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失控
---------------------------------------第四幕----------------------------------
我在到这里之后的第五天回去了，秋夏送我到路口，她穿着我来的那一天穿的裙子，和我来的那天一样恬静。
“有人要我告诉你，那个方向的森林里有你们要的东西。”我对她说。我从沙也家回去之后，她并没有问我的去向，还是和原来一样对待我。
“好。”她还是没有问我具体的问题，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我微笑。三个月之后，沙尘暴……沙也那句话在耳边回响，看着她的笑容，我怎么也无法笑出来。
“秋夏……”
“嗯？”
“和我一起走吧。”我握住她的手，她娇小的手上还缠着我给她绑的纱布。
果不其然，她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不能走的。”
“可是……”我顾不上思考措辞了，“飞船……会飞走的。”
“你已经知道了啊。”她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对不起没告诉你，只是我怕给他们添麻烦。”
“和我走吧。”我又说了一遍，但秋夏还是只顾着摇头。
“不用再劝我了，这是我已经选择的事。”她的视线穿过我，看向远处，“这是我身为一名弱小人类的，个人的抵抗。”说着，她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开，隔着纱布抚摸着右手手背的伤口“有这个就足够了。这是我与你相识的印记。”
“我会一直记得的。直到永远。”她说。我忍不住抱住了她，眼泪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秀发上。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与她相见吗，三个月后，三年后，她会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孤独得……我不敢再想，而我却无法决定她的命运。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啊，”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别忘了，我妹妹也在啊。我一直在等着她醒来。”她反倒开始安慰起我来。
我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块石头，是昨天在沙也家里拿的。那块石头是几乎没有棱角的椭圆形，在没有发光的情况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样子，我递给秋夏：“这个给你，你最好能随身带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这个，只是冥冥之中觉得他很重要。
“这个……”看到他，秋夏才睁大眼睛，收起了微笑，“好……好的。”
“那么，你收下这个吧。”她将一个小小的东西塞进我手心，是一个铜制的胸针，有些陈旧，有的部位已经变成了黑色。胸针上刻着一个既像是长矛又像是火炬的图案，我反应过来那是她时常别在领口的东西。
“这个是我家的家纹……”她说，“我也只有这个东西能给你了。”
“请你不要忘了我。只要你还记得，我就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没有想到，时隔五天回到家后看到的景象，使我的大脑完全空白，耳边像有什么电流的杂音嗡嗡作响，我无法面对眼前的事实——小凌不在他的房间，也不在餐厅，更不在我的房间，他消失了。
我找遍了这个家的所有角落，从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找到储物柜、冰箱，甚至天花板，却完全不见他的身影。我颓丧的瘫倒在椅子上，撑着额头。餐桌上放着那个我给他买的水晶球，但似乎和买来那天的不太一样。我无意识的抓起它，它的顶端有一个硬币大小的裂口，但应该是被用胶水粘好了，只能看到一条不太清晰的裂缝。水晶球中的液体可能是从裂口中流了出去，只剩下一半左右，那些雪一般的泡沫因此沉积在了底部，只有那棵树和之前一样。
我将水晶球翻过来，它的底部用透明胶粘着一张纸条，是小凌的字迹。他用稚嫩的笔迹写道：深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会回来的。
失去他的存在的房子如此陌生，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情。我早已将小凌总会在家中等我视为理所当然。小凌为什么要出门？他不会有危险吧？他要去哪里？一大串的问题堆积在我的大脑中，他已经无法忍受再呆在这种窒息的环境里，所以要赶紧逃离吗？越想越沮丧，我重新穿好鞋子，总之得先去报警才行。确认好小凌的安全后，他想去哪里我都不会拦着他的。
首都的警察局很少，最近的离我居然都要车程半小时。经过红绿灯的时候，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一股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快速前行，就像争着游进子宫的精子，他们冲破头皮抢着生存，而我却完全没有心思思考目的地。这下我连随波逐流地资格也没有了啊，我苦笑道。
这个警察局也是建在大厦之中的，占据了一整层楼，却除了几个值班的警察外几乎完全没人。我做好了资料登记，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往下看，道路上什么车也没有，和那天的郊外马路上一样空，只是偶尔有几个匆忙的行人无视信号灯冲过去。
警察漫不经心的做好登记便离开了，我一个人坐在无人的长椅上，呆呆地望着对面白墙上的时钟发呆。“我离开一段时间”他一定是感到厌烦了吧，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囚牢般的生活，这一切都源自于我的自私。为什么我不想让他离开我身边呢？为什么我和他几乎朝夕相处，却连他喜欢什么都一概不知呢？为什么我要他按照我喜欢的样子活着呢？我的内心没有答案，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如一件我的物品，一直在我安排他在的地方啊。
我拿出了手机，翻看我的联系人。此时此刻，我很想给连木打电话，询问他我该怎么做。学生时期的我不论遇到学习上的问题还是人际交往上的困惑，第一时间都会询问他的意见。我和他虽然同龄，但他在所有方面都比我出色得多，每次都能给予我帮助。手指放在拨出键上，却迟迟不能按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或者说是我和小凌之间的事情，必须由我自己来处理。
就在我把手机关上的那一刻，我感到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深之姐姐！”那人激动地说。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小鸟。她和一起吃饭那天的夸张打扮完全不同，只随意的穿了一套运动服，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嘿嘿，”她尴尬的笑笑，“我只是进来看看。这不是正好看到你了吗”
什么叫正好看到啊，我大脑一团乱麻，没心思跟她寒暄。小鸟见我没理她，没有离开，反而在我旁边坐下。“姐，你去哪儿了啊。”我感受到她侧过头看我，“连木哥说怎么都联系不上你。”
连木联系我？老家的通信站停止服务了，不管是信息和电话都接收不到，我也是到了之后才发现的。
“抱歉，我最近有点事。”我说。还是不要让他们担心我比较好。
“没事啊姐，你回来就好了。”我们之间的空气凝固了几秒，“姐……”小鸟犹豫地开口，“我……我可以在你家住几天吗？求求你了！”
我震惊得看过去，小鸟闭上眼，双手合十，一副恳求我的样子。
“你没有住的地方吗？”
小鸟用近乎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我，说：“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就是……总之……确实没有！”她合十的双手在胸前来回摇摆，“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在这里的……”
小鸟虽然有些大大咧咧，但她这次看上去却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既然这样，我也不能放着不管。
“……好吧。”我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出来一个警察通知我回去等消息，我带着不安和担忧和小鸟回了家。期待着小凌能偷偷回来，然后出来迎接我，我打开了门。但是他并没有出现，我仿佛丢失了最宝贵的事物一样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