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底牌
王皓并不知道孙大富想了这么多,他看着些证据,叫来师爷和主薄,又找来李善长往日流出去的字迹,对照就能知道那张清单确实是李善长所写。
最重要的是上面不但有普通的东西,还有兵器,这些不能私自交易的东西都有,光是凭借这些,杀了李善长就应该。
“让人把李善长带上来。”王皓吩咐一声,立刻就有人去提李善长。
哪怕是到了如今这样,李善长还是不慌不忙,他甚至对着王皓笑了一下,拱手道,“王大人。”
王皓也不和他计较,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孙大富夫妻状告你勾结戎人,偷运粮草,兵器,食盐,孙大富的儿子孙承之因为意外发现,被你派人害死,你可认罪。”
李善长没想到对方问的竟然是这个,他一时都没想到孙大富是谁,孙承之又是谁。直到看到了孙大富夫妻,才反应过来,是那个疯子,他心中一紧,一般人会防普通人,却不会防疯子,甚至有几次他和肖重恩见面的时候故意用对方当认证,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坦荡。
但现在看到孙大富眼中的恨意,他哪里还不清楚,这人根本就没疯,想到了孙大富他自然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脸颊肌肉抽搐了两下,忍住心中的怒意,为了这个身份他做了那么多的掩饰,没想到最后却是在一个老头子那里出了问题,这让他如何不恼。
但他更加清楚他现在什么罪都不能认,他相信以自己这些年积攒出的好名声,哪怕是一时失手被抓了,也会有人来救自己。
正是因为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李善长更加坦然,他淡定的道,“疯瘸子,县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他,我也见过,但他儿子和我没有任何交际,我怎么可能杀他,更何况疯子的话怎么能信。”
“疯子的话不能信,那这东西你总不能抵赖吧。”王皓让人把那张写着清单的纸拿到李善长面前,李善长的表情果然变了,他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没被销毁,还被人拿来当证据。
上面写的武器数量,和食盐数量是他抵赖不掉的,即使粮食可以用是他给城外铺子调的粮食解释,其余两样他却解释不了,李善长干脆不说话了。
“我让人粗略看过李府的账册。”王皓神色平静,对上李善长无奈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自己的判断,“李府的账册粗一看没问题,但细看里面的粮食数目不对,且有一大笔钱去向不明。”
看着李善长眯起的眼睛,王皓知道这笔钱才是问题的关键,他笑了下,“一个普通的商家隐藏一大笔钱会是为了什么呢?若这个人是戎人的奸细也就可想而知了,与大明寺相对的迁离山是你藏兵的地方吧?藏了多少,五百?八百?还是一千。”
见到李善长脸上露出的凶恶之色,王皓知道自己猜对了,“看来是一千。”他眯起眼,“你也不用寄希望与那一千多人了,想来你和肖重恩交好,应该知道当初我能把肖重恩连根拔除靠的是什么。”
李善长眼皮直跳,他知道这个王皓厉害,所以一直以来表现的不温不火,不谄媚,也不冷淡,却没想到短短时间对方将自己的底扒了个底朝天。
若说之前他还不怕,仗着自己有第七,那么现在知道王皓已经找到了自己藏兵的地方,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当初肖重恩也没把这个外来的县令放在眼里,但现在肖重恩在哪里了,恐怕就算活着也不能以本来的身份见人了。
但他不甘心,这么些年,隐姓埋名,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不是晋人,如今却什么都没干,就被人把底细扒出来,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隐藏身份,会成为戎人那边的大功臣,若是侥天之幸,晋朝和戎人打起来,大乱之势一起,他说不准也能趁势而起,却没想如今那些都成了泡影,这让他怎么甘心。
但再怎么不甘心,这不是他不说话就可以算了的,王皓还想说什么,县衙外却是喧闹起来,王皓看过去,不知何时外面已经人挤人。
立刻有机灵的衙役跑了出去,没一会就慌张的跑进来,“不好了,老爷,外面来了不少人,在喊李善长是冤枉的,请老爷放人。”
王皓看向李善长,对上对方的笑容,也笑了笑。他站起来,从主位上走下来,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少人都在喊李善长冤枉,请县令放人。
王皓一步步走出去,围观的人下意识的让开了路,外面围着县衙的足有数t百人,“王县令,我想这只是一场误会,你说是吧。”
李善长此时早已不见刚才的愤怒不干,他脸上带笑,谦和的道。
数百人,哪怕都是普通的百姓,也足以将县衙攻占,如今边关紧张,戎人和朝廷肯定是要打的,或许自己可以提前一步,李善长在心里默默盘算,又觉得不太妥,哪怕到了乱世,第一个出头的也落不了好。
他稳下心来,有些得意,这些年的经营还是有用的,这位县令敢不放人吗,只要他怕这些百姓暴乱,就要妥协,若是真的暴乱了,他这个县令恐怕是第一个掉脑袋的。
