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第79章：爱情的禁区
校长室窗明几净，陈设朴素简单却非常实用，靠墙而立的书柜里满满当当全是书。一个爱看书的人，必然温和大度，不会过分苛责于人。 萧暮雪偷眼看看埋头工作的姜涵睿，对她的敬畏之心少了几分。她轻手轻脚走到书柜前，找自己想看的书。
书架的较高处，放着一排外国名著，几乎都是萧暮雪想看而没机会看的珍藏版。她选了本最想看的，踮脚去取，可高度不够，便就地取材，用笛子一点点将那本书移了出来。书掉进她怀里，一声闷响。她吓了一跳，回头见并没打扰到姜涵睿，才捧着书读了起来。长笛横放在她的腿上，陪伴她度过愉悦的阅读时光。
处理完文件，姜涵睿见萧暮雪正专心看书，也不叫她。她喜欢这个姑娘，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这姑娘身上有一种在她这个年龄，别的女孩子没有的沉静与安然。或许，正如她所说，她经过沧桑的路口，看尽了人世变化，所以眉眼温柔。只偶尔的，她眼里隐约可见的深沉悲愤，将那眉眼的温柔悉数化为乌有，变得冷厉而森然。
一个姿势坐得久了，肩背有些酸痛。萧暮雪动了动身子，长笛滚落在地，在光滑的地板上一路翻滚，一直滚到姜涵睿的脚边。
姜涵睿拾起长笛，目光被管口那行暗沉的小字冻结！那是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话语：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可是啊可是，露往霜来，红颜已旧，迟迟不见离人归来，只有那枝形单影只的长笛，悬挂在孤独的帐头，夜夜无眠。而那行已被自己摩挲得平滑模糊的小字，更是在诉说着相思无望，相思无用，相思倾颓的心酸和悲凉。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相思寄何处？唯有故人知。
校长好像认得爸爸的笛子。他们认识？这不科学！萧暮雪观察着姜涵睿的反应，很想将心里的疑惑一吐为快。
楚星河拿着一张表格进来：“暮雪，忘记跟你说了，按照学校章程，你要填一份家庭成员表，以备不时之需。你现在来填，填好了让校长归档。”
萧暮雪刷刷地写着。写着写着，她的速度慢了下来，顿了片刻又快了起来。她刚写完最后一笔，姜涵睿就将表格拿了过去。只一眼，她的心里充满了快乐；再一眼，快乐变成了痛苦，将她从天堂拽入了地狱。怎么可能？亡故？！亡故！亡故……
这氛围好奇怪！“校长，您不舒服？脸色这样不好。”萧暮雪问。
“我可能……可能最近太累了。暮雪，你外公和父亲都去世了？只有妈妈和哥哥了？哥哥怎么不和你同姓氏？”
“他是我爸妈的义子。”
“怎么没有爷爷奶奶的信息？他们是你的直系家属，必须填写清楚。”
萧暮雪双目低垂：“我没有爷爷奶奶，我没见过。”
“你爸妈没跟你提起过你爷爷奶奶？”
“没有。对我来说，外公就是爷爷。”
“那紧急联系人这一栏，你填的这个人是谁？”
“我的高中老师。”
姜涵睿把表格放进档案夹，取出一份工作计划：“这是近期你要协助我完成的工作，你抽时间看看。有不明白的随时来找我，或者找楚老师也行。以后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没有特殊情况，你都要跟我讲英语。就从现在开始。”
萧暮雪望着楚星河，神色紧张。
楚星河笑着用英语说：“别怕！你的口语又不差。”
萧暮雪也换了英语：“可是我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就是因为不够，才要多练习。”姜涵睿说，“你今天可比参加竞赛时说得流畅多了。以你现在的水平，那天的很多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是隐藏实力，还是发挥失常？”
“爸爸常说，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唯韬光养晦，可善其身。”
“是他的性格。”姜涵睿自言自语，“他为人低调，素来深藏不露。”
楚星河见萧暮雪眯了眼，忙说：“这不奇怪，当老师的人大多这样。你回教室吧，我和校长有事要商量。”
萧暮雪向姜涵睿投去不解的一瞥，退出了校长办公室。
楚星河关好门，又挂上“会议中，请勿打扰”的牌子。
姜涵睿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态。“星河，我现在才想起来，暮雪就是当初你竭力向我推荐的那个孩子，是不是？”
“是。”
“你推荐她，是因为我和她父亲的关系？我记得你看过兰枢的照片，也知道他是我的爱人。”
“不。我推荐她，是她本身很优秀。”
“你很了解她？讲给我听听。”
楚星河便将自己知道的有关萧暮雪的过往讲了：“她太倔强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和张老师都是最近才得知。这期间她照顾妈妈，安顿家事，带着哥哥上学，打工挣钱，争取预科生的名额，一切都有条不紊，好像生活本就如此。真不明白一个人太过坚强，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生活总是喜欢折磨更为懂事的人。”姜涵睿叹道，“基因这东西，有时候强大得无可抗拒。她不但继承了兰枢的语言天赋和超群的记忆力，就连这宁折不弯的性格也像是复制粘贴的。真难为她了！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事。”
楚星河很是烦恼：“她敏感又骄傲，我想帮她又怕触及她的禁区……”
姜涵睿目光犀利：“你喜欢她？或者说，你爱她？”
楚星河惶恐：“我……我是不可以的，对吗？”
“有何不可？难不成，你会纠结你的身份和年龄？你应该不是那样迂腐懦弱的人。”姜涵睿既无奈又悲凉，“作为老师，我反对早恋。撇开这个身份，我支持所有真心相爱的人。年龄，身份，金钱，地位……都不该成为爱情的绊脚石。你爱她，就好好把握，可别像我这样，痛失爱人，空等一生。”
楚星河鼻头发酸：恩师终生不嫁，以为可以等到良人归来，不想等来的却是死讯。她已不再年轻，她的眼已不再澄澈，她是那样孤独，那样寂寞，那样悲苦……而我呢？栀子花年年都开，我也依旧无法将那抹芬芳插上她的发梢。
从此，这世界于我，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了！姜涵睿回想从前，肝肠寸断……
窗外寒气渐重。冬天来了。第一场雪铺满整座城市时，千禧年的钟声敲响了。
跨年晚会还没结束，萧暮雪就开溜了。天黑路滑，她放弃了骑车，步行往家赶。傅雪峰等在必经的公园门口，捧着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两人边吃边走，时不时用脚踢雪玩。
分叉的路口，叶寒川等在路灯下。他望着萧暮雪，藏不住眼里的落寞相思。
“找我？有事？”
“大金牙出事了。”
“哗！”萧暮雪睫毛轻颤，“这报应来得可真快。死了没？”
“听我妈说，他的病只有你们萧家能治。以前他爸爸得的就是这种病，跑了很多大医院都没治好，后来被爷爷治好了，用的就是萧家祖传的药方。”
“是又怎样？难不成，你妈还想要这方子？行，让她找爷爷要去。”
“我妈做事不择手段。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