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与子偕臧(二) - 皞昭江湖之惊澜 - 祁未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65章与子偕臧(二)

绮川镇是西蜀地区很常见的远郊小镇,大部分居民都是靠着周边的山水来自给自足,与大市区之间亦有少量的经贸往来。绮川镇再往西就是痴蟾谷,是谷中人外出以及外人入谷的必经之地,也是归元谷重要的给养来源。虽说绮川镇中常出现归元谷的弟子,伊澜却是没想到,不等他们第二日启程,归元谷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来了绮川镇迎接他们。

归元谷作为家族派系,高职基本上都由乐正一族的嫡系主支来担任,但门下弟子却是来自天下各地的。只要通过考核,便能拜入归元谷门下,出师后能到各地医馆就任,也可悬壶济世、以天下为家,更有本事的还能自己开办医馆、收教弟子。

除了这些异姓弟子之外,归元谷中还有一异姓家族,便是世代守护乐正一族的元氏家族。大约也是祖上的渊源,自乐正一族与归元谷兴起之时,元氏便以守护家族的名义出现在了江湖人的视野里。

故而除了乐正家人,归元谷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元氏,甚至许多元氏子弟的地位比某些乐正族人更高,就比如这一日亲自前来接他们的元氏族长的嫡长子,亦是未来的族长元怀堇。

据习若夜所说,元家没有武功差的人——其实也不必他来说,元家如今的家主元长旭的武功位列榜上第六,仅次于琼华楼主。排行榜前百的元氏子弟也不少,就比如元怀堇,今年二十七岁,也已跻身进前七十,理论上讲比宣此行带来的四个高手都要强。

习若夜又补充说:“虽说有外人来归元谷中,元氏与其他分支的弟子一样是最先接待的,但从未有过谷中人出谷迎客的先例,更不必说是由元大公子亲迎。若非谷主一般不离开谷内,今日前来的就不会是旁人了。”

伊澜问:“是因为宣是一派之主,向来低调的归元谷才会如此隆重相迎么?”

“不止。”习若夜摇头,“夫人年轻,可能不太清楚,归元谷的上一任谷主,也就是如今的老太爷乐正加毅,与咱们宣殊阁主是莫逆之交,弱冠之前便相识的。那时老太爷尚未担任谷主,宣殊阁主也未任掌门,江湖一遇,就是一生的兄弟啊。”

“还有寄意夫人,夫人不知,寄意夫人在嫁进我们凤凰榭后,她的挚友东吟就接任了鸷鸳盟朱雀坛主的位置。而东坛主的独生女,便是如今的归元谷主夫人,孟晚玉。”习若烛道,“关系再近一层的话,水云使您知道罢,水云使的母亲正是乐正谷主的嫡亲妹妹,所以乐正谷主还是水云使的亲舅父,那也就是阁主的舅父。长辈疼小辈,小辈又是一派掌门,自然该隆重些。”

伊澜晃了晃脑袋,眼球里也像是绕了两个线团:“我有点晕。”

感觉两人似乎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宣轻飘飘的目光中收回了眼神。

觉得大概捋清楚了,伊澜抛出一句:“其实就是托关系罢。”

车中人均是一震。

落半夏眨着眼睛,瞟了一眼表情没什么波澜的宣,只能问:“说来,元大公子亲自前来相迎,夫人你什么感受?”

伊澜无力道:“我觉得我有点脸大。”

“?脸不大啊。”

“那你看我多大脸啊。”

一旁的越逢桐突然轻笑出声,伊澜闻声看了过去。

除了必带的近侍习若烛和习若夜,还有专门为她准备的落半夏,伊澜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宣此行会把越逢桐带上。

之前不是还说他可能跟越溪桥一样也怀有不轨之心来着?

而且宣不知道的是,她因为那次越溪桥的事生了好大的气,事后还特意把越逢桐单独找了过来,然后领着人去了水镜轩的人歇脚的客房。

伏依依没拦住,也不敢拦她,只能陪着她进了越溪桥的房间。美人终究是美人,即便是一副病弱无力、蓬头垢面的样子,也是我见犹怜。不过她不看脸,更没有顾昔日朝夕相处时的情谊,凶巴巴地就对人家说:“起来!”

