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长风破浪
长风破浪。船队继续向东瀛国的长崎进发。
为打发船上无聊时光,陆进又和伍秉鉴说起了这东瀛国的历史,“此时的东瀛国正处于幕府将军的实际统治之下,‘幕府’一词源自汉语,‘幕’意指军队的帐幕,帐篷;‘府’指王室等收放财宝和文件的地方,是此时东瀛国的最高权力机构,作为最高权力者幕府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其权力凌驾于天皇之上,这种情况从东瀛国的文治元年(1185)开始,经历了镰仓幕府、室町幕府、德川幕府三个阶段,至此时(1789)已是有了六百零四年的历史。此时的掌权者是第十一代将军德川家齐,去年刚刚上任,此人施行重农抑商之政。”
伍秉鉴打心眼里开始佩服这做通译的陆进,真是天下事无所不晓,“我听说东瀛属于弹丸之地,可为何会有如此大量的黄铜?”
“东瀛虽是弹丸之地,但矿产十分丰富,就说这黄铜的矿床,包括足尾铜山、别子铜山在内,分布在从关东到四国、九州千里之地上,有人说长约一千六百里,最宽处约一百六十里,单单足尾铜山每年的产量就在二十四万斤以上,真是令人咋舌称奇,要知道我国滇铜在雍正初年,岁出铜也只有八九十万斤,乾隆初年为六、七百万斤,至此时也就刚及一千二三百万斤。”
伍秉鉴听了有些惊讶,“那说来我们的铜产量也算是巨大了,可为什么还要……”
陆进颇为自豪地说道:“我大清幅员辽阔子民众多,需铜处当然是要多,只是户、工两部,暨江南、江西、浙江、福建、陕西、湖北、广东、广西、贵州九路,每年至少就需要九百余万斤,要是再加上其他地方,这一千二三百万斤也就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伍秉鉴听了连连点头,“经陆先生这么一点拨,秉鉴真是茅塞顿开。”
“还有,滇铜的汤丹、碌碌、大水、茂麓、狮子山、宁台、金钗、义都、发古山、九度、万象等矿厂,其中大厂矿丁多则有六七万,中厂次则万余,小厂最少的也有七八千人,最后花费分摊在这一千多万斤铜上,可谓成本巨大,还真是不如上这外面来采买划算。”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伍秉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并不起眼的老童生会是这般的博闻多识,他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真是让人听了肃然起敬。只是他一直屡试不第,至今连个秀才都没有取上,也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了。陆进察觉到秉鉴的敬仰之情,喝了一口茶水,很是神气地继续说道:“刚才只说了一半,不单是黄铜,东瀛还盛产白银,其国内有座叫‘石见’的银山,得益于从高丽引进的‘灰吹法’精炼术,每年的产量也十分巨大,据说流通在欧罗巴、美利加的白银之中,有三成的都是来自这里。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福大人让你去购买黄铜,而不是直接拉银块子呢?那多实在!”
别说,这问题也把伍秉鉴难住了,他只能是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陆进说道:“虽然我也是看不透大人的心思,但对于伍东家来讲可是一个商机,在前明时,东瀛的一两金可换十三两银,而我们是一两金换八两银,最高十两,当时的葡人就是利用了这种差价,把从东瀛获得的白银运载到广州购买生丝,然后再运载到长崎换取白银,每次都可获得丰厚的回报。”
“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这么做,经过这一百多年下来,金银之比早已是今非昔比,特别东瀛这几年来的饥荒,更是让金价飞涨,据我所知该国现在一两金可换二十五两银,而我们是多少?我们是可换二十两银,这当中还是存在差价,并且这个差额更加大了。伍东家完全可以照搬当时葡人的做法,或是用粮食,或是用生丝、白糖来赚取这个暴利。”
伍秉鉴听到此处真是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向陆进深深一揖,“先生之言让秉鉴阿平绝倒心醉神迷。真是受教了。”
陆进受秉鉴如此礼遇,乐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老朽信口开河,伍东家切莫当真。也是我见着你就感觉亲近才说这么多,换作旁人我是不屑与他言语的。”
伍秉鉴坐下,给陆进的茶杯里续上茶水,“先生,听说每年从澳门转运到东瀛的生丝数量巨大,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进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润润喉咙,“呵呵,尽管东瀛也是一个产丝国,但质地上却是与我江浙之地所产的没法比,听说代表着东瀛最高水平的京都丝织业,生丝来源主要依赖我国,一位东印度公司的大班曾和我说过,我国生丝在东瀛可被当成现银用,价钱奇高。”
伍秉鉴由衷地说道:“先生,您要是十三行的东家,定早已是富埒陶白赀巨程罗的模样了!”
陆进听伍秉鉴这么说,倒是收敛了笑容,显得有些落寞,“唉,伍东家就不要这般捧杀老朽了,我半斤八两我自己清楚。我这辈子败就败在一个‘懒’字上,察三访四爱打听事,根究着实也爱琢磨事,可就是不去身体力行去做点事,人吧,还爱较真拔犟眼子,我之所以连个秀才都没被取上就是因为做文章时总按照自己想的来,想一出是一出,最后的结果就是离题万里,徒徒留下笑柄被人耻笑。你的事迹我已是如雷贯耳,决胜在‘踏实’二字上,什么事能身体力行,老朽的缺点就是你的优点。”
伍秉鉴虽然佩服陆进的见多识广,可也私下认为他不禁夸,越是捧着他说,他越会是自命不凡妄自尊大,但现在看并不是这回事,老先生的头脑很是清醒。秉鉴心生惭愧,“先生,若是不嫌弃晚生无知无能,我欲拜先生为师傅。”
“哈哈,我一个童生身份你拜哪门子师傅,这样,你我以后叔侄相称也就行了,没事的时候喝喝茶聊聊天逗逗闷子,比那师傅徒弟的叫着少束缚。”
听陆进如此说,伍秉鉴也只能作罢,只是态度上再不敢轻慢。
山茂召走了过来,“伍浩官,我考虑清楚了,我与你合作。”
“‘识时务者为俊杰’,阁下这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陆进代伍秉鉴回答道:“山茂召先生,不瞒你说,此次前去东瀛,我们伍东家是受了我们两广总督福康安福大人之托前去采购黄铜,福大人是何等显贵人物,我们不说,最好你自己私下去打听一下。为什么我们伍东家之前不把我们福大人抬出来说事,那是为了不想让你误认为我们是以大人之名向你施压。此时阁下考虑清楚了真是再好不过,我和你说,以后阁下和我们伍东家的合作长着呢,远着呢,我们拭目以待!”
山茂召听了连连哈腰点头,“是,是。”
“秉鉴哥,快看,大鱼!”景春欢快地喊着。他还是年龄小,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自从上了这船上就一直盯着海面找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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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茂召也很喜欢景春,他走过去解释说:“小伙子,那是鲸鱼,你看它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可你知道它也有天敌吗?”
“也有能吃了它的?”景春睁着大大的嘴巴。
山茂召比划着说:“我说的天敌不是一口吞下去的那种,而是二条鱼合作把它杀死……”
“合作杀死是怎么个杀死法?”不单景春听了好奇,秉鉴和陆进听了也感到奇怪。
见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这里,山茂召说的也更加绘声绘色起来,“有一种剑鱼可以钻到鲸鱼的肚皮下面,然后用力把它往上顶,另外一种叫长尾鲨的鱼用锋利的尾巴在鲸鱼的身上割肉,然后剑鱼也会跃出水面落到鲸鱼的身上用它带有尖锐锯齿的边翼切割,鲸鱼受夹击,可什么防御的办法也没有,最后只能失血过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