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明星有烂（二）

从灵州出发去明州紫燕榭的那半个月里，宣和伊澜自然不是毫无交流，特别是晚上在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如果不聊聊天，也实在无聊得很。无聊了自然要讲故事，宣总是自己不说，让她给他说，一脸要娘亲讲故事哄着才能睡着的熊儿子样。可她又哪里知道那么多睡前故事，无奈只能讲她自己的。

其实那一晚讲给他听的，主要是她在完全不管南海的那段时间里都在湶州附近打探了些什么有意思的情报。狗子的事只是简单一说，宣却觉得并非那么简单，不让她再说，将她抱到身上来，再平躺到枕上。

“怎么不听了？”她趴在他身上，疑惑地皱皱眉，“是不是困了。”

他摸摸她的脸：“只是觉得你知道得可真不少，很多事我都不知道，所以惊讶。”

伊澜有些纳闷，凝神一想，她知道的事他却不知道，他莫非是觉得她太不给他面子，他身为一个男人没有了尊严？

想着想着，她咽了咽口水，小心地说：“闲人一个嘛，有些事知道得多很正常。”

宣也想了想，突然问：“那除了南海的人和狗，和你打探的那许多情报，在湶州的那段时间里，还有没有什么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或是人？”

除了南海和情报，那还有啥跟她相关的。

可他这一副“想不出来你嘴就没了”的语气，伊澜只觉得压力山大，脑门顶在他胸上欲哭无泪地苦思冥想。

说起来，按照薄晚夫人从小到大对他的教育理念来看，怎么都该是他绞尽脑汁地来哄她高兴、令她满意罢，那她在这儿像哄儿子一样地讨他开心是干嘛呢。

不过……也是，以后她就是重霄阁阁主的夫人，又不能赚钱养家，更不能貌美如花，什么能帮他的事儿都干不了，除了让他开心，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就跟皇帝的那些后妃一样，她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哄一国之君开心，让他们在繁重的国事间得以放松压力，而不是无理取闹地让他们反过来哄她们开心。不然，谁愿意拿钱去养她们。

要是她连哄他开心的这个用处都没有了，就别说他先厌烦她休了她了，她自己都没脸将这个阁主夫人再当下去。

于是搜肠刮肚，灵机一动，总算想到她还曾利用那些情报做过不少大好事，于是省略了参与过这些事的南海弟子的名字以及他们帮过的忙，将这些“好事”都说给了他听。

因为是按照时间顺序讲的，在讲到去年那个人牙子团伙事件时就已经很晚了。伊澜边讲边疑惑，每当这个时候他们早该睡下了，他怎么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地听她说，她都困了。

“你困不困？要不先睡罢，明天再讲。”她忍住呵欠，小手在他胸前摸一摸，“估计很快就能到栖屏山脚了。”

“不困。”他说，更不管她困不困，执着地像是非要听到她说出什么关键才肯罢休，“继续。”

伊澜只能心累地继续说，终于在给监察御史端湶州州衙事件收尾时，宣冷不丁开口了：“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她一脸懵。

他抿着唇：“这件事，就这么完了？除了你救的那个被父母抛弃的小丫头，你就没有再遇见过别的人了？”

伊澜微微皱眉，再有，就是南海的人了，他也不让她说啊。

不知为何就是死活没想起曾经追过她好久还威胁她说不准嫁给别人的那个帷帽男，亦或许是想起了但不敢跟他说，总而言之就是摇了摇头。

宣立刻沉下了脸，抬手将烛火熄了，又拂下床帐，按住她的后脑就对着嘴咬了上去。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自己说错话了宣才会咬她，她自个儿心里也很有一三数，但其实也还是有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她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对了惹他生气。

就比如昨天晚上，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几乎将她亲晕。

前两天刚因为名字的事被折腾得找不着北，昨天晚上又来，这家伙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好歹以后也是一派掌门啊。

想着“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大脾气”的伊澜在清晨清醒后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抱着要教育教育他的目的，就睁着大眼睛躺在他胳膊上，等着他来发现。

宣早就醒了，见她不起床，还瞪着眼珠子，于是低头去问：“怎么睡傻了？”

伊澜咽了咽口水，给自己鼓了鼓胆子，瞥都不瞥他一眼：“我有话跟你说，就这么说，你别抱我。”

宣看着她又肿又红的嘴颇有兴趣地“嗯”了一声。

“你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啃我，我说错什么了？”她一上来就问，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明白。”在梦里。

“……”也真怪你想了一晚上都没想出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宣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终归跟踪尾随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儿，目前的他还真没有脸皮直白地告诉她，但由她说出来，他这边再承认一番，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不就是想听她说上一句“噢对了，有个男人，他跟我说会来娶我，还不让我喜欢别人”，再顺势传达她离开客衣居后他孤独一身的那段日子里对她的思念，让她夸一夸他的信守承诺，怎么就那么难。

见他也不说个话，伊澜仰起头看了看他微红的脸，更是莫名其妙，最后说：“我觉得你不能这样。”

宣回了神，垂眸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笑了：“我不能怎样？”

“不能动不动就生气，你以后可是堂堂第一大派的掌门，武林至尊，说一不二的那种，怎么能一有什么就发脾气，还要惩罚别人？老这样谁还愿意为你效忠啊。”

伊澜说完便绷紧身子等死。

宣微微一愣，凝神一想，竟觉得有理，轻轻笑道：“不错，我是不能这样。”

伊澜的心猛地一跳，觉得他怕不是在说梦话，于是瞪着眼睛仰头看过去。

宣摸着她的脑袋，垂眸对上她的视线：“以前他们只要违逆我一句，我都会照着脸打，除了父亲，我打不过他，只能忍着。”

“？”伊澜惊诧道，“难不成你连薄晚夫人都打吗？”

“我若是打了亲娘，父亲也会打我。”他说，“得不偿失，我自然不会打。”

“……”

真是够有毒。

她既说完了该说的，宣便将她抱到身上来，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你说得对，日后我会是重霄阁的主人，且一辈子都将主宰凤凰榭，甚至整个武林，心胸的确该宽广些。”

“一辈子？”不想她先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一时愣了。

“对，一辈子。”宣微微抬头，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她的嘴唇，“为了给宣氏数千条无辜的人命赎罪，我会当一辈子的重霄阁主，一辈子为守护中原武林而活，你自然也会是一辈子的阁主夫人，一辈子陪着我。”

彼时她虽然怔了，却是不想再让他烦心什么，忙换上笑容，贴在他胸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