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秋雨 - 玉照霜华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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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秋雨

长欢得知了御旨后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面上勉勉强强地挤出了半个笑,又沉默着回了撷秋堂,闭门不出。臻儿忧心忡忡地回禀长宁,说是她连送去的晚膳都不曾动筷。长宁焦心万分,次日起来嘴角便起了两个大燎泡。

丝桐为她梳洗时难免心疼,为她上脂粉的手都变得无比轻柔,生怕弄疼了她:“小姐为了四小姐的婚事急成这样,奴婢一会儿去给您煮一盏莲子汤清热祛火。”

“我是心火难降。长欢的心里必定更不好受。”长宁无心装扮,只叫丝桐拿了一支竹纹玉簪松松绾了头发,“长欢用早膳了吗?”

“方才镂月去问了,仍是没动静,人也锁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丝桐叹道,“四小姐着实可怜。小姐不如去劝一劝吧。”

长宁满腹踌躇:“若皇后娘娘还在,我好歹能去求一求,说不定可以有转机。可如今……”她摇了摇头,“让镂月看好长欢。你随我去甘露殿。”

丝桐诧异道:“小姐还要去求吗?只怕惹恼了陛下就不好了。而且外头可还下着雨呢。”

“总要再竭力一试。”长宁对镜看了看,“罢了,再添几朵珠花吧。”

二人到甘露殿时仍下着绵绵的秋雨,虽不算大,但被北风一刮,就叫人浑身泛起寒意。丝桐收了伞,扶着她缓步走上玉阶,孙奉正侍立门前。隔着一道厚重的朱漆殿门,除却雨打枯叶的淅淅声,还可隐约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女子的笑声。

孙奉面上有些为难:“娴妃娘娘万福金安。娘娘,嘉贵嫔正在里头伴驾呢。陛下说了,不许人打扰。”

那笑声清脆如铃,婉转动听,李朔泓亦跟着笑,听上去仿佛也心情畅快。长宁心中有数,还是说道:“本宫再等一等就是。”

“娘娘,这雨恐怕还要好一阵子才停呢。你若是着了风寒,奴才实在吃罪不起。”孙奉生怕长宁腹中龙胎有损,只是一味相劝,“况且陛下也说了。若您还是为了楚王殿下和四小姐的事情而来,还是不必见了。”

长宁的心中沉沉地坠着块石头:“本宫可以等。”

她已然打定了主意,站在檐下等候。孙奉见了颇为无奈,却也不能赶人,只得让顺诚去搬了锦凳来让长宁先坐下。这一等便是半日,雨势越发凶猛,暴雨如注,树叶婆娑。整座甘露殿仿佛都被浸出了朦胧的水雾,呼吸之间都有一股草木枯萎后的衰颓之气。

过了大半日,殿内的笑声才渐渐停歇了。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袭红衣的管燕绥携着侍女走了出来。她穿了身杏子红的云锦半臂襦裙,罩着秋香色宝珠山茶纹的披风,头上一支鸾鸟挂珠步摇金光熠熠,衬得她肤白如雪,顾盼神飞。

相比之下,长宁的装束反而要简朴许多。加之她有孕在身,气色本就不好,竟隐隐被管燕绥盖过一头。

管燕绥见她也在,面上微露讶异,旋即屈膝行礼:“嫔妾给娴妃娘娘请安。”她含笑道,“娘娘怎么来了?”

长宁语气平静:“本宫有要事求见陛下。”

“那可真不巧。”管燕绥摇了摇头,“陛下神思困乏,如今正在里头午休呢。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长宁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却见管燕绥又笑盈盈地走近了几步:“嫔妾也听说了娘娘的烦心事。愿为娘娘分忧。”

“哦?”长宁回眸望了她一眼,“看来嘉贵嫔的耳报神倒灵,御旨未下就已然知晓了。”

管燕绥走在她身侧,身上犹自沾染了甘露殿里焚着的龙涎香气息:“嫔妾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呢。无非是听陛下随口说了几句而已。”她走路时,鬓边的珠串沙沙作响,“陛下待楚王向来亲厚,不逊于陈国长公主。如今更是为他千挑万选,择了名门淑女为王妃。看来是当真爱护楚王。”

长宁笑道:“嘉贵嫔可知道楚王为何如此受宠吗?他儿时曾误食了陛下的蜜饯,谁曾想那里被人下了剧毒。楚王险些中毒而亡,好在福大命大,没有出事,这才替陛下挡了一刀。陛下的手足众多,除了同胞的妹妹陈国长公主,手握兵权戍守边关的申王,也只有一个楚王深得信任。对其余的亲王和长公主们也不过尔尔。”

管燕绥嫣然一笑:“这便是了。楚王乃是救了陛下一命的人,又有血缘亲情在,何愁不能说动陛下?依嫔妾愚见,娘娘只消劝楚王在陛下跟前多提此事,引得陛下回忆手足情深,惦念昔日的情分,这事也就好办了。”

长宁面色骤冷,语气越发叫人捉摸不透:“嘉贵嫔果然聪明。”

“嫔妾是个蠢钝的人,只要娘娘不嫌弃便是了。”管燕绥步子轻盈,“嫔妾还要去安充华处对弈,便不叨扰娘娘了。”

丝桐凝望着管燕绥翩然离去的身影,总觉得她方才那番话实在不妥:“娘娘,嘉贵嫔说的话……”

长宁冷笑道:“她自然不是为了我。若我真如她所言,让楚王去陛下面前说那些话,和要挟陛下有什么分别?到时候别说我与长欢了,连楚王恐怕都要受牵连。”

丝桐叹道:“奴婢方才听着也觉得不好。看来这嘉贵嫔的确没安好心。”她把伞往长宁头上举高了些,“小姐,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快回宫吧。”

长宁把披风拢紧了些,轻轻颔首。待回了扶霭殿,裁云便先捧了一盏热气腾腾的姜汁红枣汤来给长宁暖一暖身子。长宁慢慢地喝了,发现左右不见镂月身影,连忙开口询问。

裁云答道:“镂月一直在撷秋堂守着四小姐呢。奴婢方才去看,里头仍旧没半点声响。大约四小姐还是在伤心。”

长宁一听,顿觉不妙,也顾不得外头天冷,忙沿着游廊到了撷秋堂门前,推门而入。待绕过了碧纱橱,就见镂月一脸忧心忡忡地站在寝殿外头,连连叩门也不见半点回应。

“娴妃娘娘。”镂月转过身来,焦急万分,“奴婢说什么四小姐都不应,这可怎么是好。”

“把门撞开。”长宁连忙叫了两个强壮的内监过来。

寝殿大门轰然打开,只见长欢正伏在梳妆台上一动不动,连方才撞门的声音都未曾将她惊醒。长宁忽觉得心如刀割,快步上前看了看。长欢已经面无人色,双眸紧闭,瘦弱得似一枝断柳,好在鼻尖尚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四小姐!四小姐!”镂月急得直哭,“四小姐一直水米不进,恐怕是晕过去了。”

丝桐呵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她见长宁面容难看,捂着腹部微微屈着身子,立刻将她扶住,“小姐别急,您快坐下。”

剧烈的疼痛从身体蔓延到了心口,丝桐扶着长宁缓缓坐下,却瞧见自己的双手已沾满了鲜血。她白着脸往长宁的裙摆看去,却见裙下已经有血蜿蜒流出。

“娘娘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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