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请切 - 玉照霜华 - 秦声遥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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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请切

慎妃的手指紧紧地缩在袖中,神情有几分僵硬。她怔怔地望着柔华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开口道:“嫔妾无福,没能为陛下生育皇子。好在有柔华,还抚养了瑾瑜。她们两个玉雪可爱,总算慰藉了嫔妾多年心事。”

长宁见她的神色略有伤感,柔声说道:“是吗?本宫反而更喜欢,更怜惜公主。”她微微一笑,“譬如本宫的德音和致昀,本宫扪心自问,也是更疼爱德音多一些。”

“嫔妾明白。可是嫔妾实在心中忧虑。我朝的公主们,最好的便是凤台选婿,亦或者是便是下降朝中重臣,时运不济的便要远赴边疆和亲。”慎妃说着,眼中似乎有泪光点点闪烁,“虽然嫔妾的柔华年纪还小。可总有一天也要出嫁。嫔妾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原来如此。”长宁轻轻一笑,“慎妃姐姐是担心本宫因你父亲弹劾,与你不睦。今后在柔华的婚事上多加为难,是吗?”

慎妃似乎未曾料到她如此直率,一时间愣住了。半晌功夫过去,才苦涩一笑:“是。皇贵妃娘娘料事如神。”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声,“嫔妾年岁渐长,宠爱不复当年。惦念的唯有柔华和瑾瑜而已。瑾瑜是敬贤皇后之女,身份更加贵重,婚事自然会圆满。可柔华,嫔妾实在放心不下。”

是了,如今李朔泓昏迷,隐隐有一病不起的势头。长宁手握太子这一张牌,风头无两,只要能抵住朝中非议,来日贵为太后也是指日可待。如此情形之下,纵然她不问朝堂争斗,为了女儿,也不得不低头。

长宁望着她,没有说话,手指一下下轻敲着桌案。慎妃又跪下道:“皇贵妃娘娘是太子之母,因太子年幼才不得不垂帘听政,处理国事。这是为陛下分忧。可嫔妾的父亲是个十分古板的人,一心认为您这样做是祸乱朝纲。嫔妾自知不该干预国事,可实在忧虑。因此才来向娘娘陈情。”

“慎妃,你年长本宫几岁,资历也深,本宫一向是很敬重你的。不妨对你说句实话。”长宁上前将她扶起,“风水轮流转,且不论本宫来日是否真的能稳坐钓鱼台。即使来日真的有那一天,本宫也绝不会刁难你和柔华。”

慎妃垂下眼帘,手微微颤抖:“有娘娘这一句话,嫔妾也心安了。”

长宁温柔笑道:“庙堂之上的争斗与你,与柔华都没有瓜葛。本宫不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她回忆起昌乐公主的笑容,安抚道,“本宫许诺你,如果本宫真的有那一日,必定会为柔华的婚事撑腰。”

慎妃几欲落泪,又屈膝行礼:“嫔妾多谢皇贵妃娘娘。”

“好了,姐姐不妨先去太液池边找柔华。本宫料理完手头的事情,还要去甘露殿看看陛下。”长宁

慎妃依言告退,长宁又回到书桌前看了会奏折,便命丝桐为自己更衣梳妆,传了轿辇往甘露殿去。虽仍是春末时分,夏日的暑气仿佛已然悄无声息地涌起,宫中的空气夹杂着些许暖意,偶尔一阵微风吹来,柳枝随风摇曳,枝条轻轻垂下,仿佛低垂的眉眼,婉转含情。今年的飞絮不知为何比往年飘得更多更久,一直绵绵不绝,宛若落了几场春雪。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孙奉见了长宁,连忙上前请安,“娘娘,陛下醒了。”

长宁微微颔首:“可有人在里头服侍?”

孙奉答道:“陛下召了舒婕妤来侍奉汤药。”他瞥了一眼殿内,小声叹道,“陛下这几日虽偶有清醒的时候,可还是不见什么好转。还请娘娘多顾念陛下龙体。”

“你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入甘露殿后,只觉得有风扑面而来,隐隐带着草木和药香的气息。李朔泓病重,暂不能用冰,以免受凉,因此殿内还比外头闷热几分。寝殿外已换了竹帘,试图挡住那愈渐逼人的暑气,桌案上摆着的琉璃香炉熏着极淡的香料,烟雾在空气中袅袅升腾,凝滞不散,也是为了驱散病气。

