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刘彻的那声长叹以及黑的能滴出墨来的脸,彰显了他心中极度的不满,且不带任何压制,一句轻飘飘的“汝阴侯自尽了……”辨别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卫子夫的第一反应就是汝阴侯畏罪自杀,国除……岁月痕久,她早已记不清他是为何自尽,只是她想到了平阳公主,不知此刻的她心中是何心情,她一直都知道平阳公主是不喜欢汝阴侯,若不是估计汉家颜面还有曹襄,怕是早早就要与他和离了。微皱着眉头瞥了眼低眉不语的的卫青一眼,方才开口问道:“那公主?”
“回平阳侯府了。”出了如此大的丑闻刘彻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无奈的长叹了一口,继续同扯他胡子的刘据斗智斗勇,“这下子倒是干净利落,不然朕非拔了他的皮不可。”刘彻颇有些恨的牙痒痒道:“也不知当初母后是怎么看上这个混蛋的,你都不知道他干的那叫什么事。”
卫子夫一副担忧不知的样子望着他,卫青依旧是不语眼睑低眉不悲不喜的模样,刘彻的胡子被刘据拽的生疼,“据儿,快松开,松开……”
刘彻疼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刘据却是乐的咯咯直笑,拉的越是带劲,不得不让刘彻向卫子夫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据儿,红枣糕……”最后还是在卫子夫的一块红枣糕下将刘彻从刘据的小魔爪中给解救了出来,“陛下,还未说汝阴侯到底是干了什么?”
刘彻揉搓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眼在卫子夫怀里乖巧的刘据,就是宠溺的捏了把他的小脸,“臭小子,就会欺负你父皇……”却是下意识的捂住了刘据的耳朵,没带好气道:“他与自己父亲的御婢通奸,还让皇姐亲眼给见到了。”刘彻是深怕这些污言秽语玷污了他儿子纯洁的小心灵。
卫子夫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一桩不美满的姻缘其中的苦涩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那陛下可曾见过公主。”
这才是刘彻最为纠结的地方,捏着刘据胖乎乎的小手,轻摇了摇头,“此事还是长安令报至朕这里,朕一直未见过皇姐。”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平阳公主,这桩婚事终究是他下的旨意,结局却让天家颜面尽失,他的姐姐再度处于痛苦之中,还有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让天下人知晓,他自认为自己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去见她的。
“母后怕是知晓此事了,朕这不是一直在想着如何处理吗?”刘彻的眉头一下子就是紧了起来,一拳狠狠的砸在了案上,“原以为夏侯颇没有祖上的本事,总归是个万户侯……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刘彻这番意气之话也只是意气,若是将汝阴侯的罪行昭告天下,那平阳公主可挂得住,众人只会为故去的汝阴侯抱不平,感叹天家婿难为,而不会心疼一直隐忍的平阳公主;可若是不昭告天下,那他堂堂一个万户侯突然以这种方式自决,众人更是会将指责的矛头对准平阳,她将更是难以自处。刘彻倒是不怕,可他却是不得不顾虑平阳公主,顾虑王太后的心情,这才*是他迟迟下不来定论的原因。
一直端坐在那里显得淡然自若的卫青,却是在此时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刘彻一连唤了他多句都不见他有回应,将那空杯不停在嘴角徘徊,“陛下,臣军中还有军务,先行告退。”
刘彻对此到不甚在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吧,今日的他可是无心留卫青用膳的。
“卫青……”卫子夫不由的唤了他一句,满是复杂之色。
“臣定会尽力的。”卫青肯定的低下了头,转身离去的时候只有卫子夫看出了他的那丝慌乱。
“他在说什么?”刘彻一头雾水的看了看卫子夫,又看了看门外。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卫子夫不着痕迹的将刘彻从卫青身上拉了回来。
“朕还能怎么办,那混蛋临到头还是不安分……”刘彻无奈的嘟囔着:“方才卫青在,朕没敢多讲,那混蛋一直嚷着皇姐与他……”刘彻怒不可遏的别过头去,不知道是在气卫青还是在气平阳,亦是夏侯颇。
她一直在观察刘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陛下是觉卫青配不上平阳公主。”卫子夫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毕竟刘彻的态度决定了一切。
刘彻歪着头挑眉望着她,久久却是不曾开口,若有所思的样子,好似审视,又好似探究,令卫子夫倍觉心跳加快,他越是盯得起劲,卫子夫越是强压着自己心中的不安,保持着嘴角的淡笑,尽量让自己的眼神透露出坦荡迎向他,而不是避忌,两人没有硝烟的你来我往,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火药味。
最后还是刘据打了个嗝让两个人停止了目光的交流,刘彻方才端起案上的茶,细细品茗着,“倒也不是……”刘彻的轻语令卫子夫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看似一直目光一直停留在刘据身上,微动的耳朵似是要被她放大了竖直了听刘彻余下的难言之隐,“卫青如今也是个万户侯,尚主绰绰有余……只是母后……”刘彻的犹豫恰恰说明了问题的源头来自何处。
