤。

“沈弗攸，你住口！”

沈弗攸又道：“也是，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慎，太子殿下尚年幼，的确是极好掌控的傀儡，也正合了诸位的意。是不是还要效仿桓阳齐氏，挟天子以令诸侯？”

“休要血口喷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陛下已无大碍，沈太傅何必急着祸水东引？何况廷尉府已捉拿下毒之人，沈太傅连温大人亲自断的案也信不过了吗？”

沈弗攸道：“那就得问温大人了。”

许是因为他以一敌十，饶是舌灿莲花也倍感疲惫了，故而扯上一个人来当靶子，分散一下众人的攻讦。

果不其然，真有几人围了过去。

“温大人？”

“温大人您说句话啊？”

温尚瑾在一群躁动不安的臣子当中，选择了沉默。面上虽云淡风轻，实则快将官服都攥裂了，心里还在暗骂着：与沈弗攸这种人共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