韫宜一袭淡紫色襦裙,衣袖与裙摆处绣了几片竹叶纹,腰肢纤细,似风中弱柳。她穿戴得简洁,随云髻上不过一枚翡翠簪子,缀着几缕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跪在榻前,捧着白玉药盏,动作轻柔,吹了吹汤药送到李朔泓嘴边。

“皇贵妃娘娘。”韫宜听见声响,忙转身行礼。她未施粉黛,依旧肌肤胜雪,却难掩憔悴。眼眶微微泛红,似是哭过了一场。

长宁抬手示意她起来,又向着病榻上的李朔泓屈膝,上前接过那药道:“舒婕妤辛苦了。这儿有本宫照顾陛下。”

韫宜有些迟疑,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李朔泓,轻声说道:“是。那嫔妾去后头盯着宫人们煎晚些要给陛下服的药。”

韫宜退下后,长宁在榻边坐下,舀了一勺药送到李朔泓唇边,柔声细语:“臣妾瞧着陛下面色,似乎也好了许多。”

李朔泓的声音有些嘶哑:“是吗?朕仿佛觉得自己的身子一日日坏了起来。”他喝了药,睁开眼望着长宁,“致昀呢?”

“陛下忘了,致昀正在国子监读书呢。”长宁服侍他又喝了几口药,又用丝帕为他轻轻擦了擦唇边的药汁,“太医们医术高明,定能使陛下痊愈,陛下无须忧虑。”

李朔泓叹了一声:“长宁,还是你最体贴。”他皱起眉头,咳了几声,“韫宜虽温柔,可见了朕总是难免哭泣,看多了也觉得心中不痛快。仿佛朕即刻就要不行了一般。”

长宁忙道:“陛下可别说这样的话,也没个忌讳。”她维持着平日里柔情似水的模样,“舒婕妤也是太关心陛下,并没有什么错处。”

“宫中唯你最体察朕的心意,又照料致昀,处理宫务。朕没了你,还真是不行。”李朔泓握了握她的手,“这些日子,是你在替朕批阅奏折吧?”

长宁含笑道:“臣妾一介深宫妇人,也不过识得几个字而已。致昀聪慧,朝中又有几位陛下信得过的大人们帮衬。臣妾实在帮不上太多。”

李朔泓点点头:“好,好。这样便好。”他望向长宁的眼神似乎有愧疚,“朕从前给你四妹赐婚柳适元,又料理了汝宁郡王,你是不是还恨着朕?”

长宁心中一痛,面上还是含着笑的,只是笑容渐渐落寞:“陛下说的是哪里话。”她幽幽地叹息,“臣妾知道,陛下是明君,一切要以国事为先。虽然心中难过了一阵子,可并不敢恨您。”

“你是识大体的。朕很放心。”李朔泓松开她的手,又闭上了眼睛,咳嗽起来,“这几日总是咳个不停,实在难受。”

长宁给他喂了几口茶:“臣妾让太医们进来再给您看看。”她望了一眼窗外飞扬的柳絮,为李朔泓盖好被子。

李朔泓点点头道:“嗯。你事情多,难免繁忙,以后让月颦多来甘露殿服侍吧。”

长宁闻言不禁露出笑意:“是。陆婕妤也很妥帖,陛下喜欢自然是好的。”她顿了顿,想起韫宜带泪的眼眸,不动声色,“舒婕妤还要照顾成安公主,她身子也不大好,不如先让她休息一阵子吧。”

李朔泓有些疲倦:“你是皇贵妃,你拿主意就是。”

长宁低声答应,放下茶盏,无声地退了出去。殿外阳光明媚,晴丝袅袅。她看着迎上来的孙奉,淡淡地嘱咐道:“舒婕妤这些时日辛苦了,陛下体恤,免了她日日侍奉。往后就让陆婕妤来吧。”

孙奉忙答应下来,长宁伸手拈了一团柳絮道:“还有,甘露殿里头闷得慌,你们也不怕陛下憋坏了。还是要多开窗子,通通风才是。”

孙奉有些犹豫:“奴婢们也是怕陛下吹了风,身子更加不好。皇贵妃娘娘恕罪。”

“是吗?”长宁笑了笑,不以为意,望着那团柳絮越飞越远,“本宫问了陈院判,他也说该开窗换气好。你谨慎仔细固然是好,却也别延误陛下了病情才是。”

孙奉听罢,再不敢说一句不是,只得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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