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西游八十一案:大唐梵天记》(7) - 西游八十一案 - 陈渐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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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西游八十一案:大唐梵天记》(7)

第五章犍陀罗赌约犍陀罗国,富楼沙城。

万人瞩目中,第二场赌斗开始。玄奘带着那顺来到高台之上,依旧坐上那张胡床,那顺侍立在他身后。

高台上,建起了一座巨大的火坛,里面烈火熊熊。燃烧物是石炭,火势猛烈,温度极高,整个高台上热浪灼人。底下的围观者都有些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一名赤脚的长袍男子走了出来:“鄙人苏罕哒。这场赌斗非常简单,无论玄奘法师抑或是娑婆寐法师,只要跟随鄙人在这火上走一圈就行。”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这火势太猛,只怕是一头牛扔进去,一时三刻间也给烤熟了,何况是人,这分明是要搏命了。苏罕哒却笑着:“鄙人已经请得火神护佑,入水火而不伤。”

苏罕哒就这么赤着脚,缓步走进了火坛之中,烈火熊熊,瞬间将他包围。但令人震撼的是,如此大的火势,却连他的衣袍也不曾烧掉,只有赤脚踩在燃烧的石炭上发出的哧哧声。人群中鸦雀无声,一些信徒跪拜下来低声祷告。

苏罕哒在火焰中无法张嘴,火焰和炭气熏得他两眼通红,几乎流泪。他朝玄奘和娑婆寐招了招手。玄奘皱紧了眉头:“此人的确非同凡响,你应付得来吗?”

娑婆寐叹息:“只可惜,老和尚这身衣服保不住喽。”

他呵呵笑着,走下胡床,走向火焰,赤着脚走进了火坛。这一刹那,所有人屏息凝神,仔细观看。只见娑婆寐走进火焰之后,那身僧衣立刻焦枯,随即燃烧起来,化作火焰蝴蝶,四处飞舞。苏罕哒的信徒立刻欢呼起来,而娑婆寐的净人和侍女则失声惊呼,如丧考妣。苏罕哒脸上露出笑容,但随即就凝固了。只见娑婆寐的衣服虽然烧掉,人却安然无恙,信步在火坛中行走,径直走到苏罕哒对面,朝他深深合十施礼。两人浑身火焰围绕,对峙而立。

“可惜,这火尚不够烈。不如试试老和尚的无名业火。”娑婆寐手一挥,那火焰猛然变色,从赤红逐渐变白,温度似乎更高,玄奘远离火坛,也感觉眉毛脸皮都炽热无比。

火焰变白的瞬间,苏罕哒怔了一怔,忽然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拼命跑向火坛外,却一跤摔倒,在火焰中翻滚。惨叫声中,瞬间就烧成了焦炭。娑婆寐合十,对着尸体深深鞠躬,默念咒语,然后从容走了出来。

此时,他几乎浑身赤裸。身上的衣服尽数化为灰烬,有风吹来,灰烬如同蝴蝶飘舞。人群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神鬼般的手段震慑了。

大麻葛低声叹息,从胡床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二人旁边:“今日的比试且到此为止,明日午时,老夫出手,还请娑婆寐不吝赐教。”

娑婆寐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僧衣,深深地盯着大麻葛:“等你许久了。”

大麻葛朝玄奘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犍陀罗王宣布第二场玄奘和娑婆寐获胜,然后命人撤掉了火坛。苏罕哒的信徒却铲走了那些石炭,里面有苏罕哒的骨灰。

玄奘并未与娑婆寐一起返回王寺,他离开高台,沉默地行走在人群中。那顺在一旁跟着。那顺虽然两世为人,却到底是个少年,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苏罕哒的神真的不如娑婆寐的佛吗?”

“与神佛无关。”玄奘道。

那顺诧异道:“可娑婆寐明明入火不伤,而苏罕哒却抵挡不住他的业火。”

玄奘本欲解释,想了想却抚摸着那顺的头,叹息道:“那顺,今世你既然做了普通人,那就无忧无虑地过完此生吧。这场斗法其实也是战争,只要是战争,无论哪一种,内里都是污浊不堪,你不用去探究。”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顺道。

“那顺,你前世能算透轮回,躲避三年,想来是修得大神通之士。”玄奘道,“可既然回归凡俗,此事你就不要再想了,咱们这就去寻那莲华夜吧!”

一提莲华夜,那顺当即两眼放光,连连应着,到粟特人商铺取了自己的金袋子背在身上,带玄奘往莲华夜所在的妓院走去。

妓院在城东靠北,占了好大的院落,层层叠叠,依山而建。又从北面的喀布尔河引来了渠水,环绕各个院落流过,渠水两侧种满了各式花木,典雅无比。玄奘此生还是第一次来妓院,抬头观看,只见门上写着香遍国的石牌,字体有突厥文、波斯文、梵文、粟特文四种。玄奘这才恍然,因为犍陀罗国的音译,正好是香遍国,意指香花满地,香遍全国。居然是用国名来做妓院的名字。

那顺带玄奘进门,找到一个管事,对他说:“请告诉莲华夜小姐,就说那顺来了。”

那管事打量他一眼:“你不就是那个一直窥探莲华夜的粟特人吗?五百金可凑齐了?”

