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在水一方(六) - 皞昭江湖之惊澜 - 祁未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94章在水一方(六)

“诶呦呵,刚一当上阁主就手握武林重权,还办成了一件这么伟大的事儿,了不起了哈?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忍心利用,啊,也不对,你根本就没把她当成过妻子,她不过是你买来的一件物品,你不过是怕易首领不愿意卖,就谎称是想娶她为妻,还骗了所有人。你这个小儿,真是可以可以。“有光环了不起啊,你真当天下人不敢明面儿上非议你,就真的谁也看不穿你的真面目么,不过是看你还对剿灭魔教的大业有用罢了。你等着的,什么地方都是人外有人,你就等着哪一天冒出一个比你更能耐、更适合率领整个江湖的人来,看到时候那些恭维的人,不一人一口口水给你唾弃死。

“我今天就在这里跟你说句真心话,你想利用伊澜,可以理解,但你利用就是利用,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不就行了,非得打出什么真爱的幌子来。你利用她没错,边利用还边给你自个儿立牌坊,就是你不要脸了。

“亏那小丫头片子当初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你,还觉得自己是遇上真爱了。呵,我当初都以为她是真的苦尽甘来了,跟在你身边至少能过上一两年的好日子,结果你这小子可真是没令任何人失望,四个月就将人烧成了灰,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这个大哥见。

“这事儿你还敢说出来,还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儿说出来,你厉害,你才是江湖我大哥。大哥,以后你就别想着过什么消停的生辰了,只要我多活一年,就不会让你好过。”

——昭庆四年十一月十五,烧凤凰榭大门,无伤亡。

……

“我又来了,怎么地罢,说话算话,每年也不过跑这一趟而已,我愿意来,更多想来的还在湶州排着队呢。要不是找不到你的长生阁,我还至于去烧鹔鹴阁?不过烧了也不亏,毁了你家不少秘籍,罢。有种你来打我啊,看什么看,比谁眼珠子更大?

“你这小子心也是够宽的,鲁阳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还有心思在家过生辰。

“伊澜忌日那天,你们凤凰榭什么都没表示,这是坐实了只拿她当个工具利用的传言了?才一年就不再装蒜,是不是已经看上别的女人了——我告诉你没门儿,我的妹子既然已经被你承认是阁主夫人,那她一辈子就都是,一辈子都不能被任何女人取代,你要是真敢,我就是拼了命也一定揍得你不能人道。

“宣,你给我记住了,你们重霄阁的人不把伊澜当成人看,我项祭不会,南海更不会。别以为小小一个南海毁不了你的霸业,我是看你暂时还像个人,才没来真的。你要是真敢背着我偷偷养女人,你等着,你等着的。

“伊澜那么好的姑娘,你,你们凤凰榭,根本就不配得到她。”

——昭庆五年十月十五,烧鹔鹴阁,无伤亡。

……

“你耶耶的,还真有人敢给你送什么美女,还介绍什么良家闺秀,这他娘的是真不把我妹子放在眼里啊。我今儿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真收了?你娘的,被烧糊的咋不是你啊。

“我再说一遍,即便是过了明年,你也不能再娶别的女人来侮辱伊澜。估计你早把伊澜忘了,忘了就忘了罢,你也不配记得她,你只要知道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我永远是她大哥,南海也永远是她的家。

“……我挺后悔的,早知道她该怎么死,还不如让她死在悛古原,至少她永远是在她的家,死前也不会被你们这群人渣侮辱。

“小子,等哪天你也要死了,会不会有一瞬的时间想到她?你说过爱她,还为此伪装过,现在想起来,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可笑?”

——昭庆六年十月十五,烧凤凰榭金乌阁,即东客院,数十名女子被熏灰了脸,无伤亡。

……

昭庆七年十月初十,湘南道湶州,南海山庄。

从三年前开始,项祭每每来到南海都比以往受欢迎得多。不过前几年身边都还带着楚暮,这次倒是只带了个乐子名。

“楚暮呢?”对他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惊喜,这一次却有些惊讶的祭离帆忍不住问。

“在家坐月子,来不了。”项祭摆了摆手,“要不是为了给宣那小子好看,我何至于把媳妇儿一个人丢家里看孩子。”

常青亲自给他上了茶,坐下后不由笑着道:“今年又想出了什么新鲜的话来?每每都是那几句,你倒是也不觉得尴尬。”

项祭轻蔑地笑了一声:“每次说完我都会忘了当初说的什么,就都算是新鲜话。主要是看着他那副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模样觉得过瘾,说什么都无所谓。”

常青微微垂眸抿了口茶,轻轻摇头说:“宣阁主若真的看不惯你,你哪里还能进凤凰榭的大门,烧凤凰榭的院子和秘笈。”

