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海上繁华梦下》(27) - 海上繁华梦 - 孙家振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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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海上繁华梦下》(27)

第十七回

许行云耐心服礼夏尔梅受气发标话说金子多请麦南在兆富里柳青青院中饮酒,富罗与贾维新吃得酩酊大醉,任意殴人。旁观咸抱不平,声称报捕。麦南与金氏弟兄俱因体面有关,心中大窘。还是麦南有些主意,抢步至房门口,用尽平生之力将富罗一把扯进房中,捺他坐下,操着西语责备他道:“今天金子多瞧得起你,请你到此饮酒,你为甚醉到这个样儿,与人寻起事来?这是子多做的相好地方,即使阿彩有甚开罪之处,也不该在此胡闹。如今阿彩与相帮的多已平白地被你打了,我劝你不要闹罢。再闹人家要投报捕房,那时看你怎样?我不愿意陪你削色,先要走了。往后你酒性不改,我一定与你绝交,免得眼见你酗酒滋事。你须子细想想。”富罗听了一句无言。麦南说罢,又操着中国说话,手指贾维新道:“贾先生,你是华人。富罗酒醉闹事,打的也是华人,虽然是些下贱,却也是四万万中的同胞。你在旁边袖手不劝,已不能够尽你保全种族的义务了,怎的反帮助着他,借着外人势力有意欺残同胞?难道维新宗旨竟是这样的么?不是我今天说你,照你这种行为,幸在贵国,看了你剪辫改装的表面上,俱错认你是个志士;若在敝国,竟是下流社会中的下流,亏你羞也不羞?若再帮着富罗胡闹,我定与你个下不过去。”这几句话讲得声色俱厉,贾维新虽然酒后,也觉得无地可容,只因麦南是个西人,又见富罗受了他的说话尚还不敢还口,怎敢答他半句?只呆呆的两眼直视富罗,看他怎样下场。麦南说完了那一番话,叫跟杨小蛮的娘姨先把小蛮搀扶出房,乘轿回去,然后叫柳青青唤许行云的相帮进来,问阿彩打得什么样了,现在可还在外?相帮说打了一记耳光,有些青肿,因怕再要打他,现已不知何往,大约逃回院中去了。麦南道:“去了也罢,你们快抬先生回去。”相帮唯唯答应。行云好如得了恩赦,向麦南谢了一声,跟着相帮向外。富罗见行云要去,立起身来追他,行云吓得往麦南身畔乱退。

麦南问富罗追他则甚?富罗立住了脚。行云见他不追,又与相帮往外,富罗又追了出来。麦南高叫:“行云莫怕,快些上轿。”行云无奈,飞也似的抢出房门。富罗也已追至房外,贾维新也跟了出来。行云匆匆上轿,富罗扳住轿杠不许抬动。两个相帮发极,尽力往前一冲。富罗酒后力弱,拉他不住,两手一松,那身子往前一磕,但闻“拍挞”一声,跌下地去。街上众人齐齐的发一声笑,贾维新急忙搀他起来,已跌得满身灰土。与他拍拭一下,看那许行云轿子,早已飞也似的去得远了。富罗将手一指,又向贾维新一招,一同追将上去。

里面麦南等听说富罗跌了,恐怕跌坏,大家出来看他,谁知已与贾维新跑得影多不见。子多很不放心,要想去赶他回来。麦南摇手止道:“酒醉的人愈闹愈醉,且自由他。我瞧富罗一人闹到酒意醒些,也就没有事了,奈有贾维新帮着,那可说他不来。且等他们闹得甚样,要去我们再去,并不是有意看甚冷破,此时去也枉然。倘然闹得个真没收场,院中叫了巡捕,我们同在一处,不晓得底细的人只认做也在其内,那时同列捕房,岂不声名丧尽?还是保全名誉要紧。富罗、贾维新这两个人,以后渐渐与他疏远些儿是了。”子多听麦南叫他不必追赶,回身重新进院,开消过下脚洋钱,叫相帮把台面收去,又叫娘姨将房门口的碎玻璃杯扫净,略坐一坐,定了定神。

麦南因方才富罗没写局票去叫行云,问子多怎的会来,闹下此祸?子多道:“想是富罗在他院中吃好了酒,带局来的,局票果然未写。”麦南道:“早知有此一闹,我们何不早些散席。”子多道:“这多是贾维新不好。富罗一到台面,又叫他喝了两大杯酒,才有此事,算来他是个罪魁祸首。”柳青青道:“怎的不是?此回他二人追到西安坊去,只怕尚要大闹一场。我替行云有些放心不下,可要差个相帮去打听打听?没甚事情最好,有事还须你们去解劝解劝。”子多道:“差个人去打听一下也好,究竟是我请他们来吃酒而起。”青青遂叫带房间的阿小快去。

