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自从刘彻答应了平阳公主所求之后,便是再未出现在卫子夫面前，一是前方战事吃紧，二是他至今难以忘记卫子夫那复杂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觉得卫子夫转身离去时那句“臣妾替卫长谢过陛下……”她走的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声的质问，刘彻亦是不曾挽留，也不曾解释什么，好似这件事无形之中给两人树立了一层难以言明的隔膜，此后的两人虽是一切如故，可总有那些地方是不同了，只是两人都默契的不在卫长面前提及此事。
未央殿中的刘彻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他的酒量一直不甚太好,尤其出了几次事后,在卫子夫的督促下，他也是有意无意的少饮酒,只是今日在得到前方战报,霍去病首战告捷，在茫茫无忌的草原中,一骑绝尘，带八百骑兵,“长途奔袭”,斩敌二千余人，更成功斩获匈奴单于的两个叔父，一个当场毙命一个活捉,可算是给了刘彻一个意外的惊喜,一个卫青已是百世难出,如今又得霍去病，当真是帝国双臂,如虎添翼，卫家当真是他的福星啊，接获战报的他，更是大喜过望，一连道了三个好，恨不得马上召见群臣，让他们同自己一起分享喜悦，更恨不得马上去找卫子夫，让她知道这个喜讯……只是在这份战报底下更压着一份曹襄伤重的战报，令他一下子就是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奏报中未曾言明他的伤势有多重，只是写了平阳侯遇袭，伤。曹襄终究比不得霍去病，霍去病不仅胆大，主要他天生对军事就有极高的天赋，卫青能放下霍去病一个人带兵，并不见得会放心曹襄一人带兵，加之出征前刘彻更是再三委婉叮嘱，言外之意均是流露出曹襄只需平安之意，以刘彻对卫青的认知，他必是不会让曹襄去那些危险的地方，所以曹襄为何会受伤，为何奏报中如此语焉不详，便成了最大的疑团。
这份夹杂的奏报更是将刘彻的心情仿佛坐过山车一般，从天堂跌倒了地狱，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曹襄如何，而是卫长应该怎么办，心中更是夹杂着隐隐的担忧，往日还能同卫子夫讲上一讲，如今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的卫长不是年纪轻轻就背上寡妇的名声，太可怕，太可怕，刘彻越想越觉得心悸，只有一杯一杯灌着酒，好驱散这种不安。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在弦瑟的伴奏下，一股别样清新的乐声传入了刘彻的耳朵，喝的微醺的刘彻，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外面何人在吟唱？”
“回陛下，是狗监的人，今日卫长公主说大将军府上有一条可壮实的狗，大皇子听见了非要狗，那狗监是陛下昔日遣人建造的，那管狗的说没有陛下您的同意绝不肯给……”春陀战战兢兢的道，本就是一条小狗，刘据想要给他便是了，偏偏管狗的这人也是轴的很，非要面君经刘彻同意方可，卫子夫见状反而是责怪了刘据无礼，令小家伙可是委屈的要紧，偏偏刘彻今日又事多，回到宣室已然是晚了，加之心情不畅，春陀也就没把那人放在心中，他也以为这人半晌没等到刘彻必会自己走人，没想到居然还唱起歌来了。当时的春陀只是所幸还好是个阉人，众人皆知刘彻喜歌舞，若又是那个女子以这种手段骗宠，估计刘彻不暴怒，他都得出手去管管这些无法无天攀龙附凤的小丫头片子了。
“哦，到是有点意思……”刘彻反而没怪罪此人对刘据无礼，到觉得这人极其尊重自己，不由引起了他的兴趣，“随朕去看看……”
“你唱的是什么？”刘彻有趣的看着眼前长得亦是有些俊俏的男子道了句。
“陛下长乐无极……”转身行大礼，他这一套流程到是行云流水，“回陛下，奴婢唱的是自己随意编撰的小曲，难登大雅之堂，望陛下赎罪。”
看他这般动作神情，便不似那种唯唯诺诺的上不得台面的宦官，刘彻复又问道：“朕听说今日你拒了大皇子……”本是和煦的语气突然来了个急刹车低怒道：“你可知据儿是朕唯一的皇子，你却如此不给他面子，可曾将朕放在眼里啊。”
跪伏在地的他，身子不自觉的就是颤抖了一番，直盯着冰冷的地面，“狗监乃陛下昔日为太子时所建，养的都是陛下之物，奴婢既是替陛下看顾着狗监，只是以陛下为主，哪有不经主人之意而私自将主人之物予取予舍，那是对陛下的不忠，对陛下不忠既是对大汉不忠，奴婢定不做此等欺君罔上之事，况，狗监之狗凶猛无比，奴婢亦是怕伤了大皇子。”
他回答的不卑不亢，刘彻却是若有所思的盯了他许久，久到他的汗珠一滴滴的砸向地板都不觉知，刘彻的声音方才传了过来，“你方才曲中唱的是此等美人可是存在？”