越溪桥本是在闭目养神,听见她大声叫嚷,不由皱着眉睁开了眼,看见她后并没有惊讶,反倒是在看见越逢桐的那一瞬怔住了。

看她这副样子,伊澜就知道自己想得没错,转头对身后的越逢桐凶道:“跪下!”

越逢桐只是看了越溪桥一眼,依意跪在地上。

他跪下时,越溪桥就已经绷不住了,兀地瞪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鞭子的伊澜,又是一愣。

伊澜用余光瞟了她一眼,甩开鞭子狠狠地抽向了越逢桐的背脊。

不知听见自家弟弟第多少声忍痛的呜咽,越溪桥才回过神,见他的汗水落在地上留下了印迹,才咬着牙想要起身:“你——”

“你什么你!”伊澜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越逢桐,手上又抽了一鞭,“你以为当我知道你是被魔教派来要害宣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

再一鞭:“凭什么你理所当然地伤害我的男人,我打你弟弟你就不许!

“凭什么你可以为了自己的仇恨伤害无关之人,我就不能把火气撒到他身上!”

最后一鞭应是用了大力,越逢桐受住之后不稳地倒向了一边。伊澜见状,一时没再下手。

“够了!”见他倒在地上竟无法起身,越溪桥着急地从床上跌了下来。

伏依依想上前去扶,被伊澜瞪了一眼,只能抽着嘴角忍住。

“够吗?”伊澜皱眉俯视她,“越溪桥,你够了吗?”

越溪桥咬着牙,用力抹去了面上的泪水,因为无力站起,只能伏着身子向前爬,伸出手想抓住近在眼前的弟弟。

伊澜看了一眼,对门外说:“把他抬走。”若烛和若夜便低头走近,将越逢桐抬了进去。

眼睁睁看着弟弟被带离自己的视野,越溪桥不禁又落了泪,却是仰起头,死死地盯向也正垂眸俯视她的伊澜。

见她如此,伊澜冷笑:“魔教若真有能够扰乱中原武林秩序的本事,也不至于这些年都被死死地迫在关外了,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一个被他们操纵的棋子,可以颠覆武林正派?

“就算你可以,你以为所有人都会是被你蒙在鼓里的傻子么!无论是重霄阁,还是昤昽庄和琼华楼,等到他们发现一切、想要报复回击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你弟弟!

“越溪桥,你到底是想给家族和家人报仇,还是真的已经到了欲要毁掉中原武林的地步?当年是你自己选择让越逢桐来到凤凰榭,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落入了‘敌人’之手——伤害无辜之人就要做好被反击的准备,你害别人别人就不会害他么?他是你最后的亲人,纵使你真的为越氏一族报了仇,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这仇报得又有什么意义?”

越溪桥还是死死瞪着她,不知听没听进去。

伊澜最后也瞪了她一眼,对着伏依依轻轻点头,甩了下鞭子转身走了。

一出门,眉间就舒缓了开,抬头便对上了若烛的一双死鱼眼:“夫人,说到底你这不也是话疗嘛。”

她尴尬地笑了笑,视线越过他看向方在屋里还被打趴下、现在却和没事儿人一样站在不远处的越逢桐。

伊澜又转头看了屋内一眼,示意若烛和若夜关上门,走向越逢桐道:“你可真会装。”

虽说她也会装,却也只是假哭一下,真的做不到想流汗就流汗了。这人能把内力控制到连汗水都可以自由落的程度,难怪宣当初最属意他为重霄阁主的继承人。

越逢桐恭敬地垂了首:“夫人没有内力,鞭子抽在属下身上不痛不痒的,若属下不奋力演出,溪桥不会轻易相信。”

伊澜瞪大了眼睛:“我有内力。”停了一下又强调:“我有的。”只是一旦用了,她也就玩儿完了而已。

越逢桐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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