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明星有烂(三) - 皞昭江湖之惊澜 - 祁未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79章明星有烂(三)

宣自以为自己并没有遭太多苦,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实在难以放心地回房入睡,但也昏昏沉沉地闭过数个时辰的眼,就趴在伊澜身边。据说已经有七个日夜,她的面容一刻不曾放松过,他就一刻无法心安。这七日里她的神识也没有恢复过,喉咙里虽涂了药,但也没有好全,无法出声,只能颤着身子告诉他,她疼。

这几天他吃不下去东西,只补充了水,这种情况下谁也不能劝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受罪的丈夫去心安理得地休息,何况他真的只是看着她,没有捣乱,只是看着。

但值得欣慰的是,越往后换药汤的频率就越来越少,伊澜的反应也是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楚江离和丹沚都说情况越来越好了,能确定的是被分离出来以及被杀死的蛊虫越来越多,剩下需要慢慢除的那些也已不足为惧。

宣听进去了,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但人却仿佛石塑,不会动,甚至不会眨眼。楚江离给他把过脉,知道他还撑得住,就先忍着没劝。

如果伊澜不醒一醒,如果不是她亲自劝,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的,这可不是嚷他或是打他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过,在伊澜身上的蛊印颜色开始变浅的同时,她也确实有了苏醒的迹象。

最先发现的并不是宣——所有人甚至怀疑那双充血的眼睛几乎无法视物了,直到伊澜在药汤中完全睁开了眼睛,缓了好久才看清离自己最近的他。

明明她的一只手一直被他攥着,她醒了他却丝毫没反应。伊澜半阖着眼叹了口气,想用另一只手去碰他,却发现全身都被他的内力压制住了,根本没法动。

她张张嘴想开口,又发不出声来。喉咙是疼的,但身体各处也都疼得不行,根本无法辨别这一处是因为被蛊虫啃咬过了才疼,还是纯粹是喊破了血管。

……这人明明就是在盯着自己,却跟被定住身一样,眼都不眨一下,眼里甚至没有她。

伊澜无奈,试着仰仰头去看别人。丹沚本也是一直看着她,见她睁了眼后甚至愣了,但好在没有像宣那般完全失了神智,立刻站起身,赶忙推了他一把:“阁主,伊澜她醒了,快松开她!”

宣被推了一下,身子一晃,双眸才渐渐恢复神智。

他低头,见伊澜果真睁开了眼睛、正一脸疲惫地望着他,顿时只觉头痛欲裂,双眼更是,不禁捂住了眼睛。

伊澜冒出了一个问号,看着他将手放下,才用口型跟他说:你居然不想看见我,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宣没看见她说的什么,也没想看,只是将她的手攥得更紧,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时只会张口,或是傻笑,也不知说些什么。

伊澜被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于是将眼球往下转,意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再无声地说:你放开我,我摸摸你。

这一回他看见了,赶忙撤走内力,让她得以舒展身躯。

不想他一将内力撤开,源自体内被噬咬的痛感又更深了一层。伊澜微微皱眉嘶了一下,不想再让他发现不对,就立刻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她这一下用力过猛,手心触到他的脸时还响了一声。宣倒是没有在意,就也握紧了这一只,更将她的两只手都贴在自己的脸上,直直地看着她。

伊澜本就胳膊短,两只手都被他这么一扯,几乎从药水里坐了起来,于是皱着脸问:你在这里干嘛,又来给我添堵吗。

宣一吓,忙开了口,起初甚至发不出声音,即便说出话来也是嘶哑无比的:“我没有,我有休息。”

她接着问:我睡了多久?

“……”宣有些心虚地低了低头,咬了咬唇说,“十二天。”算上药效没有发作的那五日。

伊澜敛着眉,几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看看你的眼睛,看看你的胡渣,看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宣惊得松开了她的手,赶紧摸了摸脸,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他现在是怎样一副狼狈的样子。

由于他一下站了起来,伊澜就仰着脖子,张大嘴作出要嚷嚷的样子:你,走开!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走!远些!

她干脆缩到了一旁,还转了个身,闭上眼,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宣站在原处愣愣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在外面偷偷看着里头状况的落半夏推门进来拽他出去。多日处于极端的压力之下,他的肉体和灵魂似乎都不是一体的,眼睛盯着伊澜,身子却任人拖拽,丝毫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

走之前丹沚提醒说:“她现在醒了,就说明进展已经好很多了。虽然医治还不算完整,但至少,应该不会再出现前几日的状况,你就先放一放心。”

现在还是白天,是午前巳时,除了越逢桐之外所有人都在。习若烛和习若夜见他出来也赶忙上前去扶:“这是怎么了?”

落半夏虚阖着眼:“被夫人赶出来了,若是不好好收拾打扮补充营养,变不回原来那个阁主,必然是见不了她了。”

习若烛惊讶道:“夫人醒了?”很快松了口气:“总算,总算不用再受苦了,阁主也能消停一些。”

“用不用再受苦还说不准,但至少夫人现下恢复了意识,情况算是比之前好很多。”他们三人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落半夏叹气道,“你们先带阁主去收拾沐浴,我去准备午食——至少让他先睡一觉才行,反正今天肯定是见不着夫人了。”

宣像是回了神,尤其是听到她在说什么之后,立刻甩开了她的手,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她。

落半夏吓了一跳,干脆头也不回地跑走:“我说得没错,反正你要是变不回正常人,就别想再见夫人了!”

就连离宣最近,将他的私生活和各种习惯癖好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二习都看不下去他现在这副好像老了三四十岁的样子。平日里他虽不会过分注重自己的仪容,但至少是个爱干净的人,日日沐浴是必须的,哪里像现在。

“阁主,为了尽早见到夫人,咱们就先忍一忍,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去见她好不好?”习若夜挡住他望向落半夏的凶狠的眼神,苦笑着说。

夫人之前和他们俩说阁主是需要哄的,他们二人作为近侍,虽然不会像慈母一般哄他,但为了防止被打,总会顺着他说。

看来,语气稍微改一改,语言稍微变一变,确然是相当有效的。

宣微微一怔,慢慢转向药房闭紧的门,想到伊澜方才的样子,只能垂下头,低声丧气地说:“好。”

屋内,丹沚绕着伊澜反复确认过她真的已经恢复了意识,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微微屈膝,看着她问:“现在还疼吗?”

伊澜对着她笑了笑,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表示疼但受得住。

先前她们说得不错,煎熬的时间长短还是要由她自己而定,如果她抵抗得住,痛感就越轻,如果意识动摇,便是痛死也无法解脱。

她又不禁会想,会不会自始至终本就可以不痛的?如果她从来没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完全不用遭罪?

伊澜低头,看着身上明显淡了许多的蛊印,不由放松地舒了口气。

她又试着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很难听的声音。

丹沚赶忙用指尖抵住她破皮儿又干涩的唇瓣,轻声说:“你的喉咙之前喊破了,药喂不进去,只能涂抹。恢复得不快,你就先不要说话了。”

伊澜的头点得很快,又慢慢张嘴对她道:辛苦你了。

丹沚摸了摸她脸上的蛊印,轻轻笑道:“我没什么,都是份内之职而已。倒是宣阁主,他刚刚那副样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谁都不敢劝,也只有你的话他才听得进去。”甚至不是“话”,仅仅是表情。

伊澜皱了皱眉,又说:我有想过他会很消沉,只是变成现在这样,也太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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