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宿鸟寒花（十七）
可能是太想在梦里将那个神明揪住打一顿了，薄晚醒来时虽然平躺在床上，却是张牙舞爪的姿势，而且因为左拳不知不觉地就伸了出去，还怼到了宣庭的脸上，把他怼醒了。不一会儿她也睁开了眼，见房中亮着微弱的光，而宣庭就盘腿坐在她身旁，闭着眼，不知只是在静坐还是在练气，不由惊讶他可真是心血来潮，大晚上地不睡觉还练功，从前不会都这样罢。
她醒来，还挪了挪身子坐起身后，宣庭睁了眼，垂眸俯视她：“做噩梦了。”
薄晚先是愣了一会儿，才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我最后把那家伙给打了，就不算是噩梦了。”
明暗恍惚间，宣庭似乎弯了唇：“看来你想打的是我。”
薄晚眨了眨眼睛，难怪印象里没有在梦中打到那个神明，现实中却产生了已经狠狠揍到骨头上了的手感，原来是一不小心……
她尚不知如何接话，宣庭就揉了揉右侧的下颚道：“今夜我回来得晚些，见你睡下了就没打扰。既然现在已经醒了，便自己脱罢。”
薄晚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直起身子开始解里衣的盘扣，只解了一颗就停住了，又抬头问他：“宣庭，以你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一天不做就会死？”
他瞥了她一眼。
觉得他可能以为她这是在讽刺他，但实际上她是真心发问，想了想只能换一种问法：“我是说，你是不是最近在为修炼最后一式做准备，那个，心里，啊不，身体，身体憋得慌，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发泄就会难受得要命？”
宣庭合了眼，轻叹了口气：“没那么严重。”
“那你有必要大半夜地搞嘛，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该起床了，阁主您真是好兴致嗷。”
“我最近的确兴致不错。”他道，声音陡然冷了些，“脱。”
“我就不脱了你能拿我怎样？！”
他睁眼见她一副故作气愤的面孔，微微挑眉，好笑地说：“只要你不嫌热。”说着伸手去扒她的裤子。
“……”
还是算了，她最怕热。
中衣都除净，也将寝衣踢到了床的最里侧后，他搂住她的背将她放到枕上，她环住他的颈项，溘然鬼使神差道：“宣庭，你会不会一辈子对我好？”
他闭了闭眼，抚着她的鬓发说：“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一时没忍住，她的指甲又在他背上留下了抓痕，抿着唇，过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的妻子是别的女人，你也会一辈子对她好是不是？”
他本想直接说是，她却立马嚷了起来：“大哥，你现在还抱着我呢，这种时候能不能多说点与气氛相适宜的话，鬼话也行啊。”
他于是想了想，只能说：“不会，我只会对你好。”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还是鬼话好听，更抱紧了他些。
宣庭后来又跟她讲，其实百年前的宣家并没有明定“夫妻互守忠贞”的传统，这条规定还是在祖上与归元谷乐正一族结下世交之后、慢慢从他们那边学来的。
乐正一族自从在中原各道扬名起，“一夫一妻无妾”的家规就一并为天下人所知了，且都延续了不知多少年。即便是家主，是最尊贵的嫡系子弟，也不能打破这条规矩，丈夫必须守着对妻子的忠诚，就连外嫁的乐正一族的女儿，也必须要求夫婿忠贞不二。
如今的卜家家主卜昫，也就是淙淙的父亲，就是娶了归元谷谷主的亲妹妹乐正易湛为妻。宣庭还说原本宣殊阁主和寄意夫人给他定下的妻子就是乐正易湛，毕竟重霄阁与归元谷联姻在每一代都是常事，而且从前也有过重霄阁主娶归元谷主姐姐的旧例。只可惜他们二人年龄相差大些，于是乐正易湛就被比他大七岁的卜昫截了胡。
薄晚对乐正一族的这条家规简直赞不绝口，这才比较符合现代婚姻法嘛。只是嫁进归元谷就相当于嫁进了个变相囚笼，更不可能只生一个孩子，想想还是算了。
宣庭接着道：“如今的乐正谷主正好有个女儿，只比儿小三岁，届时若儿没有别的意见，倒是可以安排一下他们二人的婚事。”
薄晚一个激灵。
