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102章：以夫妻之名
七天后，七日祭。 楚星月搀扶着楚家二老前来祭奠，却见楚星河的坟前已立起了墓碑。
青石的墓碑，朴素简单，没有太多繁杂的装饰。最上方精雕细琢，呼之欲出的图案用彩色的油墨描画出来，竟是一片璀璨的浩瀚星空。星空下，细雪微粒，宛若一滴滴被凝结的泪。墓碑的正中央，镌刻着柔中带刚的字体：夫楚星河之墓；一九七二——二零零二；妻萧暮雪。一笔一划，都是萧暮雪的亲笔，和楚星河的字有几分相像。
墓碑的正前方，一株新种的紫菊花事正盛，在如水的秋风中翩翩起舞。
没看见种花的人，只闻见淡淡的栀子香飘在风里。
没过几天，萧暮雪收到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楚星河的遗物，却又全是和自己有关的：那件围在自己腰间的衬衫，那次运动会给他的紫菊手帕，那晚夜读送他的茉莉手环，那个午后给他的栀子花茶袋，那回放在他掌心的棒棒糖，那天随手夹在他书里的树叶书签，那日他说失眠给他的熏香小袋……还有到七夕那天为止的幸运星。
一件东西，一段回忆；一段回忆，一份伤痛。素日里的甜蜜美好，此时却成了最伤人的利剑，一剑一剑将心凌迟，叫人痛不欲生。
送箱子的人大概已经走远了。是啊，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彼此呢？只要两下安好，见与不见，又有何妨？
萧暮雪抱着箱子坐在楚星河新买的摇椅上，从日出东方坐到夕阳满天，又从夕阳满天坐到月上中天。要不是棉花糖在旁嘶叫，她还会一直坐下去。
她回了趟家，照着楚星河的身量做了一口青木棺材，将他的贴身衣物和最喜欢的书，还有箱子里的东西统统装进去，葬进了萧家的墓地。坟前的墓碑和之前的那块一模一样，依旧是青石墓碑，依旧是星空微雪，依旧是亲笔书写，依旧以夫妻之名。
衣冠冢位于萧兰枢坟茔的左下方。她给了他萧家之子的名分，就像苏婉言对萧兰枢那样。她也留好了自己的位置，就在他的旁边。
所谓的生死相依，大抵如此吧！
冥冥中，有声音从天边传来：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思！
墓碑前的女子，抚摸着墓碑上横撇竖捺的字体，泪湿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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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午后，秦素素出现在花屋。她不问候，也不落座，更不理会萧暮雪困惑的目光，独自在楚星河的房间转了转，又站了站，才说：“这是星河留下的。”她拿出两个塞满百元大钞的牛皮纸袋，“b大的录取通知书还没送到你手里，星河就已替你租好了房，并一次性结清了房租。你来后，他陪你四处看房，不过是装装样子。傅雪峰走后，他跟我说，别让外人住进来，一来担心打扰你学习，二来不放心你的安全。他还说，房子只租到年底，你们结婚后就搬走。这些钱是这几年你们交的房租，我如数奉还。”
萧暮雪双眼发直，眼眶发红。
“星河说，你不会同意用他的钱租房，所以拜托我把你的钱收下存起来。你是知道的，我这房子的地理位置极好，你交的钱根本不够房租。是他不想你为了钱四处打工，辛苦自己，让我只报了五折价。”停了停，秦素素又说：“每逢雷雨天，他总会打电话给我，拜托我陪你说话，不让你害怕。我问他为什么不打，他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不想增加你的思想负担。暮雪，我和星河从小相识，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我虽不是他的红颜知己，但我们相处得很好。他的人品，真真是冰魂雪魄！”
萧暮雪轻抚戒指，嘴角抽动。
“有一次他请我吃饭，说是谢谢我对你的关照。我问他怎么不跟你表白。他说他不敢。我笑他怯懦。他说，暮雪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女孩子，我想给她最好的生活，可我又怕自己不够好，惹她伤心难过。我说你不怕别人先下手为强，把她抢走了吗？他叹着气说，没关系啊，只要那个人爱她，她过得幸福，我就这样默默守着她过一辈子……遇见你以后，星河总是在为你打算，你值了！你可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的这份心意！不然，就白白辜负了！”
是啊，值了！可终究，还是辜负了！