“凑齐了。”那顺把金袋子拿了出来。

那管事大喜,随即看见玄奘,恼了,道:“怎么又带了个僧人?不行,必须再加五百金!”这时,他忽然看清了玄奘的样子,顿时目瞪口呆,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原来是大乘天!请恕罪,请恕罪!大乘天可是要来过夜?小人这就去请莲华夜来服侍您!”

玄奘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表态:“贫僧六根已断,并非来……”想想终究没有言辞可以表达,“管事的,你且去请莲华夜出来。贫僧有些事情想找她谈谈。嗯,贫僧就在前院,不进后院了。”

“是是。谨遵大乘天之命。”管事的爬起身,飞也似的跑进了后院。

玄奘暗暗叹息,这几日的斗法,看来娑婆寐对民众的震慑的确如他所言,到了一种恐惧而虔诚的地步。相比前几日玄奘自己托钵化缘的景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过了不久,整个妓院都知道玄奘驾临,所有人都轰动了,无论是妓女、管事、仆佣、保镖,还是逛妓院的客人,纷纷前来礼拜。有些人甚至根据自己地方的礼节亲吻玄奘的脚面。玄奘一一祝福,让他们散去。

这时管事的回来了,恭恭敬敬地邀请他们到河边一处幽静的圆顶塔楼内坐下,敬上瓜果和葡萄汁。那顺急不可待,抓耳挠腮,玄奘平静地喝着葡萄汁。片刻之后,花树间响起金玉交鸣的叮咚之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郎袅袅婷婷走来。她竟然有着中原人的肤色与眼眸,牛奶般的肌肤,净滑细腻,宛如丝绸。黑色的长发,漆黑的眸子,眼波流转,黑发飞舞,带着无尽的柔媚之意,仿佛漫漫长夜,仿佛轮回之河,将人的灵魂和生命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当啷。”那顺手中的葡萄杯落在了地上。他已然痴了。

玄奘静静地望着她,从容道:“女施主,许久不见了。贫僧还没谢你的布施之恩。”

那莲华夜此时完全没有了当日街头的狐媚,屈身施礼:“是莲华夜造次了,请大乘天恕罪。”

“你们认识?”那顺愕然。

莲华夜不理他,径直跪坐在玄奘旁边,为他斟了一杯葡萄汁,双手高举,低头捧到了玄奘面前。玄奘接过,默默地喝着。那顺丝毫不理会莲华夜的冷淡,喜滋滋地把金袋子摆到石桌上:“莲华夜,你看,我已经凑够了五百金。”

“那么,今夜你尽可以来嫖了。”莲华夜淡淡道。

那顺脸色涨红:“不是那样的,莲华夜,我对你的敬爱就如同对我母亲一般……”

“你积攒五百金,就是为了做我儿子?”莲华夜问。

那顺张口结舌,急得浑身颤抖,干脆把金袋子一抖,五百枚金币哗啦啦地落在桌子上:“莲华夜,我是真的爱慕你。这两个月,我卖掉了我的商队,卖掉了所有的货物,甚至卖掉了祖宅,借遍了亲友,凑够这五百金。我没有亵渎你的意思,只求能和你静静地待上片刻,我想和你谈谈,我想看着你的样子,闻着你的气息……”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失声哭了起来,“莲华夜,我是真的爱你。我也不愿意如此痛苦。可为什么从我生在这世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从我三岁起,我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你。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难道是往生的宿缘?可我知道,这是生命的纠缠,我今生注定要为你而来,躲也躲不开。”

莲华夜默然无语,神情冷淡。

玄奘叹息:“莲华夜,你已经知道那顺的事情了吗?”

“是的,法师。”莲华夜恭敬地道,“两个月前,他来找我,说了一些疯话。这些人,这些事,我经常遇到。我接待客人,只看有没有五百金,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理由能让我对任何一个男人假以辞色,哪怕是国王。管事的将他驱赶出去,他却日日跟着我。后来我无奈,就让他去凑够五百金。”

“你为何要定下五百金的夜资?”玄奘问。

“倘若厌恶男人,却又无法躲避命运,以色娱人,您不觉得这是最简单的方式吗?”莲华夜道。

玄奘点点头:“莲华夜,贫僧对世间男欢女爱并不关心,只不过那顺和你的事情,涉及前世今生,六道轮回,加上那顺乃是贫僧故人,所以才想来探究一番。”

“前世今生,与我何干?”莲华夜冷笑,“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各国慕名而来,又拿不出五百金的,如恒河之沙。他们都会说,莲华夜啊,我从前生就爱上你了,你就免费陪我过一夜吧!您这位故人,年龄虽小,嫖妓手段却不凡。”

那顺想要说什么,玄奘阻止了他,温和道:“莲华夜,宿命之缘,并非那顺一人能够引发。在我佛家看来,一切众生,本来清净,然而前世之中,一念妄动,便造下了今生之业。有造业,便有入胎之识,有入胎之识,便有今生之胚胎,有了胚胎,便具备了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出胎后,便有了今生之你,今世之他。在世间你们会有各种感受,有了感受便懂得爱,懂得爱就会执着,懂得执着就会夺取,有所夺取,就会有今生之纠缠。莲华夜,今生的爱欲纠缠,贫僧不懂,不问,贫僧所要看的,是这六道轮回中你们的前世、今生、来世,只有如此,才能让你们二人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永远脱离沉沦之苦。这也正是贫僧答应那顺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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