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明星有烂（五）
苏子谙觉得，像宣这种家世相貌能力甚至人生大事样样皆好的人，在遇上一个啥啥都不如他的男人时，应该是骄傲并且带有一丝丝不屑的。反正，不是像现在这样耷拉着一张被欠了百万钱的脸子，又一副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
苏子谙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近侍，同时也是凤凰榭第十高手的习若夜说：“阁主才醒没多久，刚沐浴完，这头发还没干呢，更是几日没进过食，更没有同夫人温存几句就被打扰了，自然是不高兴的。”
苏子谙听罢，先是看向了大名鼎鼎的重霄阁主——夫人。
嗯，谁说美若天仙来着，瞧这长得，脸都没洗干净。
伊澜也是先好奇地望了望他，才被宣拉着手扯进屋的。
苏子谙摇了摇扇子，又摇了摇头，而后将扇子合上打进手心，抬眸向习若夜道：“我觉得，你很有当太监的潜质。”
“……”
卜淙淙先去谷主夫妇房中拜见了，等下还要再去见见归元谷中的其他亲戚，他一个尚且没有正式名份的人跟着实在说不过去，就仅仅同谷主打了招呼，而后来见宣。
应他的要求，越逢桐、落半夏、习若烛和习若夜都进了屋。午食是二习后来端过来的，宣正在里间用，伊澜现在还不能跟他吃一样的，就将肘搁在桌上，拄着腮帮子看着他吃。余光瞥见他们几人都进来了，于是站起身来对苏子谙拱手，算是“迎接”一下他这个远道而来的榭主。
虽说方才在外面就已经行过礼了，但见她如此客气，苏子谙还是受宠若惊地回了礼。而后伊澜就被宣拽着袖子扯了下去，被迫继续看着他，不再说话。
但宣也不说，被这么一大群人看着吃饭竟丝毫不觉得尴尬，伊澜只得微微笑道：“苏榭主是不是也未来得及用午食，还有你们几个，不如一起罢。”
不等另外几个高手“好啊好啊”地坐下，苏子谙就先不客气地落了座，就坐在宣的正对面。
而越逢桐他们看着桌子有些挤，只能先在一旁站着。
“阁主您慢慢吃，属下也慢慢说。”将合成一束的折扇放到桌上，接过伊澜递过来的筷子，苏子谙看了宣一眼后笑道，“若非情况不妙，属下也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二位。只不过，大约过不了几日，总榭遣来的密信就会到达这痴蟾谷。与其到时候才知晓，还不如让属下提前给阁主做个心理准备。”
一榭之主，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离开所掌管的分榭，即便是同未过门的妻子来母家探亲也不行，所以苏子谙并不是陪卜淙淙过来，而是本就有大事要说，才顺带着她过来的。
所以宣难免烦躁，苏子谙这一来，必然是不打算让他继续待在归元谷了。可真是会挑时候，偏偏等到伊澜快要恢复了才来，如此他也没有借口继续陪着她而不去干大事了。
故而叹了个气，也不抬头看一眼对面，宣直接砸了一个“说”字。伊澜，以及另外四个人也都将目光放在苏子谙身上，竖起耳朵听着。
苏子谙先夹了块鸡肉放到碟子上，用筷子戳着上面的酱汁。
“最近一个月，陇川和河清的多数门派都不是特别太平，时常有弟子结队外出被不明人士杀害，死因皆是一剑贯穿颈骨，当场毙命。”
伊澜感觉脖子突兀地疼了一下，所有人的面色都瞬间凝重。
“贯穿，而不是割裂？若以一敌多，这样的杀法可是有不少破绽能寻的。”擅用剑的越逢桐微微皱眉，向苏子谙问道，“那些人可都是处于正常的状态之下，不曾中毒和迷药？”
苏子谙点头道：“正常，且结队外出多为修炼，一个队伍里至少有百十来人。”
“确定是剑，而不是什么大型的暗器之类？”习若烛问道。
“是剑，且的确是好好地被人握在手里的。从现场的打斗痕迹，以及死者脖子上的伤痕来看，杀了他们的不会有太多人，甚至，只可能是一个人。”苏子谙顿了顿，又补充，“那些死去的武林人士，除了颈部致命一击的伤害以外，身上再没有其他的伤痕，更无内损。”
“如此说来，就几乎是等于一次出剑只能杀一个人，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反击。”落半夏不由落了冷汗，“这得是怎样的速度，才能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还能做到一个一个精准地去捅脖子啊。”
