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

瘸子

瘸子叔是周围人对老头的说法,据说早些年家境也不错，可是后来唯一的儿子没了，整个人就变了,整天神神叨叨的,都说这老头疯了。

别人疯是乱跑打人,瘸子不一样，就是喜欢念念叨叨的，不和别人搭话，家里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只有个婆娘天天靠给人洗衣服维持两人的生计。

有时候周围人看他可怜,也会给一些吃的，大部分人都叫一声瘸子叔,有些心肠不好的才会叫疯子。

这人也不是一开始腿就是瘸的，他儿子原来也是在县衙当差的,是守城门的,家里日子是真心不错，可自从儿子死了，就天天跑到城门口闹腾,非说儿子是被人害死的。

但大家都知道是晚上值班后喝酒回家的路上摔倒了,运气不好，就那么人没了。

开始大家估计着没说什么，可总这么闹腾，肯定是不行,就开始驱赶，这腿就是在被驱赶的时候摔倒,又被路过的车子碾了一下才瘸的。

瘸了之后倒是不往城门口跑了，但还是喜欢在远处守着城门,都说他是在看他儿子。

真假没人知道，但大部分人对这个瘸子叔都没有恶意，王五会跟上他，也是因为这人刚才的表现有些奇怪。

人要是真的疯了，是绝对不会有那种表情的，刚才那情形，最起码说明人没疯的彻底。

而且一般人也不会追问是不是真的半夜有车辆从豆腐王家出去，除非这老爷子知道些什么，才会那么激动。

王五跟的近了，才听到模糊不清的念叨，“果然是真的，辉儿没说谎，儿子死的冤啊。”

这是王五连蒙带猜的，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王五更加觉得这老人知道些什么，当下快走两步拦住了对方的路，“瘸子叔，你是不是知道豆腐王家的事情？”

老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依然念念叨叨的往前走，走的地方不是别的，就是当年他儿子人没了的地方。

那就是从城门口往城里走的一条普通的路，等到了地方，老人蹲在地方嚎啕大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花白蓬乱，蹲在地上和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哭，这样的场景让谁看了都觉得可怜，凄凉。

王五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到现在都没成亲呢，只要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突然走在自己前面的场景，他就觉得受不了。

当下也不打扰老人，站在一旁等着，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眼看人的嗓子都哭哑了，再哭下去人肯定要出事，赶紧出去拦着，将人拉起来，“叔，先回家吧，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这要是你儿子在天有灵看着心里不定怎么难受呢。”

被人拉拽起来，瘸子力气大的吓了，口中喃喃道，“我儿子死的冤啊，那些天杀的狗官害了我儿子。”

王五顿了一下，“瘸子叔，你儿子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瘸子不理会，只是抓着王五的衣服，“辉儿啊，爹不该不停你的，咱应该走的。”

眼看这样问不出话，王五无奈之余打算先把人带回家，看能不能从对方妻子那里问些问题，他试图拉着老人走，老人却不愿意，只是不停的哭诉儿子死的冤。

王五无奈只能听着，时不时的劝慰两句，又是大半天过去，老人声音沙哑，人似乎也哭累了，总算是松开了王五。

不知道是哭了一场人清醒了一些，还是难得有人耐心的听他说话，瘸子这次不再颠来倒去的只说那些话，而是坐在地方，看着王五，“你是官府的人？”

他这般的问话，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疯子，王五摇头，“我就是个跑腿的，老爷子你不记得我了，王五，就在五柳巷做的牙行生意。”

看老人不信的样子，他越发肯定不是真的疯，尴尬的笑了下，“也算是和县老爷有些交情。”

“你问豆腐王家的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那一家是不是都不是好人，我儿子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就是杀人犯。”一提起儿子的死，老爷子明显又激动起来。

王五连忙安抚老爷子，确定周围没有人才松了口气，谁知道这城里现在还有没有没被发现的戎人，万一被人听去了，就完t了。

老爷子精神上确实不太好，总是容易自言自语，但他也并没有全疯，王五花费了不少时间，总算从老爷子这里问到了些情况。

“当初豆腐王给女儿陪送了大量嫁妆，都是坊间流传的，其实信的人并不多，就像是屠户一样，觉得自己看到了，但不管是宣扬出去，还是没有宣扬出去的，都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原因就是找不出车辆来往的痕迹。”王五都有些佩服豆腐王一家了，那是真厉害，借着给女儿陪嫁的名头，不知道送出去了多少东西。

