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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立牛痘局

秉钐四处跑了一个下晌,临近掌灯时分才回来,他没有打探清楚东印度公司船上的那些鸦片到底和黄文亮有没有直接牵连,倒是又带回来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黄文亮交了五千两的罚银后,人好模好样地回家了!

这件事被粤海关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结案如此匆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三个时辰还没过去,这么个看似会引起树动山摇天翻地覆的大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这次大人们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快了,连他想去为黄文亮作保将人从粤海关领回来的空当和机会都没有给留。当然,他作为总商也没受到任何牵连,甚至连个诫勉谈话都没有,让人虚惊一场。现在看来他在此事上所有的担心和牵挂都是多余的,简而言之——杞人忧天,多虑了!

秉鉴默默回了书房,将房门锁上,再也没有出来。陆进和碧珠知道他心里难受,都没有前去打扰他。艾香知晓事情原委后前去敲了几次门,听秉鉴没有应声,也就由他在里面待着了。没有人知晓这一夜伍秉鉴都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天刚蒙蒙亮,他从书房里走出来,叫上东院和西院的大人、孩子去了大北的流花桥。百十号人分乘十几辆马车,人欢马嘶,好不热闹。

流花桥始建于五代十国时期,南汉后主刘鋹在广州城郊修建了十几座离宫,其中在景色极为秀丽之地芝兰湖建了一座“芳春园”,内建有一座木桥,据说每日晨起都有宫女在桥上梳洗打扮,并将前一日宫内的残花丢弃在桥下的潺潺流水之中任其随波逐流,故此桥得名“流花桥”。到了明代,有一退养太监捐资将其改造成为石板桥,又建一亭,亭上书“民乐”二字,故此桥又称“民乐桥”。流花桥附近上千年来秋月春花暗香疏影,嘉靖朝进士、官拜陕西道监察御史的彭世潮有《流花桥怀古》诗对其咏诵:霸业繁华事已空,江山如旧画图中。仙城日月留秦照,珠海云霞忆汉风。渔艇棹歌归柳绿,野田烟景葬桃红。美人千古香魂在,粉腻随花出渚东。

由伍秉鉴、潘有度、卢观恒等人发起筹建的“牛痘局”就建在了这流花桥附近。他们选择此地也可谓煞费苦心,除了看中这里地处城外环境清幽,还有重要一点是看中了这“流花”二字蕴含的美好寓意。

“牛痘局”的整体建筑形式较为特别,从南向进来,迎面见到的就是花岗岩与楠木料搭建起来的气魄雄伟大门,丹楹刻桷,雕梁绣柱,蔚为壮观,但却没有安装实门,完全是任人自由出入。往里面走,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子,中央有一人造荷花池,东西两侧各分列一排十几间连脊厢房,青瓦灰墙,看上去甚是古朴庄重。

“牛痘局”今日正式成立,开始免费对外接纳百姓婴童种痘,但此时院子里的人并不多,只有十几个百姓模样的人拖拽着各自的孩童在好奇地四处走动。

“爹,我们来做什么?”长子元芝问。

“种痘。”

潘有度和卢观恒站在东厢房的房檐下窃窃私语。

“秉鉴,看这情形,百姓并不踊跃啊。”卢观恒有些失望地说。

伍秉鉴安慰道:“医局初立,知之者鲜寡,加之种痘又是新奇事物,百姓不明所以,眼前来的人少也算正常。大概猜测会是如此情形,我将家人都带来了壮壮声势,待宣扬出去自然来的人就会多了。”

卢观恒听后稍显释然,“那边的越华书院修葺的也差不多了,改天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看‘牛痘局’这边的功德碑还没立起来,一会我们在一起合计一下这个碑文,正好两边的一并找个巧手的石匠做喽。”

潘有度知道卢观恒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名声,忍不住“呵呵”一笑,“熙茂兄,急什么,此时立起碑来,日后再有德高望重之人捐助施舍怎么办?岂不是只能找个空隙将其名填补上去?莫不如等两年再说吧。”

卢观恒听后一脸尴尬,不再作声。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二位不见到他时看着和和气气的,只要见到他在场立马就开始较上一番心力,真是好笑。伍秉鉴见卢观恒情绪低落,忙岔开话头:“种痘没有开始,难道聘请的那些郎中都还没到吗?”

卢观恒没好气地答道:“早来了!只是本土郎中与洋郎中的意见不合,双方正吵着呢!”

伍秉鉴感觉奇怪,“我们看看去。”

潘有度摆摆手,“去也听不明白,任他们吵去吧,早晚会有一个结果。”

“听听总没有坏处。再说这百姓都在这等着呢,拖延的时辰太长,别一会焦躁都走了。”伍秉鉴说完,朝北面的厅子走去。潘、卢二人见状也跟了过去。

推开厅子门,里面坐着十几人,虽然是在争论,但也没有卢观恒说的那般激烈。只是让人奇怪并不是本地郎中和洋郎中在争论,而是都有着本地人面孔的一位老者和一个年轻人。三人选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那位面色红润有着花白胡须的老者侃侃说道:“我告诉你年轻人,天花之毒我朝早有发觉,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时,大贝勒代善就有三子薨于此毒。世祖章皇帝(顺治帝)育有八子六女,可其中四位阿哥,五位格格也都是因中此毒髫年早殇,而豫亲王多铎、英郡王阿济格的两位妃子同样在顺治六年(1649)三月京城里爆发的那场天花中感染而薨。圣祖仁皇帝(康熙帝)在幼年时未经出痘曾出紫禁城外避痘,可即便如此龙体还是沾染此疾,可仁皇帝毕竟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痘神也不能奈其如何最后只能乖乖离去。康熙十七年(1678)十一月,二阿哥胤礽被传染天花,此时正在湖北江夏县任县令的傅为格被急调入宫侍奉二阿哥,由于其调理有方,二阿哥最终出痘痊愈。傅为格因医治皇子疾患有功而被擢升为武昌通判,隔上一年又被召入宫中专门给尚未出过天花的皇子种痘,并专门负责太医院里的痘诊科,因为傅为格防痘方法得当安全有效,自康熙二十年以后出生的二十位皇子无一受此毒滋扰冒犯,此后宫中再无天花出没,为圣祖爷开创我大清盛世立了大功。此法后来被推广到八旗子弟及平民百姓中,甚至远到漠南、漠北,罗刹人也是专程遣使来讨此法,也就是在那时候,此种痘法被宫中的洋人带到了欧罗巴各国。所以说,你现在拿洋人的法子来唬人,是不是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了呢?顺便再告诉你一声,为亲者讳,老朽理不应直呼‘傅为格’其名,因他乃老朽之先祖父,那般称呼,只是想让你听得真切,老朽家三代仁心仁术回春妙手百治百效,怎就不如你这洋法了?!”

伍秉鉴听老者说得如此铿锵,忍不住小声问潘有度,“宪臣兄,这位老神仙你是从哪里请来的?”

潘有度答道:“奥,老人家刚才口称的先祖父傅为格祖籍乃我广东人氏,这次是他从宫里的太医院致仕(退休)之后来粤寻根问祖来了,我知晓来历就将他盛情挽留了下来,没想到他对洋法嗤之以鼻并不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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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伍秉鉴点点头,又问:“那他对面那位年轻人是什么来路?”

潘有度用手悄悄指点,“他叫邱熺,字浩川,南海人,曾来往澳门做些小生意,后来对洋人的牛痘法产生了兴趣,并跟随坐在他左手边的洋人师父皮尔逊学习,而坐在他右手边的分别是番禺梁辉、香山张尧和南海谭国,这三人对西洋种痘之法同样是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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