“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只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得罪刘据的事八成就是过去了，刘彻的嘴角扯起了一丝轻笑，“朕便是不信还有人比朕的皇后还美？”
“陛下若是见了定不会后悔……”一直低着脑袋跪着的他，突然望向了刘彻，满是坚定。
“你叫什么名字？”刘彻一下子就是觉得有意思起来了，“奴婢李延年……”
“很好，李延年……”刘彻轻视的看着他，“此话朕记下，日后朕定是要见上一见的，若是你所言有虚，今日之事加上你欺君之事，朕定不轻饶。”
“奴婢定不会令陛下失望的……”李延年回答的极为自信，而刘彻似是想起了什么，“狗监可有刚出生的小狗之类的温和些的。”
“奴婢带来了……”李延年不伐有投机取巧之意，可刘彻偏偏是觉得此人还算识相，抱着那只巴掌大的小奶狗，“你且下去吧，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陛下不早了，我们这是要去那里？”春陀如今一见喝了酒的刘彻往外走就害怕得紧，刘彻没好眼色的白了他一眼，“朕的据儿今日必是委屈极了，朕这个做父皇的自是得去看看。”
果不其然刘彻挥退了众人通禀声，进去就是隐隐的听到刘据抽泣的声音，一下子就是心疼了，赶忙把那小狗往春陀怀里一塞，“怎么了，这事，朕的据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刘彻心疼的紧了，卫子夫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的事情她大致也听说了，刘彻终究还是答应了平阳公主，她知道卫长的婚事亦是无力回天，总是怕卫长被自己宠坏了，到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直拘着她，好好学学那些该学的了，可她是怎么也想到，憋坏的卫长，三言两语就是蹿腾起刘据，闹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她到是跑得快，一下子就是溜回了自己的寝殿，还捞走了自己的两个妹妹，独独剩下刘据小不点被逮到了椒房殿。
虽然一条狗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狗监传出的话，她也是隐隐知晓的，若说不气，肯定气，可那人说的终究没错，毕竟是天子之物，他一个为人子的算什么，上辈子吃够了三人成虎的苦，刘据如今还小，当然算不上什么，可若是以后大了，有了弟弟，有心人一旦提及，谁能知道今日的事不是隐患，她一步一小心的走到今天，最怕的就是三人成虎的，毕竟刘彻身边的人抱得何种心态没人知晓，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有刘彻赐宫女给刘据的事了。
是以，卫子夫头次对刘据小家伙发了火，让他没把这本《孝经》抄完，不许休息，人家还只是个小孩子，那里吃得消，一下子就是耍起了如他父皇一般的脾气，笔一扔，撒丫子就是要往外跑，腿短一下就是被卫子夫给逮了回来，戒尺同他的手心来了个亲密接吻。
刘据伸出自己的小爪子委屈巴巴的躲在刘彻的怀里，伸出那一点红痕都没有的小手直让刘彻给他吹，瞥了瞥卫子夫，示意他母后欺负了他，旁人刘彻还能替儿子出出气，一看卫子夫，方才的一脸心疼，转头就变成了严肃看着刘据，“据儿，今日是不是又调皮了，不乖了，惹你母后生气，再有下次父皇可不轻饶你。”听得刘据一愣一愣的，刚才还站在自己这里的父皇，怎么一下子就是变脸，当下就是委屈的嘟着嘴，大有山洪要爆发的架势。
“你看看父皇给你带什么了？”刘彻一见刘据哄不住，赶忙让春陀抱出了那条小奶狗，“据儿，可喜欢……”
刘据瞬间就是收回了委屈脸，直点头，“好了，下去玩吧……”刘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就是走到了独自生闷气的卫子夫身边坐落，“朕看子夫的嘴都可以挂起一个油瓶了。”刘彻到是丝毫不介意她饮用过的茶水，自然而然就是饮了起来。
方才卫子夫就觉得他脸红的有些不对劲，如今近靠一股浓重的酒意扑面而来，“这是茶，可不是酒……”噎得刘彻是差点没喷出来，“据儿还小，来日方才，朕已经打算遍请鸿儒为据儿授业，朕要立据儿为太子……”
“立太子？”卫子夫有些诧异的看着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刘彻，“子不教父之过，据儿不好，定是朕这个做父皇的不好，子夫何须如此看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