“那是他本就心里有鬼,自己过意不去,哪儿还有脸拦我。”

常青挑了挑眉,放下茶盏后又道:“项祭,今年过去,你明年就不必再来了。我也会制止南海的弟子持续打击和诋毁凤凰榭湶州分部产业的行为,一切就到此结束罢。”

项祭自个儿惊讶的同时,也注意到了祭离帆瞬间睁大的双眼,知道常青肯定没跟南海的任何一人商量就擅自做了主,不免又变成了两个鼻孔出气的牛。

余光瞥见项祭的鼻孔越来越大,常青有些好笑:“你若是长相粗糙,装一装糙汉子也就罢了,偏偏长了一张小白脸,每次在宣阁主面前放大话的时候,竟也不觉得可笑?”

“少扯偏话题,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今年就完事儿了?”项祭皱着眉瞪着他,“怎么,三年一过,那小子真的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美得他。”

常青点点头表示肯定:“从未有过夫为妻居丧三年的规定,从古至今甚至闻所未闻,宣阁主此举在天下人看来已是仁至义尽。居丧期满,他想做什么都可以,若再去闹腾,便完全成了我们的不是。”

项祭不禁冷笑:“说到底,还是你自个儿怕了,怕丢了你常首领的面子。”

“这也是总部首领的意思。”常青耸了耸肩,“不是怕丢什么面子,只是弱势一方若想争得公平也好,正义也罢,关键就在于占一个‘理’字。我们一个小小的杀手组织比不得武林第一正派,这几年来没有被议论是非,无非是人们对于伊澜的同情还未过期。

“而如今三年已至,期限已过,所有人都会觉得‘伊澜夫人’的存在和影响也就到此为止了,宣阁主完全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若我们这边仍执意让伊澜的影响力存留下去,只会引起众人的反感,到那时同情没有了,只会留下鄙夷。”

项祭咬了咬牙:“一个死人,还会看到、还能在乎身后之名?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纵是成不了事,也要恶心宣那小子一辈子。”

常青就有些无奈了:“项祭,你这般究竟是为伊澜,还是只为你自己痛快?”

项祭眸光微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常青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看一旁已然垂头不语的祭离帆,才接着说:“如若伊澜真的将他爱到了骨子里,即使是被他亲手烧成灰烬,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项祭怔了好一会儿,眼中才冒起了火:“你又怎知她是真的爱,怎知她临死前不会遗憾,不会怨恨的?”

“但显然你也是一无所知。”常青微微笑道,“我即便不知晓她最后的心情,却是知道她这个人从来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在南海的两年,即便我们已经很相熟了,她很多时候还是会小心翼翼地与所有人相处,甚至在害怕些什么。

“而如果你一口咬定,她临去之前就是希望把这件事闹大,让我们所有与她相关的人都为此苦恼,甚至让整个江湖都不得太平,我想我也没办法相信。”

项祭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眸中的怒火渐渐熄了,又现出惘然来。

常青看了他一眼,复又转向一直没说话的祭离帆,合上了双眼:“你们两个,一个已经成了家,如今都是个父亲了;另一个从小就被定下婚约,如今未过门的妻子都已经跑来这里陪你闹了三年。事已至此,你们两个就都该将心收一收,好好担起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一味地打扰已逝之人的安宁。”

顿了顿,他最后道:“如若伊澜看到了你们这副样子,一定也是会难过的。”

他不再多说,更没有再去看两人的反应,起身离开了待客厅。他走后没多久封荷便走了进来,大约听到了方才屋内的对话,面上没有疑惑,只是淡淡的。

她偏着头分别看了看两个人的样子,坐到了常青方才坐的位置上,掀开茶盖看了一眼,又很快放下,开口说:“常青说得不错,即便澜澜真的是含恨而去,也不愿看见你们为了她与整个江湖作对。”

她呼了口气,看向一旁,双眸微微失神:“还记得三年前她突然消失不见,再得知她的消息,便是昭皙从灵州回来,告诉我们说宣阁主已经将她带走,并且不打算让她再回南海了。谁都不曾说过这里不是她的家,是她先选择放弃的南海、追随宣阁主而去,以她的性格,就绝不会再要求南海为她做些什么。”

祭离帆皱了眉,终于抬头说:“她自是不曾要求过我们为她打抱不平,南海的所有弟子在得知此事后全部是自发地想要‘报仇’,与她的意志又有何干系。”

“那常青就没说错,你们根本不是在为她做什么,而是纯粹地想要自己泄恨罢了。”封荷沉着目光看向他道,“为了出这一口气,连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生活都放弃了,也不想想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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