他这会就在和苏小麦王皓说这几天自己的调查结果，对此苏小麦早有预料，她也不是单单等着王五调查，另外也派了别的人去。

王五说起来还有些唏嘘，“你想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运出去，城门口那些士兵又不是瞎子，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官府里有人才敢这么做的。

当时瘸子叔的儿子就是守城门的，他是瘸子叔的老来子，四十多岁上得到儿子，娇宠着长大，后来瘸子叔托关系给弄了个守门的活计，清闲还有油水。

瘸子叔说那段时间他儿子就说晚上守城门的时候，总是被上司叫走，或者和同僚一起吃饭喝酒，他去的时间短，也就两三年，正是说亲的年纪，脸皮薄，觉得不太好，几次和长官提起这样被发现了会被罚都被长官无视了。

就连同僚也告诉他，少管闲事就行，大家都这样做也不算什么，偏偏就是有一个晚上他心里觉得不安就打算看看，想着溜达一圈心里安稳，正好看到大量的车辆从城门口进出。

大晚上本该关闭的城门被打开，还有人在进出，年轻人没防备当时就打算喊出声，偏偏那时那些车辆还出了意外，一辆车翻了，上面的东西洒了下来。

那小子年轻反应过来虽然没喊出声，却上前了一些偷看到那洒落在地上的竟然是盐。

盐铁不允许私自买卖，更何况还是故意在晚上支开他们这些守城的人，那小子当下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回去，路上遇到了寻找他的同僚，还被问了几句，他当时被吓得不轻，敷衍了过去，等回家心里害怕还是和瘸子叔说了。

瘸子叔当时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以为是有人想要私自往外运盐，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边关这地方，盐铁都是稀缺东西，结果没两天到处都在传豆腐王光给女儿陪嫁就有十瓮盐，消息传开的第三天瘸子叔的儿子就死了，晚上喝多了回家的时候栽倒地上帅死了。”

王五想起来都觉得这人死的冤，换一个经验老道的肯定不会跑出去，估计他偷看到有人往外运盐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不过顾及着什么没下手，结果传出了豆腐王陪嫁给女儿盐，才让背后的人动了杀心。

“盐铁都受官府管控，城门没有上面的命令不敢那么做。”王皓手指微点，瘸子的儿子确实死的冤，这人看着疯，却告诉了王五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证明是个心里有数的。

这样的人在儿子前脚告诉他有人偷偷往城外运盐，后面豆腐王家传出给女儿的陪嫁里有盐后，儿子立马喝酒摔死了，他会不怀疑，不，他只会怀疑的更多，还会暗自调查。

人们会防备那些偷偷摸摸打探消息的人，会防备陌生人，却不会防备身边疯了的人，豆腐王的女儿嫁出去了几年，恐怕那老人就已经查了几年。

他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王五有些迟疑，“不会吧，那老爷子看着真的有些不清醒，说着说着就糊涂起来，有时候还又哭又笑的。”

王五最开始也想过老人没有真的疯，但和老人说话的时间长了，就觉得是真的疯了，想起来就哭儿子，忘了就开始站在那里念叨着说要等儿子，明显是脑子糊涂了，他问出这些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苏小麦和王皓站起来，“走吧，一起去看看老爷子，你都能问出这些，哪怕老爷子真的疯了，那老太太呢？她肯定也知道不少事情。”

这话让王五醍醐灌顶，他还在真的将那家的老太太给忘了，不是故意的，主要是瘸子叔的婆娘存在感太低了，也就看到的时候会感叹一句这两老人命苦，平时瘸子婶和不存在似的。

三人去的时候是晚上，天空的月亮映照着地面，倒也能让人看的清楚，瘸子一家住在四季堂，距离王五住的五柳巷不远。

晚上天黑大家就都熄了灯，也就一些特殊的地方还会亮着灯，所以这一路上看到的灯光很少，偶尔会有一两声狗吠声，苏小麦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的瘸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