平阳从曹时走后一直无意再嫁,她虽欣赏卫青,却也从未谈及过,她一直知道卫青的远大抱负,她不愿拖累他。只是儿女心事岂会瞒的过为人母的,王太后早早就发觉了不对劲,更是于刘彻谈及过,当时的卫青只是马奴出生,虽然成为了刘彻的近臣,身份始终不够尚主的,终究是配不上平阳的,王太后本就对卫家有些许的不满,恰好又出了田蚡之事,更是不可能会同意平阳的任性,才会有了与汝阴侯这门错婚。
刘彻倒是不介意亲上加亲,更何况如今的卫青早非昔日的卫青,他不仅仅是食邑二万二百户的长平侯,更是令匈奴闻风丧胆统领三军的大将军,只是他不得不顾及王太后,更为重要卫青也是从未想他透露出任何对平阳有意的念头,他便更不愿管此事。
如此看来如何给汝阴侯定罪,方才成了最为光紧之事,卫子夫不由感叹,卫青和平阳终究是一波三折,任她如何扭转乾坤,有些事情与生俱来的难以变动,卫青的顾全大局内敛之下藏着多少不可述的心事,别人不知,卫子夫却是知晓的,更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弟弟如愿。
“人都死了,愿意定什么罪,还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哪怕是莫须有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吧。”卫子夫也是没有好气的白了一眼刘彻,事涉卫青,她可见不得卫青受委屈。那副娇气之中带着三分的不满与求助,令刘彻是格外受用,一拍自己的大腿忽而笑了起来,“朕怎么没有想到,莫须有……”复而狠厉的道了句,“他不是愿意找死吗,想以死保全汝阴侯这个爵位,朕偏不如他愿,偏要他身败名裂……”
策马扬鞭的卫青心绪格外复杂,他的心里很想去问候一声平阳,可他的脑子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要避嫌……只是那马终究还是停在了平阳侯府。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我这就去禀公主。”家宰看着来人,眼中满是激动之意。
卫青却是极为客气的拦住了遇行礼的家宰,“大家宰,昔日青一家承蒙您的关照,你切勿如此多礼。”他的谦卑是与生俱来的,对于昔日的管家,他记得依旧是人家对他的善意。
看着物是人非的平阳侯,谁能想到昔日的一个小小马奴,如今会是位极人臣,“以前啊,老侯爷在的时候,公主就是没少夸大将军,还笃定大将军将来定是会出人头地的,老侯爷为此还是不信,可是没少同公主争执啊……如今看来还是公主识人啊”引路的家宰笑的直摇头,似是在怀念什么,又显得满是失落。
平阳公主听闻卫青到访,那黯淡的神情一下子就是亮了起来,更是悉心打扮了一番方才出来见他的,直到看到活生生的卫青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反而是恢复了那副公主气派,“将军,今日到访,可是有事?”她似乎习惯了卫青无事决不登府的脾性,上次他来平阳侯还是很多很多年前为了那个小妮子的吧,平阳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都下去……”见卫青拘谨的坐落在那里,平阳公主挥推了众人,室内直留下了二人,卫青不语,她亦是显得格外有耐心的不问,好似两人这么坐着就能是一辈子一样。
“公主……”“卫青……”
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则是两人同时开了口,卫青颇有些尴尬的低着头,平阳公主却是好笑的看着他。
“卫大将军,但说无妨。”平阳公主还是先开了口,“平阳侯不日就会随臣出征,臣定会护其周全的。”他一气呵成说完了所有的话,便是朝着平阳行了一礼,“天色已晚,公主早些歇息,臣先行告退。”
他更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却令平阳公主站了起来,“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吗?”一个箭步就是上前抱住了他,“卫青,你应当知道的……”她靠在了他的背上,不甘的问着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心思。
可卫青终究还是轻轻的掰开了她的手指,缓缓的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敢,亦不是他不愿,只是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他身上背负的太多了,他不能只为自己而后,“公主,臣家中还有幼子等臣……”他没有回头,平阳却是始终不愿从他的背上离去,“可他们没有母亲不是吗?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公主如此尊贵,不可如此……”卫青突然加大了声音,轻吼了一句,终还是叹了口气,“公主是君,卫青是臣,是平阳侯出去的一个马奴……公主有弟弟,臣亦是有姐姐……”他回的如此决绝,他一直都知道王太后在中间的位置,他不愿让刘彻为难,更不愿让卫子夫为难,却也见不得平阳委屈。
卫青回身始终没有擡头看一眼她,只是朝她抱拳,“臣粉身碎骨定当会护平阳侯安稳归来。”那是他唯一能承诺她的,也是唯一能给她的。
平阳就是那么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好似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无力的倚靠在门框上,“为什么,为什么……”眼里忽而露出了一丝狠厉之色,“卫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