这样也好,这人不好掌握,肖重恩花费了不少功夫,都没弄死他,若是对方死在百姓的暴乱中,哪怕是朝廷也不敢追责,只会安抚,还能换一个更好掌控的人来。
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听到王皓开口道,“你们求的是将一个杀害了无数晋朝人的奸细放了,求的是让害死了边关数百数千数万百姓,将士性命的人放了,同为大晋百姓,李善长不过是在你低落之时帮了你一把,你就让本官放了这个人,若对方是杀害你父母亲人,全家的仇人,你也会愿意放下仇恨让放了他吗。”
王皓的声音不算大,但在他站出来的时候,那些人就安静了下来,王皓也看的清楚,这些人手上并没有拿武器,甚至很多人都还有些茫然,就这么被人挑唆着站出来围攻县衙,这李善长当真是好手段。
人群安静,所以大部分人都听到了王皓的话,也就更加茫然,这里面大部分的人都只是听说大善人被人陷害,被县老爷抓了,他们过来就是想要求情,根本没有意识到数百人聚集在这里代表了什么。
“县老爷,不是,我们就是听说李大善人被人陷害,他怎么会是奸细呢,一定是弄错了。”前排有个老人,神色惶恐的道。
“是啊,是啊,李大善人每年都要做好事,怎么可能是戎人的奸细,肯定是被人陷害的。”立刻就又有人开口。
王皓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百姓,此时也不过是被裹挟,他沉声道,“有人状告李善长和肖重恩数年前,借着县城中豆腐王嫁女送嫁妆一事借机往外偷运兵器,粮食,食盐,且有李善长手书所写清单一张,以有人看过,是李善长的字迹,除此之外,被害的孙承之的父亲孙大富因为寻找儿子的死因,被人弄断了腿,他后来装作疯傻,亲眼见到李善长和肖重恩密谋如何弄到银子,买粮食运往戎人处。”
看着周围或惶恐或诧异不信,疑惑想要离开的百姓,王皓道,“他或许救过你们,可因他而死的人更多,今天他派人到城中四处埋火药,为的就是在戎人打来之时,炸开城门,这样不顾一城百姓性命的人,你们也要保,也要报恩,你们可敢肯定自己不是之后死在其中的一员。”
王皓这话落下,人群骚乱起来,本来火药一事就敏感,虽然不少流言说是李善长派人放的,但大部分人都不信,但如今县令都亲口说了,他们就有些动摇了。
那可是火药,哪怕之前不清楚,在被人普及了之后,也知道了火药的厉害,当下就有人羞愧的掩面离开,亦有人站到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
见依然有一百来人,王皓神色不见慌乱,“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围在县衙,真的是你们自愿的?定然是有人居中联系,你们可知道这么做意为造反,联系你们的人说清了吗,你们又知道那人到底是想利用你们做什么吗?”
他看着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的李善长,“围攻县衙意同谋反,又是和戎人的奸细有关系,你们想过后果吗?”
“没有没有,王大人,我们没有围攻县衙的意思。”绝大部分人都被吓得不轻,他们更多的是为李善长求情,却没想过会和谋反扯上关系,当下就统统离开了队伍,“大人,我们就是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绝对没有谋反的意思。”
一百来人瞬间只剩下三三两两十几个人,哪怕有一两个还在犹豫的,也被各自赶来的家人拉了出来。
相比于李善长,他们更相信拔除了宝安县毒瘤,还是朝廷命官的县令,剩下这十几个人此时想要走都不行,立刻就有人指证,“大人,我们都只是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就是说有人陷害李大善人的人。”“是的,就是他们,我家那个就是被脸上有个痦子的人叫走的。”“我家的也是。”“我家是被瞎了只眼的那人叫走的。”……
普通百姓只要不是过不下去,没人会愿意造反,更何况他们如今生活美满,比起前些年不知道好了多少,怎么可能会造反呢,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李善长了,急忙说清自己是被人拉走的。
原本的数百人,此时都站在两边或回了自家,生怕被当成是和奸细,反贼一伙的。
李善长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没用,一个文若书生不过几句话,就纷纷退却,果然不能指望他们,现在只能期盼自己藏起来的人手足够聪明,别被抓到。
想来就算抓人,也总会有人逃走,哪怕逃走一半也能把他救出来,更何况这所谓的县令哪怕组织了人手,也不过是一些没杀过人的普通人,哪里能和他手下那些见过血,往日占山为王的人相比。
大概是心里还有一丝希望,李善长哪怕有不好的预感,此时也没有打算鱼死网破,他后悔的是最开始没啥了孙大富一家,被人发现了马脚,又恨王皓不识擡举,不给他一点面子,在他心里都已经想好,等日后自己定要杀回来,让这个狗官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哈哈哈,王兄弟好手段,老兄我还以为自己来的晚了呢。”远处马匹飞奔而来,冯大虎一马当先哈哈大笑,显然眼前的场景他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看到跟在冯大虎身后的数百兵士,刚才跟着求情的人更加害怕,也庆幸自己早早的和那些人划开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