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势如彍弩
见到这如狼似虎来势汹汹的架势,公所之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不由自主地都站了起来。伍秉鉴应了声,迈步走向了那些衙役。衙役不由分说,直接将伍秉鉴捆绑了个结实,就在戴枷之时,陈文扩壮着胆子走到近前,向一位捕头模样的人深施一礼,然后战战兢兢地问道:“敢问这位官爷,他犯了何罪,至于要这般……”
伍秉鉴虽然看不见陈文扩,但口里安慰着说:“伯父,官府一定是误会了,没事,待查明真……”
“少废话!我们只管拿人,有什么话去知府大人的大堂上去问。”说完,那捕头一招手,一班人呼呼啦啦推搡着伍秉鉴走了。
等公所之内的人缓过神来,开始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啊?”“不知道啊,看样子这么大的声势一定是犯了重罪!”“难不成是杀人放火了?”“坑蒙拐骗也是可能的!”“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哪成想,这么一个表面上看着正人君子的,竟然是作奸犯科之人,真是可惜了。”“现在这年轻人,你还想看透?油滑着呢!胆子大着呢!我和你说,做什么事都不考虑后果……”
卢观恒和黄文亮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眼见如此情景,也是乐了——知府衙门如此拔地摇山大动干戈地缉捕,那定然是他犯了大事,可以想见,伍秉鉴这次算是完蛋了!
陈文扩没心思听这些风凉话,忙往外跑,忽然他又停了下来,潘家自来门路广,在各级官府面前吃得开,伍秉鉴平时又与潘有度走的近,此时出了事,一定要请潘有度帮忙拿个主意。
潘有度刚才在桌面上不言语,不替伍秉鉴说话是因为肚子里怄火,咪唎坚人定的6000担茶叶,他一点都没沾上边儿,连一担的生意都没做上,这让他非常的难堪,虽然潘象也和他学说了伍秉鉴与山茂召谈判的具体情形,知道这事不能怪伍秉鉴,可潘有度还是对伍秉鉴有莫名的满腹怨气,他要通过他的表现让伍秉鉴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则不一样,伍秉鉴出了这么大事,如果当着众人的面他还是不闻不问,那可会被众人在后面戳戳点点的,从外人看来伍秉鉴是他潘有度的人,小弟有难,大哥闪在一边看笑话,那至少会被怀疑人品和能力有问题,在这公所之内的地位威望自然受损。
潘有度见陈文扩停下看自己,也连忙走了过来,“陈东家,别着急,我们先去伍家,然后去知府衙门问个清楚。”
二人一同出了公所,坐上了潘有度的轿子,赶往伍家。
伍家上下像被炸了营一般。
伍国莹在院子里跳跳个脚,东走一下,西撞一下,早已是六神无主。大奶奶唐氏正指着吴氏生气地喊着什么,吴氏只顾低头哭哭啼啼。大嫂张氏也没闲着,她在那里一手掐腰,一手对着刘氏和高氏比划,非常激动的样子。而秉钧、秉衫二兄弟早已吵得不可开交,秉钧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要拿银子去疏通关系,先把秉鉴保释出来再说。”
秉衫在那里一挥袖子,“保释?现在犯了这么大个事,谁敢给他作保?就是用银子疏通了关系,谁又敢放他出来?”
秉钧反驳:“不试怎么知道?找上关系总比没找强,上下打点一下,至少在牢里还能少遭点罪吧?”
“我告诉你老二,老三这是咎由自取,不让他尝点苦头,他都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这一天把他美的,摇头尾巴晃的,这回好……”秉衫越说,反倒是越有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秉钧指着秉衫的鼻子怒喝,“老四,你说这话还有没有点良心?秉鉴怎么着你了让你这么恨他?他为这个家忍辱负重天天在外吃苦奔波,难道就换来你这般的无情无义铁石心肠?我也告诉你,我就非要动用柜上的银子去救老三,你再和我胡搅蛮缠,别说我和你拼命!”
秉钧真是急了,他撇下老四,跑到父亲伍国莹身边,“爹,不要犹豫了,托门子找关系就得趁早!越耽搁,事情只能是越来越难办。”
伍国莹焦躁地说道:“秉钧,我不是让你大哥秉镛出去打探了吗?这事急不得,等他回来再说!”
这时候陈文扩和潘有度疾步走了进来,伍国莹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顾不得上客套,陈文扩急切地问道:“可知道秉鉴是犯了什么样的王法被知府衙门绑去的?”
伍国莹哭丧着脸答道:“说来秉鉴什么王法也没犯,我大概听说是我们家之前给东印度公司作保商的那艘‘诺斯勋爵号’出了事,把秉鉴牵连了进去,具体的情形我让家里老大秉镛出去探听了。”
潘有度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道:“历来涉及到保商这一层面的,就是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弄不好到最后也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次秉鉴在公所之内被知府衙门的人五花大绑直接捕走,连个解释申辩的机会都没给,看来应该是英吉利人那边惹下了不小的麻烦,这个可麻痹大意不得。”
秉钧一听知道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也顾不得和父亲打招呼,就直接撒腿跑了出去。陈文扩和伍国莹也顿时更慌张了,陈文扩说:“潘东家,你官府的上下路子通,就劳你大驾帮忙走一走,只要人能好模好样的出来,银子不是问题。我这边也勤着四处走动走动,有什么样的消息我及时给你送过去。”
秉钐在一旁说:“陈东家,你这话说的慷慨,可我丑话得说在前头,我们家可没有银子去铺路,要是拿,也得你们陈家往外拿!”
“大人说话,你少在这里插嘴!”伍国莹呵斥了秉钐一声,转而对潘有度说:“就如陈东家所言,这事就仰仗东家周全了,需要多少银子,我筹措便是。”
潘有度点点头,“好,一会我就去知府衙门走一趟,只是知府大人刚上任,还不熟悉,也说不上话,我再想想其他门路。”说完,他和陈文扩走出了伍家。
秉钐不敢对潘有度说什么,但也在后面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用银子打水漂的事,谁都会抢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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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等女人见潘有度来了都止了声,远远地看着,此时见外人已走,也就围拢了过来,大奶奶说:“老爷,这事真就如老四说的,不能完全指望着潘家人,到时候银子花的多了少了不好算,也都不好说,再说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到时候事没办,愣朝咱要人情钱,你说给还是不给?到这个时候,也不能只顾听着这些外人吓唬,谁都知道那陈文扩是一个只会说大话一文钱都不会往外掏的主儿,见老三出了事,他只是在咱们家面前装好人,羊皮贴不到狗身上,咱伍家的事他不可能尽心尽力。我的意思呢,这事先不要着急,等衙门有了结果,再做打算也不迟。”
“大奶奶,我怕秉鉴被衙门定、定了大罪,到时候做什么可就来不及了。”吴氏终于鼓起勇气,当着伍国莹的面,低声下气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听吴氏这么一说,大奶奶立时就火了,“什么叫来不及?事已经出了,难道现在往外掏银子就来得及了?刚才我说什么了你都没听见吗?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就是想办,你从哪下手?你自己有半斤八两得掂量掂量,眼见着搞得倾家荡产鸡犬不宁你就高兴啦?”
经大奶奶这番训斥,吴氏再也不敢言语了,只是不停地抹眼泪。伍国莹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等秉镛回来再说。”
秉镛怎么还没有回来?在行号里,秉镛正在向碧珠逼问索要账房里装现银和银票的铁柜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