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渊沉栖川（三）
琼华楼八大分轩都有着各自的招牌产业，诸轩之首的水镜轩就是以开妓馆出名的。水镜轩与毕方榭同在河清道，位于商州，虽不同秦州比邻，但也相距不远，就是不用快马，不出两日也会到了。
基本整个河清道的江湖人士都会到商州的水镜妓馆购买或交换情报，身为轩主的“玦珏公子”伏依依平日也是在妓馆内待的时间更多。但作为正派的一大分支，水镜轩自然是有本部的，只是外人都不知晓本部所在，且本部只用于门内弟子的修行和生活，交换情报只限于妓馆。
故而程煜不得不到水镜妓馆来，以重霄阁苍玄使的身份直接求见轩主伏依依。伏依依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但凡是正派高职来此，无论职位大小，都会亲自来见一面，更不必说中原第一大派的重霄阁之中地位仅次于阁主的苍玄使。
程煜是第一次见伏依依，不得不说，虽然早就知道这位玦珏公子在江湖上因什么出名，但亲自一见，双眼也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只觉印象里对于男人的认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伏依依无论面对着谁都是一副女派作风，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太过迷人，怕是会将所有来客都恶心出去。
程煜虽然没什么特长，武功也是平平，但心理素质和表面样子一向做得很好，再恶心也不会有什么表情变化。伏依依对他的到来也是极为郑重地欢迎了，还特意安排了个雅间，似乎对于凤凰榭如今的情势并不好奇。
但他一开口说想要买的是毕方榭主颜栖数年前的情报时，伏依依不免有些震惊——对于他们重霄阁总榭的高职买自己门下榭主的情报这一举动。
毕方榭与水镜轩同在河清，水镜轩没有颜栖的情报是不太可能的。果然伏依依只是嘟着腮帮子看了他片刻，而后笑着说：“自然可以，不过不需要您来买，只要稍稍送给伏某一些……即便是说了、对于凤凰榭也是无伤大雅的情报。”
程煜轻轻挑眉：“轩主想知道什么关于凤凰榭的事？”或者说，凤凰榭还有什么事是他这个水镜轩主也不知道的？
伏依依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有件事儿确实是不太确定，楼内诸多猜测都有，就是没个切实的证据，伏某就只能从苍玄使大人这里听个准信儿了。”
他停了一下，唇角的笑容似乎也有一瞬的僵硬，很快又十分灿烂地笑起来：“伏某以为，宣阁主是武林中近百年难遇的奇才，而非生来‘骨骼惊奇’的废柴，这一点无错罢。”
程煜还以为他想问的是什么，不由阖上眼松了口气：“自然，且是青出于蓝，冰寒于水。”
伏依依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惊喜，面上却掩饰得很淡定，笑着拍了拍手：“宣庭阁主果然后继有人。”很快又道：“苍玄使大人坦诚相告，伏某人也必当全力相助。”
程煜睁了眼，歪了歪头：“轩主只想知道这些？”
伏依依摇着手指道：“于某来说，此乃千金难换的希望。”
既然这么一件不久后整个江湖都会知晓的事足够作为颜栖情报的交换，程煜就不再纠结伏依依所顾虑的事，欣然接受了。
颜栖与他所爱的女子之事在江湖上虽然鲜为人知，却也不是实在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那个女子的身份特殊，颜栖成为重霄阁门下的武林人士后，琼华楼也有意将他曾经的这段爱恋掩盖了起来。
而那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让琼华楼都想要遮掩一下他们的这段情？伏依依说出那人究竟是谁后，程煜心中便有所了然。
说长不长的一段情，说可惜倒也是挺可惜的。
……
方逐景对于妓人这一类女子一向没什么好看法，更不必说妓馆这种地方，纵然水镜轩乃是琼华楼的诸轩之首，也不愿随便踏足他们旗下的妓馆，所以前去的就只有程煜。
而她留在毕方榭内自然不能无所事事，但毕竟没有明说身份，就不好向榭中的其他高职或是弟子打探什么，唯一能够找的就只有颜及。
颜及比颜栖小十岁，是家中的小妹妹，不算毕方榭的弟子，只是跟在颜栖身边方便他照顾。寻常人家的闺女十九岁了却还未嫁人算是少见，似乎是她自己不想被父母安排婚事，才离家出走来到了大哥身边。
身为寻常女子，最在乎的是什么？自然是脸。颜及见到方逐景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了，总想让她教给自己一些美容养颜的秘方。方逐景确是可以借此机会探听情报，只是当年的颜及还太小了，怎么会知道自家大哥的故事，所以她能问的就只有毕方榭内的情况。
既然那卧底已经在毕方榭潜伏一年了，那有极大的可能是毕方榭去年招收的新弟子。毕方榭一年前新招收的弟子有数十人，都是年轻的男女，其中女子只占一成。可他们连那个卧底是男是女都不清楚，知道这些根本没用。
