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毒发 - 玉照霜华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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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毒发

长宁再次见到管燕绥时,是舒韫宜的女儿成安公主李琼玉满月后,建章十七年的某个春日。这个最小的女儿一出生就极受李朔泓疼爱,满月宴更是办得隆重。三千珠履,铺张扬厉,像是快要燃尽建章朝的富贵荣华。素来打扮清雅的韫宜也因晋了婕妤而严妆丽服,云髻上珍珠翠玉的步摇微颤,窸窣作响,恍若摇落一地碎琼。

只是这样盛大的场面,与管燕绥是注定无缘的了。长宁按着李朔泓的意思,命人严加看守长乐宫,不许她进出。一日三餐皆按着嫔位份例供给,叫习惯了炊金馔玉的管燕绥如何能受得了,埋怨了许久才勉强动筷。

“小姐的补药好了。”丝桐端了一只白瓷盏在手,里头热气腾腾的苦药黑如墨汁,“奴婢给您吹一吹,您快喝了吧。”

自从那场秋雨后,长宁便多添了一道气喘咳嗽的症状,虽不十分碍事,但发作起来也觉得胸闷气短,很是难受。丝桐服侍她喝了药,才喝下一口,就见长宁微微蹙眉,别过头去。

“哎呀,可是太苦了?奴婢给您去那些蜜饯。”丝桐忙用帕子为她擦拭嘴角的药汁。

长宁指着那药问道:“还是按陈时茂的方子抓的药吗?”

丝桐点头答道:“是。”她见长宁面色不对,心中一惊,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姐是觉得这药不对劲?”

“陈时茂最近并没有改过药方。”长宁支在吴绫软针上,心绪烦乱,“你捡了药渣去,叫陈时茂仔细看看,可有问题。从前留下的药渣也拿一些去给他看看。”

丝桐忙答应下来,亲自去收了一小包药渣送去太医院,不敢叫旁人知道。待她回来时,面色便不大好看。长宁一瞧就知道必有蹊跷,屏退了殿内众人,只留丝桐在身侧回禀。

午后的阳光袅袅如丝,落在身上时却没有生出半点暖意。丝桐将陈时茂所言一一说来,每说一句,话语就沉重几分。那药果然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而且观之前留存的药渣,里头毒药的份量逐渐增加,恐怕已经有了些时日。

“好啊,竟敢算计到我头上来。”长宁冷笑一声,“负责煎药的是谁?”

丝桐想了想,答道:“是阿香,之前在长乐宫的,只是不大到管嫔跟前去伺候。奴婢看她老实,就留下了。”她面露懊悔之色,“都是奴婢糊涂,竟没有防住。”

长宁沉吟道:“先叫她进来。待我问一问再说。”若真是管燕绥指使人干的,那她也绝不可能轻饶。

阿香这样的小宫女在玉照宫一抓一大把,是没有资格进内殿的。她素日里只在后头煎药,骤然得了长宁传召,很是惴惴不安。一双手揪着帕子反复擦了擦,像是怕长宁嫌弃自己满身的药味。待进了扶霭殿跪下,也不敢抬眼,埋着头给长宁请了安。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阿香磕头道。

长宁也不看她,让丝桐剥了枇杷给自己,慢慢说道:“阿香,你从前在哪里做事?”

阿香犹豫了一下,含糊说道:“奴婢从前只在低位的主子那里伺候过。能有幸进玉照宫服侍淑妃娘娘,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低位主子?昔年管嫔贵为昭容,仅次于本宫,怎么就低了呢?”长宁的笑容里仿佛渗着凉丝丝的寒气,“你再有隐瞒,莫怪本宫不客气。”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阿香连连叩首,“奴婢知道管嫔与娘娘素来不睦,不愿您知道后逐了奴婢走,因此才没有说实话。”

长宁吃了一枚枇杷:“本宫这儿正要裁剪人手,不如把你送回管嫔身边,你觉得可好?”

阿香吓得不行,再三恳求:“奴婢只想一心一意服侍淑妃娘娘,求娘娘开恩,不要赶奴婢走。”

“你若是一心一意,就把这个喝了吧。”长宁冷冷一笑,指了指桌上的药。

那药汁乌沉沉的,放凉以后苦味更重,直冲肺腑。丝桐见阿香没有动作,提起碗盏贴到她的嘴边,催促她快点喝下。阿香连忙扭着身子闪躲,眼神恐惧,生怕喝进去一点。长宁见了,心中了然,若非是知道这药有问题,又何至于如此?

“这可是淑妃娘娘给你的赏赐。你若是忠心,喝了便是,从此以后就留在玉照宫。”丝桐步步紧逼,“怎么,你不愿意?”

阿香忙道:“这补药是娘娘的东西,奴婢怎配呢?”

长宁给丝桐递了个眼神,丝桐会意,不由分说便撬开了阿香的嘴,将那苦涩的药汁一股脑给她灌下。阿香避让不及,衣裙也被泼湿,被那药呛得连连咳嗽,涕泪横流。

“你还不招吗?”长宁冷冷问道,“若再不说实话,本宫的所有补药你都一一尝过吧。”

阿香知道厉害,哭着说道:“奴婢知罪了,奴婢知罪了。管嫔深恨娘娘,觉得是您害她沦落至此,于是命奴婢在娘娘的药中下毒。娘娘,奴婢也是受人要挟,求您宽恕!”她磕得头破血流,满脸是泪。

“你为管嫔做事多久了?”长宁问道。

阿香瑟缩着答道:“奴婢三个月前调来玉照宫,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长宁怒极反笑:“好啊,整整三个月了本宫才发现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先前都怪本宫有眼无珠。”她摆了摆手,“叫人来把她送去慎刑司按宫规处置。”说罢,看也不看阿香,径自站起身来,“丝桐,随我去长乐宫。”

丝桐看着阿香被几个内监拖了下去,那一阵阵的哀嚎不绝于耳,撕心裂肺。她神色微变,不禁问道:“小姐,此事要不要禀告陛下?”

长宁缓缓摇头:“陛下可是个念旧的人。若是骤然动了恻隐之心,那还不如我亲手来解决。”

丝桐想了想,亦知道李朔泓的性子,凡事能装看不见便装看不见。对着自己宠爱的妃妾动辄疑心大起,动辄百般维护。若是真禀了上去,也不知能不能叫管嫔血债血偿。她想到此处,不由得轻轻叹息,得扶着长宁出了玉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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