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与子偕臧(七) - 皞昭江湖之惊澜 - 祁未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70章与子偕臧(七)

在宣马上讲到自己六岁的时候都在读哪些书、练什么功时,伊澜皱着脸来了一句:“你好无聊啊宣,你无聊死了。”宣便不再接着方才的话头讲下去,抬手划了划她的小脸:“是不是你要我说的,要我讲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年来,都怎么练功,怎么读书,这不是都在与你细说了。”

伊澜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难不成你在遇到我之前就没点好玩的事吗。”还至于一年一年地讲自己练的功读的书。

宣没有立刻答,先是凝眸想了想,才道:“从九岁起才开始与人实战,同不少人都是不打不相识,那之后的日子,或许比九岁以前好玩一些。”

“……”伊澜皱着眉看了看他,叹了口气,“算了,那你就讲我离开客衣居之后的事罢。”毕竟谷主夫人她们想听的也就是宣对她的感情历程而已。

她得承认,宣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一上来不是先说自己,而是先用别人来开场,她听着倒是觉得有趣得紧。

只是他也仅仅是讲了个开头,还不等接着往下讲,她就发现自己的意识有些不对。

意识突然被抽离只是瞬间的事,从前即便犯困,也不曾到一说“困”就立刻倒头睡去的地步。

什么关键信息都没听到,她自己先倒了。

倒下之前看到的是宣写满忧虑的双眼,她从不想让他不快乐的,但彼时只能带着这份遗憾沉沉睡去。

她的意识确实与宣所在的世界隔绝了,却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人昏迷的时候,还能来到另外的世界吗?

她想不通,除非是死后的世界?

可她明明还没死。

她在宣身边昏睡着,却在这个世界保持着十分清晰的意识。

可即便清晰,她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只知道自己在一片虚无中漫无目的地走,无论走了多远、走到哪里都不觉得累,更不觉无聊,就是一直在走。

她想她是走了很久,意识从那边的世界消失,再回到现实来时,身子已然很沉了,同昨日只泡了两个时辰药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昨日。

还是昨日吗?

伊澜醒时,宣依旧在她身边,还是坐在那把椅子上,也是醒着的,见她睁了双眼,甚至激动地跪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刚要抬手说话,他就转过头去朝一旁喊道:“丹沚姑娘,她醒了!”

她很少见他这么激动地说话,一时却是望向了别处,发现整个房间是昏暗的,方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不过是因为放置在他身旁的烛台。

他方喊完,就另有人的脚步声接近。她抬头,记得她是乐正家长房的丹沚姑娘,协助治疗她的身体的人之一。

丹沚很快走了过来,蹲下仔细看了看伊澜的样子,又秉着烛台大略看了看桶中的药水,而后站起来对宣道:“可以将她抱出来了。”

宣直接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恍惚间伊澜已然离开了早已冰凉的药汤,慢慢以横躺的姿势落在他怀里。

他怀中还提前放了毛毯,落入他怀里后她就被裹了起来,而后慢慢移动到榻上。

丹沚拿着烛台,边看着宣慢慢为伊澜擦净身子边说:“既然已经起了作用,便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一阶段,今日你先抱她回房休息几个时辰,明日白天继续疗程。”

宣点了头,伊澜垂眸看着他,却发现他的表情是僵的,眼睛都不眨一眨。

丹沚微微皱眉,走近说:“我知你内力不俗,但也不能做到永远都不休息。这一次她是昏睡了两个日夜,你尚且可以支撑,可下一次呢?若是以十日半月起步,难不成你还要十几日都不闭一闭眼、守着她寸步不离?”

两个日夜?

伊澜睁大眼睛看着他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神情。

两个日夜他都未睡,只为守着她?

宣很快将她身上残留的药水擦净,起身拿起了被叠放在一边的那件薄衣,小心翼翼地抖开,再为她披上,过程中一直没有看她,仿若已经知晓她此刻一定是震惊又充满怨气的眼神,故而不敢去面对。

伊澜闭上眼睛,咬着唇,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宣帮她将衣服都穿完,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再用真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灌入的冷风并没有让她打颤,只因他早已在她周身环绕了只属于他的力量。

除了他的气息,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伊澜使劲憋着,还是没忍住落了一滴泪。

屋内的丹沚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免叹了口气,揉着眼睛打起精神去准备明日的药材。

还在屋外守着的是习若夜,见他们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跟上宣径直离去的脚步边走边说:“阁主,你这么一直不眠不休地守着夫人不是回事,我们几个都在,完全可以轮番替你守着。你就是一日之中只睡两三个时辰也比现在强,夫人若是知道你为了她这么折腾自己,一定会难过的。”

说完,还没等宣开口,习若夜就发现他怀中的伊澜已然哭得泣不成声,一时失神又被快步离去的他甩在了身后。

习若夜停在远处,只能冲着他喊:“阁主,夫人都哭了,你可别再乱来了。”

宣闻声一停,终于肯低头看她一眼,瞳孔霎时缩紧,更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踹开房门,宣快步进入将伊澜放在床沿,尚未来得及点蜡烛,就跪在她身前仰头看着她,急声说:“哭什么,别哭。”

他抬手为她拭泪,发现她整张脸都已湿得彻底,只能先起身转去外间寻手巾。

片刻后,宣直接端了盆水进来,盆沿上搭着一湿一干两条手巾,准备一条给她洗脸,一条用来擦干。

把盆放在桌上,他拿着湿手巾重新跪回她身前,抬起手却被她一手挡住。

伊澜已经缓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看向他说:“你起来,坐我旁边。”

坐床上为她擦脸的确更方便,宣于是照她所说坐到她身旁,再一抬手却又被她挡住。

伊澜又吸了吸鼻子,转头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睡?”

宣自然知道她在赌什么气,也不跟她打马虎眼,叹了口气直接说:“伊澜,我睡不着。”

“睡不着?再睡不着你还会猝死呢。”她瞪着一双红眼睛盯着他,“宣,你觉得你这样了,即便是为了我,我就会好过么?你知不知道我与身体里的蛊虫对抗需要多坚定的意识,你这样让我为你担心,只会动摇我的意识,只会让我满心想着放弃医治从而让你得到解脱,你这是在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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