毕竟近身兵器，还是很不适合用于群攻的。而如果以内力辅之，更不可能不会出现内伤。
速度，就代表了力量，只要够快，即便是弑杀内功高手，也能做得到。
“那就是善兵刃而不善内功的武者最有嫌疑？”习若烛皱起眉问。
“不使用内功，不一定是不善，也可能是根本无需用此伤人。”宣放下了筷子，沉声说，“不能因此排除武林中只善兵器而不善内功者。”
“是，况且利用高速贯穿颈骨，位置稍偏一点，整个头都能掉下来。若有能将内力操控得像阁主这般精准的，也可以适当地偏移剑的位置，甚至是在贯穿颈骨的瞬间改变速度。”越逢桐说。
习若夜点了点头，看向苏子谙道：“能确定是排在武林榜哪个阶级的高手么？”
排在琼华楼所拟订的武林榜前一百位的高手都算是“上榜”，几乎是整个江湖无人不晓的存在。但这前一百位也根据一对一互相实战的可能结果细分成不同的阶级，前二十是第一阶，二十一至三十五是第二阶，三十六至五十是第三阶，五十一至七十是第四阶，七十一至一百则是最后一阶，共五阶。
虽然排名有先后，但这五阶里，从某种方面来说，同一阶的人就差不多是一个水平。比方说第三十九名跟第四十九名打架，就不一定是前者胜过后者，两人平手甚至后者居上都是有可能的。不过世事皆没个绝对的定数，亦有跨阶反转的可能性。
苏子谙将那块肉咽下去后才说：“一阶。”却又微微一停，眸光瞬间沉了下去：“一阶更甚。”
众人不禁唏嘘。
平静了数年的中原武林突然发生了这样伤天害命的大事，虽然只限于陇川和河清两道，也早已在短短时间内传遍了大半个江湖。然即便只有两道，涉及的除了无数规模小的门派，更有七大正派。
陇川道梣州的昤昽庄晨曦总亭，河清道秦州的重霄阁毕方榭，河清道薪州的皈依门松梵寺，河清道商州的琼华楼水镜轩，河清道长州的鸷鸳盟青龙坛——位于陇清两道的七大正派分部，无一幸免。
河清道，选得可真好，除了国派昤昽庄和仅在西南发展的归元谷，另外五大正派在此可全都有分支立足。
“无一幸免？”习若烛冷笑一声，“那碧落宫的荆杀殿也在河清，怎么他们就免了？”
碧落宫可是个难以相处的门派，也是整个江湖最难被公认为“正派”的正派。然人家的实力摆在那里，又得了不少小规模门派的支持，许多年前更是为打击魔教出了不少力，故而这个正派的名头也算是实至名归。
“何止碧落宫自己。”苏子谙又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入口中，“河清道不少倚仗着他们才存活下来的小门小派，也不曾出过这样的事。”
昤昽、重霄、皈依、琼华、鸷鸳，全都遭了毒手，唯独碧落宫没有，甚至与之相系的小门派也没有，很明显其中有猫腻。
只是这样未免太显眼了，几乎不用动脑子想，甚至切实的证据都不用出，整个武林的人都可以怀疑是碧落宫的罪。
可碧落宫又以毒与蛊为立派之本，罗刹总殿与五大分殿的人几乎无一不会使用毒蛊，正因为这两种东西甚至比武功还易于防身，所以碧落宫成为了七大正派之中唯一没有人登上武林榜前二十的门派。
落半夏提出疑虑时，越逢桐很快反驳：“琼华楼的武林榜只针对于他们所知晓的武林人士而列，可有些隐世的，或是连琼华都不知晓名姓身世的武者，都是不在榜中的。如果碧落宫在暗中豢养了不为人知的高手，就是为了扰乱江湖秩序，也不是没有可能。”
之前在南海，易风桓就将碧落宫勾结魔教的隐秘如实相告，之后宣也对凤凰榭值得信任的人说了，故而身边这几个都知道如今的碧落宫几乎沦为魔教傀儡的事实。若藏了这般高手的不是碧落宫而是七星教，也说得过去。自然，武林中亦不乏认为此事的元凶就是魔教的，因此事将七星教与碧落宫联系起来的人亦有。
七星教与碧落宫勾结是极为隐秘的事，可碧落既已成为了魔教的一把刀，那群魔众又为何急着将这把刀暴露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一时都沉默了，伊澜在一旁听着，反复咽了好几个回合的口水，总算是逮着机会开口，还弱弱地举了个手：“我……我插句嘴，苏榭主，既然是河清出了那么大的事，那浮沉总部可也有受到影响么？”
浮沉总部位于河清道崇州，是整个浮沉高手最多的地方，门下的杀手也是最多的，人多，被盯上的可能性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