颜及已经在毕方榭住了三年，虽不是正式的弟子，平日里有兴致的时候也会跟着榭内的弟子练功。方逐景于是问，这六十多个去年入榭的弟子中，颜栖有没有对哪一个很关注，或是特殊对待。颜及则表示颜栖对于榭内的弟子向来是一视同仁，不过她在那群弟子当中倒是结交了两个朋友。
自打初来那日见了一面后，颜栖就再未出现过，表明了不想再同他们两个说话的态度。来之前方逐景真的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估计宣也没想过颜栖会这么不配合罢，还要劳烦他们二人从陈年旧事查起。
方逐景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问道：“你大哥都这个年纪了还不娶妻，家中人也不管么？”
颜及耸了耸肩：“管是想管，只是手也伸不了这么长，大哥不回家，耶娘自然管不到他，有什么气也只能自个儿受了。”
方逐景轻笑：“再加上你这个跑出来的闺女，真可谓是两肚子气了。”
颜及很是烦躁地长长地“啊”了一声，抱着头道：“反正家里也有别的哥哥妹妹，总是烦我和大哥这两个无心嫁娶的做什么嘛。”
她们在毕方榭内散着步，方逐景并不熟悉这里的格局，于是由颜及带着走。走着走着颜及突然一拍手：“正好逛到元霓阁了，去年新来的弟子们都住在这里，要不要去看看？”
方逐景停了步，望着不远处草树环绕的一栋楼阁，合眸摇了摇头。看有什么用，那卧底还会自己暴露身份吗。
刚想说离开，身旁的颜及便高声道：“念乔，凌初，你们是在做什么？”
方逐景闻言朝着颜及所望的方向看去，见确有两个女弟子正一人抱着几件兵器不知要往何处去，应当就是她口中的人了。
那两人也一同看过来时，最先注意到的显然不是颜及，而是她身旁这个不曾见过、面容却极是姣好的女子，一时都看待了。
方逐景微微侧过身，不再看她们。她和程煜此行是秘密到访，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有些人能不见就不要见。
许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两个女弟子有些吃力地抱着兵器跑上前来，其中一个微微脸红着说：“三日后鹤台比武，我们是帮忙准备武器的。”
另一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侧过脸去的方逐景，不动声色地颦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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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及一听有些怒了，叉腰道：“本来就是你们比武，还要你们帮忙准备擂台，什么道理？是不是该准备的人偷懒了，强行让你们去的？”
念乔见状只得苦笑道：“没事的，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倒是刚才看着方逐景的凌初转过来道：“我们是去年才入门的，人微言轻，被随意差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方逐景闻言，瞥了一眼方才开口的凌初，微微眯了眸。
颜及也知道这就是各行各业的“规矩”，为此打抱不平还会让她们两人遭到仇视，只能叹了口气：“罢了，等鹤台比武结束后，一切都会变好的。你们两个有实力，我相信不会有问题。”
念乔笑了笑，凌初也轻轻点了头，两个人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方逐景，没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见她们走远，方逐景才看向颜及问：“什么是鹤台比武？”
颜及“噢”了一声，舒了口气后回答：“是这样，大哥每年都会定期招收新的弟子，可这些新弟子也不全是刚入门的武者，有些人练武已经有些年头了，甚至资质不凡，总不能让这样的高手总是屈居于人下、练一般弟子修炼的功。所以每隔一年都会举行鹤台比武，也就是在擂台上一对一比武，大哥会亲自观战，选出优秀的弟子直接高升。”
方逐景了然道：“原来这就是毕方榭选拔人才的方式，看来颜栖平时是真的不怎么关注门下的弟子了。”别的她不太清楚，只说凤凰榭，在她的记忆中，宣庭阁主经常会去榭内弟子所在的训练场巡视，随时都能挑出资质较高的武者来，还能根据训练情况随时调整训练方式。
不过毕方榭的办法也不错，一年的时间可以打磨人的心性，低调一点的高手更值得敬佩。
“念乔和凌初就是我比较喜欢的女孩子了，她们俩长得美，性格好，而且武功还不赖，反正是比我强，今年的鹤台比武必然会得到大哥他们的青睐的。”颜及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