“这房子你可以一直住着，我不收你房租。若你想换个环境，也随你。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朋友一场，我能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萧暮雪嘴唇动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像是在说谢谢。她没送秦素素，抱着钱袋坐在摇椅上，直到黄昏时分才草草梳洗出门去了。
本市最高档的私房菜餐厅里，姚慕白依着萧暮雪的口味点了菜，特别嘱咐不要放过多的调料，要保持食物的原汁原味；又点了汤，要求用最滋补的食材慢火细熬。他刚晾好参茶，萧暮雪就在他对面坐下了。他把茶杯放到她面前，心里大为光火：你怎么可以憔悴成这副模样！为了楚星河，你连命都不要了么？
萧暮雪默坐了半晌，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姚慕白立马把茶水续满：“约我有事？”
“这盒子里面有两颗药，红色的给萧月茹，黑色的给大金牙。你们是合作伙伴，经常吃饭喝酒，应该不难。”
“你要我给他们下药？”姚慕白脸色微变，“这可是犯法的！”
“我不是法盲。这药没味道，也不会要他们的命，我不过想给他们一点教训而已。若他们去医院检查，也最多是个旧疾复发，查不出问题来。”
“当真？”
“是真是假，试试不就知道了。杀人者偿命。为了两条贱命搭上自己，我还没那么傻。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做让楚老师生气的事。”
姚慕白盯着那个盒子，没有动作。
“说起来，你是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要不是你将我的事说出去，萧月茹又岂能如此刁难我？你这不是在帮我，是在替你自己赎罪。这次之后，我们再无瓜葛。”
服务员敲门进来，轻手轻脚上完菜，又轻手轻脚退出去将门关好。
萧暮雪看见饭菜就反胃。
姚慕白替她摆好碗筷，说：“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不饿。”
“不吃饭这事就没得谈。”
“吃了你就答应我？”
“当然。”
萧暮雪抓起筷子就往嘴里塞菜。姚慕白盛了碗汤递过去，她喝得一滴不剩，忍了又忍才没吐出来。姚慕白总是不带情绪，没有悲喜的眼里浮起点点笑意。“这药多久才有反应？”
“很慢很慢。所以你不必担心，只要让他们尽数喝下去就行了。”
“这是什么药？”
“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萧暮雪冷冷地说，“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你可以一问三不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姚慕白收起盒子：“一周之内给你消息。”
萧暮雪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丝柔弱无助的笑容：“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再怎么说，你是我哥，是我牵挂了多年的人，是不是？”她走到门外，望着云彩出神：爸爸，我终于明白您为什么不喜欢我猜度人心了。真的很累！她忽然恶心难忍，忙跑到垃圾桶旁，将刚吃进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姚慕白掩面叹息：暮雪，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只是想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不希望我们过得像父辈那样艰难。我有错吗？为何你不肯原谅我？我会帮你的！因为我是哥哥，是爱你的人，更因为我是姚慕白！
萧暮雪顺着路漫无目的地走。实在乏了，就在街边的长椅上休息。
ps:楚星河死了！这将是萧暮雪永生无法磨灭的伤痕……曾有位书友向我抗议说，为什么不给楚星河一个好的结局？他是那样善良那样优秀那样完美！是啊，为什么不呢？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这世上根本没什么东西是完美的，就算有，也不可能长存于世。毕竟，太过完美的事物总是容易遭人嫉恨，最后在世俗的飞短流长中灰飞烟灭。有时候，死亡才是最美好的归宿，不是么？只是，楚星河死后，萧暮雪要如何活？她是那样简单热情忠诚地爱着他啊！从某种程度上说，楚星河是她的命！命没了，她还能活么？她的人生，将会发生怎样的改变？君无双，叶寒川，又将如何自处？人生的事，谁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