记得梦中那个傻叉神明告诉过她，儿是有真爱的，那就是有官配的意思。如果给他和乐正家的女儿订了亲，那他们日后就是夫妻。夫妻之间互为官配算是正常现象，可乐正家的女子，还是归元谷嫡系的女子，谷主的女儿，似乎在嫁人之前都不能出谷罢。如果她和儿在结婚之前连一点交流都没有，那怎么能够断定她就是儿的真爱呢？
神明还说过，儿的真爱基本符合她这个妈所希望的条件，可他们俩最后却都没个好结局，连一条好结局的世界线都没有。这么一想儿子的情路应该还挺坎坷的，不太可能是直接跟真爱先婚后爱的那种套路。
先婚后爱，呵，他爸爸都没有走这种套路，他那个脑子里连父母都没有只有武功和书的机器人还会“爱”？
见她叹了口气，失了好一会儿神了，宣庭垂眸问：“在想什么？”
“……”薄晚感觉身体麻了一下，缓了口气才说，“虽然儿子这方面随你，不像那种会追求爱情的人，可没准长大就变了呢。如果他想自己去选择未来的妻子，那你我还是给他这个机会、尊重他的意见比较好，别急着订娃娃亲。”
宣庭轻笑：“我没说订娃娃亲。罢了，现下也不着急。”
薄晚傻里傻气地嘿嘿一笑。
其实，虽然儿子对她不咋地……好叭，又是她矫情了，虽然儿子并不在该依赖别人的年纪依赖她这个母亲，差不多只将她当个工具，但她在为自己悲哀的同时，也一样在心疼儿子。
可以说，她和宣庭都是爱他的，可因为他的性格太诡异，除了他们这对亲生父母也没别的人爱他，甚至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会在私下里嫌弃他。他太稳了，根本不需要爸妈的关爱，而且视这爱为无物，就基本等同于不被任何人爱着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纵然他自己不在乎，可没有被爱过，亲情友情爱情各种情的爱都没有，也着实很惨了。她还是希望儿子能被爱着，希望儿子日后能找到一个不嫌弃他而且真心爱他的人。
如此，就算没有好结局……可为什么没有好结局呢，为什么她的儿子和儿媳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得不到一个好结局，这难道就是儿子生来如此完美的报应？
宣庭突然感觉不对，定睛一看发现她居然哭了，还不像是在流生理泪水，只能纳闷又尴尬地停住，等她抹完泪、抬头看他时才问怎么了。
薄晚一时没说话。神明告诉她不要太矫情，要学会知足，差不多得知了完整的真相后她觉得自己是挺讨打的。原本她都该是个死人了，灵魂也将忘却上一世的一切投生到下一世中，还不一定会投生成人。可是她又来到了这里，还得到了多少人都不敢想象的生活，却还在纠结是否是真爱这种可笑的问题。
与宣庭结婚十年了，还生了儿子，心理年龄也奔四了，却还是不肯安安稳稳地活在当下。宣庭爱她如何不爱她又如何，总归他会当好一个丈夫，她也会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给了她那么多实实在在的东西，她又何必非得追求爱情这种虚无缥缈还不能当饭吃的玩意儿。
虽然有那么两件事情还是难以原谅，可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更何况生完孩子后她的心就被儿子充填了一半，不管有没有宣庭，她都是要陪着儿长大的，别的已然是不那么在乎了。
好好守住现在的幸福，过好当下的生活，其实没什么不满足的。她已经再回不到爸爸妈妈身边了，又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就算是有，以她这点儿能力也完不成，还不如……彻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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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接受宣庭，彻底接受成为他妻子的设定，试着将他也装进心里，玩儿个先婚后爱的套路。
毕竟他人那么好看，家世好，权力大，还那么牛叉，怎么说她也不亏。
只是已经浪费了十年过去，直到现在她才想明白。这么晚了，从前他会陪着她胡闹，不知道现在还愿不愿意再陪着她“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