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112章：沉默的欢颜
自那以后，学校里便流传着一句话：萧暮雪是叶寒川的心头宝，谁也不能动。男孩子总是和萧暮雪保持距离，女孩子也总是刻意回避叶寒川。那样的年代，那样的教育，男女之间的界限，是泾渭分明的，绝不许有丝毫逾越，偶尔多说几句话，就会被起哄或说三道四。萧暮雪和叶寒川也不例外，只是对他们来说，再多的流言蜚语也挡不住两人要在一处玩的决心。时间久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风言风语没了，倒像是两人天生就该在一起似的。 村里人也都知道两人好得像是孪生兄妹，总是秤不离砣。倘若哪天上下学的路上不见二人同行，肯定会有人打趣：哟，今儿咋落单了？小两口吵架了？
萧暮雪很不喜欢这样的言语，常常一句顶了回去：你跟他才是小两口呢！
叶寒川却很是受用，假装正经地绷着脸回答：快别提了，那丫头太让人操心了，得治治她；或者，那丫头太不懂事了，得让她反思……如此云云。可只需一顿饭的功夫，两人就又好了。
那天放学后，叶寒川说了句让萧暮雪终生难忘的话。他说：你总是这样不懂保护自己，要是有一天我死了，谁来保护你才好？
萧暮雪眉头一皱，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她那样伤心，简直就像有人拿刀割她的肉剜她的心那样难受。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任凭叶寒川怎么安慰，眼泪都停不下来，只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像是他真的要死了那样。
路边茂密的竹林散发着冷淡的清香。天地间一股温暖的气流将两人紧紧包裹起来，仿佛春天提前到了。
叶寒川见安慰无效，索性靠在树上看她哭。
那双红肿的眼睛真美啊！
那张泪痕斑斑的脸真美啊！
那些被风吹乱的长发真美啊！
萧暮雪哭够了，吸着鼻子说了句同样让叶寒川永世难忘的话：我不稀罕别人保护我，我只要你！你死了，我也就死了。
………………
往事历历，不敢回想。
萧暮雪打了个寒颤：不会的！他不会死的！她只顾想心事，走过了苏凌枫的车也浑然不觉。苏凌枫叫住她，指了指车。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蜷缩在后座上继续胡思乱想。
苏凌枫尽量将车开的平稳，不时从后视镜观察她的神情。
一路无话。
汽车在一处别苑前停下。别苑地处幽僻，周围花草繁茂，绿树阴浓，青山如黛。小桥流水的尽头，古柏青松簇拥下，一座中西合璧的小楼在蛛丝般的烟雨中露出半张脸，像个含羞带怯的少女。
萧暮雪根本无心细看环境，晕头转向地跟在苏凌枫身后上了二楼。刚到楼梯口，浓浓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楼道里的灯光昏黄不明，厚重的窗帷低垂，屋子里几乎没有自然光。
楼道尽头一扇半掩的门上，挂着手工极为细致的彩缎花环。两条色泽艳丽的缎带上，悬挂着两枚小巧别致的铃铛。有风来时，楼道里便回荡起阵阵轻柔低婉的铃声。
没听见脚步声，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穿蓝色居家服，长发垂腰，瘦高的姑娘。她正低头整理手里的布料，神情专注。
“颜颜。”苏凌枫柔声唤道，“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苏默颜闻声抬起头来。
萧暮雪的神经瞬间短了路！我的天，这姑娘简直就是自己的影分身！她完全无法挪开视线，只愣愣地看着对方出神。
苏凌枫笑道：“现在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布料掉了一地。苏默颜瞟了瞟那张如同克隆的脸，轻声问候。她的声音少了萧暮雪的清脆，多了丝甜软，若不仔细听，很难分辨。
苏凌枫把布料捡起来整理好：“你不是天天嚷着要见暮雪吗？呶，这就是本尊，如假包换。”
苏默颜羞怯地看着萧暮雪，露出怯生生的笑脸。
萧暮雪笑了：“突然间多了个姐妹，真是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她视而不见苏默颜那张苍白得怪异的脸，大大咧咧地说：“我是萧暮雪。应苏医生之邀过来蹭饭的。不会不方便吧？”
苏默颜怯怯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凌枫，嗫喏了半天才说：“嗯，好！”过了片刻又说，“我叫苏默颜。”
“这名字可真好听！”萧暮雪指着那些布问：“你这是打算做手工？这门上的花环也是你做的？好漂亮！”
苏默颜听她夸自己，又见她温柔随和，也不像别人那样拿自己当可怜的病人看待，防备之色淡了些许：“我打算做些绢花摆在餐桌上。”
“那你教教我。不过，我笨，你可不要嫌弃我。”
“怎么会？”苏默颜羞涩地笑了，“你别嫌我教的不好才是。”
苏凌枫悬着的心放下了：“你们聊着，我去准备饭菜。”
苏默颜拽了拽他的袖子：“我去吧哥哥。你陪暮……暮雪聊天。”
萧暮雪笑道：“一起去吧。我虽厨艺不佳，帮忙择菜还是没问题的。之前苏医生跟我讲你厨艺精湛，惹得我肚子里的馋虫上蹿下跳的，就趁今天没事，专门跑过来改善生活。”
苏默颜面色微红：“你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我可以点菜？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喜欢。”
苏凌枫很意外：“颜颜，你愿意下厨做菜？”
苏默颜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
萧暮雪说：“我得出去跑几圈，消化消化食，等会要多吃点。”
苏凌枫说：“你穿着高跟鞋去跑步？够厉害！”
苏默颜偷偷瞄了萧暮雪一眼，眼里有笑。她仔细将头发扎成马尾，目光在萧暮雪的婚戒上稍作停留就闪开了，向楼下走去。
萧暮雪叹了口气：长年不见天日，又没有朋友，这日子该有多寂寞？
苏凌枫说：“没想到颜颜会喜欢你。这些年，我不断带人回家，希望她与人交流，不要那么孤僻。可她总是在第一眼之后就拒绝说话，更别说做朋友了。你是不知道，她从不下厨做东西给别人吃，蔚然想吃她做的菜，都是求了又求她才勉强答应的。”
“不胜荣幸！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不可捉摸，不可理喻。”萧暮雪也将头发扎了起来，“上次蔚然跟我说，过几天他就要搬来这里住了？”
“是的。收养手续已经办完了，等他病好了就搬过来，以后他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我已经给他找好了寄宿学校，让他回校读书。”
“遇见你，是他的福气。听院长说，你不能再去福利院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默颜回头，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