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娴妃
醉人的春风拂过重重殿宇，台前满树云霞似的杏花如下了一场粉白交错的雨。春和景明，煦色韶光，一切恍如梦中。管燕绥含情脉脉地倚在李朔泓肩头，与他推杯换盏。一时间，座上诸妃仿佛都黯然失色，却也无可奈何。
兰枝忍不住感慨：“也亏得管……不，如今该叫一声嘉贵嫔了，她能有这一身的好本事，着实令人羡慕。”
兰枝的心里不是不落寞的。她入宫三年，容貌冠绝群芳，深受李朔泓宠爱，出身更是十分显赫，也只是从三品婕妤，尚不是一宫主位。如今横插进一个管燕绥，无子无女便封了贵嫔，着实叫人感叹。可瞧她方才那鲜衣怒马，潇洒恣意的模样，兰枝只是羡慕。
长宁知她心中所想，含笑道：“短短一年就升了贵嫔。以她这样的恩宠，恐怕跻身四妃都指日可待了。只是姐姐也很得陛下喜欢，不必灰心。”
“瞧她方才骑马射柳，换成旁人谁又做得到！能入了陛下的眼，我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兰枝且叹且赞，“看来她实在不可小觑。”
“姐姐说了许久的话，怎么连酒也不喝了。”长宁看她杯中倾满的半透明琼浆，举杯道，“我敬姐姐一杯。”
兰枝提杯举袖，掩面一饮而尽。长宁亦笑盈盈地饮下了杯中物。那是御用的流香酒，初饮时只觉得口齿含香，芬芳馥郁，待过得久了方觉得有一股热劲上来。长宁只饮了一小杯，却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喉头，险些要呕吐出来。可如今众位皇亲贵胄皆在，她不可失仪，只得强行忍着。
“怎么了？”兰枝见她面色难看，忙抚了抚她的背，让丝桐倒了水来，“可是酒劲太大不舒服了？”
长宁摆了摆手道：“无事。只是有些泛恶心，过一会兴许就好了。”
李朔泓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转过头来关切问道：“赵昭媛身子不适吗？”他见长宁脸色苍白，忙嘱咐孙奉，“还不快去传太医。”
长宁更觉得头晕目眩，也不知怎么回事，被丝桐略微扶住才没有倒下。过了片刻功夫，陈时茂提着药箱匆匆而来，连忙为她把脉。沉吟片刻后不禁喜上眉梢。
“敢问娘娘是否月信迟迟未至？”
长宁默默颔首，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念头，却有些不敢相信。陈时茂含笑对李朔泓叩首道：“恭喜陛下，恭喜昭媛。昭媛娘娘乃是有喜了。”
李朔泓听了也喜不自胜：“果真吗？”
陈时茂语气肯定：“娘娘的脉象跳如滑珠，兼之月信久久不来。微臣观娘娘面色如桃花，又觉得恶心想吐，必是有喜了。”
李朔泓大喜过望，抛开怀中的管燕绥，上前握住长宁的手道：“长宁，你当真是有福气的。朕和你已经有了致昀，如今又要添一个皇嗣了。”
长宁笑盈盈道：“臣妾也欢喜得紧呢。”
“快，把席上的酒撤了，换些清淡可口的来。”李朔泓难掩喜悦，“传朕旨意，晋赵昭媛为娴妃。择吉日行册封礼。”
兰枝看上去也欢欢喜喜，眉眼弯如新月，语气真诚：“恭喜妹妹了。”
席上另外几位妃嫔却神色各异。管燕绥一时被李朔泓丢开，难免有些脸上挂不住，起身走到长宁跟前道：“嫔妾恭喜娴妃娘娘。”她执起鎏银梅花杯，“这杯酒敬娘娘。”说罢仰面饮尽。
众人见此，都纷纷起身道贺。柳含烟本就因着方才管燕绥的举动而有所不满，骤然听了这样的消息，也是难掩失望，可也不好表达。只得随着众妃举杯，暗自咬碎了银牙。
李朔泓如今已顾不上旁的，转头道：“今日便先散了吧，朕陪娴妃回去休息。”说罢便让丝桐小心地扶起长宁，挽过她的手离了席。
待回了玉照宫，扶霭殿上下都在宫门前跪了一地，一个个皆是笑容满面。宫人们齐声道贺叩首，李朔泓心情大好，挥手便发了无数银两赏赐下去。连持盈也听闻了好消息，从恰春阁出来迎接。
“臣妾给陛下请安。”持盈温柔一笑，“恭喜姐姐有孕之喜。”
李朔泓笑道：“付容华有心了。”他轻轻握住长宁的手，“恰春阁上下也赏一个月例银。”
长宁暗暗心惊，李朔泓失了最看重的致晖，如今她有了身孕，才将他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看来这一胎无论男女，必定会深得李朔泓喜爱。
持盈的笑容愈发明媚：“臣妾多谢陛下。”她看了看两人牵住的手，“想来陛下和姐姐还有不少体己话要说，臣妾先告退了。”
持盈静静地转身回了恰春阁。长宁心中微微有暖意，感念她的真心，不知不觉间步子也迈得慢了一些。李朔泓见长宁脚下无力，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走进了殿内。
李朔泓动作轻柔地将长宁放在床榻上，拂开她面上的几缕碎发。眼神里流淌着久违的激动：“长宁，朕和你又有孩子了。朕实在是高兴。”
长宁微笑着抚上自己的小腹：“臣妾也很高兴。如今所求一切，不过是盼着这个孩子和致昀一起平平安安地长大。”
“若是个皇子，便恰好能和致昀作伴，朕亲自教他们骑射书法。”李朔泓露出几许慈父的温柔，“若是个公主，必定如你一般聪明美丽，文采飞扬，她便是朕的掌上明珠，朕会将世间最好的一切捧到她眼前。”
长宁心中也有了几分欢喜：“那臣妾教她写诗抚琴，让兰枝姐姐教她丹青作画，持盈教她弹拨月琴。”
李朔泓的手掌也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你们三个同年入宫，当真亲如姐妹。”他想了一想，又道，“朕想着，你既然有孕，也该见一见家人，排遣寂寞。汝宁郡王妃还在戴孝，如今又不在京城，进宫也麻烦。倒是你的四妹，朕从前听你说起过几句，你若喜欢，便叫进宫里来陪你说说话可好？”
长宁也许久不见长欢，心中想念得紧：“多谢陛下恩典。臣妾也很想四妹妹。”
李朔泓搂她入怀，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在鼻尖，令人几欲沉醉。相依相偎的身影倒映在茜纱窗上，倒真似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