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代和民之死(2)
就在代和民走下黄包车的瞬间，他一眼瞥见了对面咖啡馆里的冢本和藏如天，本来，这是他们约定好的，问题是他看到了与藏如天面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开始，他以为是阿部优夏，但这个女人似乎更年轻一点。
左湘玲！
他不仅认出来那个女人就是自己初恋的情人左湘玲，而且很快反应过来，她应该就是总部派来的特派员醉妃。
“藏如天怎么会和她坐在一起？”
代和民是个聪明人，但此时却想不出能够让藏如天和左湘玲坐在一起的理由，难道左湘玲暴露了？难道她和藏如天是故交？
总之，代和民愣在当场。
就在此时，《大陆报》编辑张似旭和《社会晚报》主编的蔡钓徒，恰好相约到大光明电影院观赏进步电影《风云儿女》，他们从有轨电车上下来，准备走向电影院。
埋伏在旁边的韩雷，立即用手拉了一下自己的鸭舌帽，正在路边假装聊天的小高和小单立即走了过去，他们拦住张似旭和蔡钓徒：“前面有日本人埋伏，赶快离开！”
张似旭和蔡钓徒立即回身上了还没开走的电车，但这一切没有瞒过在旁边埋伏的日本浪人和汉奸，他们以为张似旭和蔡钓徒是来与代和民接头的醉妃，看到他们两人被人拦住转身上车后，立即扑向电车。
这时，张必克用黄包车拉着陈松也赶到了，和他们一起赶到的还有苏北红军游击队手枪队队长吕强。
代和民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但藏如天和左湘玲坐在一张台子上的事实，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而且旁边的台子上正坐着冢本。这时，左湘玲像是在无意中侧过头来，从玻璃里看了代和民一眼。
代和民不知道左湘玲是否看清或者认出自己，但他是绝对肯定那个女人就是左湘玲，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让左湘玲落入藏如天和冢本之手。
看到日本浪人和小东会的汉奸扑过来，小高和小单立即拔出驳壳枪，但还没等他们开枪的时候，就听“啪啪”两声枪响，距离他们最近的两个敌人倒下了。
枪是代和民开的，他想做的事就是制造混乱，然后想办法从冢本和藏如天手里救下左湘玲。
“啪啪”又是两枪，这次是小高和小单开的，又有两个敌人倒下。
“八嘎！”
一个日本浪人怒骂道，然后抽出王八盒子，准备朝小高和小单扑去，但在经过吕强面前时，却被吕强一伸腿给绊倒了。
“去你妈的小日本！”
吕强冲上去用膝盖往下一跪，正好压在那个日本浪人的后颈窝上，“咔嚓”一声，那个日本浪人便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一个藏在韩雷身后的汉奸，掏出手枪用手推了韩雷一把，嚷道：“快给老子让看！”
说完，他就准备冲上去。韩雷一转身，用膝盖一顶那汉奸的下身：“去死吧！”
“哎呦”一声，那汉奸痛得身子直往地下瘫，韩雷抱住他的脖子一拧，“咔嚓”一声，那汉奸的脖子就断了。
代和民开了两枪后，立即趁乱朝对面咖啡馆开了几枪，咖啡馆临街的玻璃被他打碎了几块，冢本和藏如天也没看清是谁开的枪，一边掏枪一边往咖啡台下钻。
“代和民！”
吕强知道他是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的站长，双手沾满了自己同志和上海工人的鲜血，看到他也在现场，吕强喊了一声后，准备立即冲上去，却被张必克一把拉住，因为他亲眼看到张必克打死了两人扑向小高和小单的敌人，接着，又看到他朝咖啡厅里的冢本和藏如天开枪，于是说道：“先对付鬼子和汉奸再说！”
代和民看到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既不是上海站的人，又不是井上公馆和小东会的人，一时摸不清他们的来路，开始还以为是左湘玲带来的，但看到吕强杀了日本浪人后，正喊着自己的名字准备扑过来时，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共产党的人。
醉妃约自己见面，共产党怎么知道？
不过，他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他的心里想的就是如何把左湘玲救出来。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朝咖啡厅扑去。
张必克、吕强还以为他是要追杀冢本和藏如天，于是也朝咖啡厅扑去，而冢本和藏如天还以为他是来救驾的，甚至连其他的日本浪人和汉奸都这么想。
于是，地下党与日本浪人和汉奸接上了火，而他却得以冲进咖啡厅，抱起左湘玲就往外面冲。
老谭听到外面枪声后，立即从电影院里走了出来，他没想到井上公馆居然派了这么多人来，更没想到共产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在遭到中统和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的清洗之后，势力还这么大，火力也出人预料地猛。
一辆轿车突然冲了过来，这是老谭事先安排好的，老谭走进轿车朝代和民一招手，代和民立即抱着左湘玲朝轿车跑来，当他刚刚接近轿车时，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
看到代和民在接近轿车时踉跄倒下，张必克还以为是咖啡厅里的日本人开的枪，他立即让吕强、陈松压住敌人的火力，而韩雷等租界支部的人，则忙于应对电影院附近的敌人，因而无人顾及代和民和左湘玲。
射入代和民胸膛的那颗子弹，是老谭开的。当子弹射入自己体内的那一瞬间，代和民的表情并未表现出愤怒或者痛哭。相反地，当左湘玲从他的身下翻起来抱着他的上身时，他却面带着一种微笑。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却有种赎罪和解脱后的快感。
“和民！”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当看到代和民奄奄一息的时候，左湘玲冲口而出地叫了一声。
“醉……妃？”代和民吃力地问道。
面对将死之人，左湘玲觉得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她噙着眼泪使劲地点了点头。
“带……带我回江……山，把……把我葬在那个山……山丘下……”话还没说完，代和民就闭上了眼睛。
“快上车！”已经在车上的老谭朝左湘玲喊了一句。
左湘玲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一股劲，她拉开车门就把代和民给拖了上车。
轿车立即发疯似地冲了出去。
因为枪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当黄世忠带着上海站的人闻声赶过来时，巡捕房的人也赶了过来，张必克一挥手，地下党的人立即撤退了，冢本和臧如天也不敢恋战，立即率领井上公馆和小东会的残兵败将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臧如天还四下找了一遍左湘玲，却没发现她的影子。
轿车驶出了租界，在城郊的一块荒地上停下，等老谭和司机挖好一个坑后，老谭突然“啪”地一枪，把司机给打死了。
“老师，您这是干什么？”
“除了我们俩，只有他知道和民是怎么死的，现在好了，只要你向总部一汇报，天下人都以为和民是壮烈殉国的。”
代和民被视作是被井上公馆猎杀的英雄，名字和照片都摆进了复兴社总部的忠烈祠，而那个让人头痛的内奸继续折磨着戴，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左湘玲跟他玩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
这一切刘凯峰当然也不清楚，所以他继续问老谭：“后来发生了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