阿小不敢迟延,急即出外访问动静。沿路有人说起:见有两个酒醉洋人追着一乘轿子,那轿子抬得如风卷残云一般的速,两个洋人磕磕撞撞的,怎想追得上他?却把路上行人悔气,倘被二人撞着,就是用力一推,不知推跌了好几个人,更在大新街的转弯角上撞倒了一个水果担子,一部空东洋车,多因二人俱是洋人,不敢发一句话。追至西安坊弄内,那乘轿子抬了进去,两个洋人也追进弄中,抬轿的到了门口停下轿子,想把大门关闭,不放二人入内。二人已经追到,休想关得住门,被他闯将进去,上了楼梯,闹得院子里人人躲避,个个惊惶。现在不知晓得怎么样了。阿小知道这一闹真个比在兆富里更是利害,因赶至西安坊,再去细细的探听。遇见许行云院内相帮,说行云今夜其实受了一场大惊,阿彩更是吃吓不起,自从富罗与一个会讲中国话的洋人上楼,他悄悄的溜下楼梯,出后门逃走去了。富罗到得楼上,举起手中那根木捧随处乱打乱揪,打碎了两块玻璃窗儿,三只茶杯,一对台花。那个会讲中国话的,口口声声定要找寻阿彩。行云大着胆子,问了句寻他做甚?这人立刻动蛮,便要殴打行云,幸被房间里人拦住,没有打到。这人就与房间里人为难。本家发着了急,进房跪在地上求饶。这人说我们外国人不喜叩头,要限在他的身上交出阿彩。本家说阿彩方才跟局出去,没有回来,凡事总求看在我的分上宽恕些儿。并请了一个懂得几句外国话的中国客人问富罗为甚生气,富罗却又说不出来。后来自己误踏了楼板上的碎玻璃片,滑了一交,割碎手指流血不止。那个会讲中国话的更是暴跳如雷,现尚在房喧闹不已。富罗却因碎了手指,撇下木捧静了一回,躺在楼板上面睡了,不知睡到几时才醒。那个会讲中国话的不知闹到几时才去,真是受累。阿小得了这个消息,回至院中诉知青青。麦南听了大不为然,只说由着他们吵去。金氏弟兄心中焦急,俱想到西安坊劝住他们。柳青青与许行云平素要好,也劝子多速去。

子多马上要走,无奈麦南未去,不便撇他在此,只得勉强陪着。又坐了半刻多钟,盼他动身之后,始与子富一同赶至许行云家。其时富罗依旧睡在楼板上面,尚未清醒。贾维新呕吐狼藉,口中喃喃不绝的,仍要本家交出阿彩。恼了那个会讲外国话的客人,退出房中与男本家说:“外国人凡是守规矩的,莫说中国妓院不到,连外国妓院也俱不去。如今二人闹得这个样儿,真是洋人中的败类。况那会讲中国话的,看来尚不是真正洋人。何不索性报知捕房,派个外国包探到来,把二人撵他出去,或竟拘入捕房暂禁。明日把富罗解送该管领事,那假洋人到会审公堂,问他个假冒西人酗酒滋事之罪。你可大着胆子办去,包你没事。”男本家听了这话,胆壮起来,当真要出外报捕。恰好金氏弟兄进内,被子多喝住他道:“打毁了房间里的东西,明天酒醒之后自然照数认赔,休得混帐。否则富罗与姓贾的倘有差池,定当惟你是问。”金子多在洋行里头久了,租界上有些手面。男本家见他出场,连忙缩住了脚,道:“金大少怎样分付,怎敢不依?但姓贾的在房胡闹,必须大少、二少劝他回去才好。”子多道:“那个自然。”遂与子富上楼,走至行云房内。

贾维新见金氏弟兄到此,认做也是寻事来的,连说:“来得正好。阿彩被本家不知藏到那里去了,我在此问他要人,你们也来问他。”子富道:“本家把阿彩藏着怎的?休要与他混闹。”贾维新把眼睛一瞪道:“不是被本家藏着,这人却到那里去了?”子多见他醉极不堪,只得顺着他道:“阿彩一定被本家藏着,你把这人交我,待我叫他寻去。”维新拍手道:“这才不错,你一准要他交出人来。”子多遂将本家一把拉出外房,叫他快走。本家飞步下楼,子多回身复至房中,说:“本家现寻阿彩去了,大约须两三刻钟可来,你何不在炕榻上略息片时。”贾维新道:“歇息可以不必,我还要问行云为甚把富罗绊跌一交,决不与他干休!”子富道:“那是富罗攀住轿杠,自己跌的,不能怪他。”贾维新道:“你瞧见么?我偏晓得是被行云绊跌他的。”

子多把眼睛向子富一斜,道:“富罗方才跌这一交,果是行云不好。维翁现要行云怎样,方能消你心头之气?”贾维新道:“他敢藐视洋人,须知我万万容他不得,必要至至诚诚替我服一个礼,或肯方可饶他。”子多道:“你要行云服个礼么?服礼之后,是否并无别话?”贾维新道;“有无别话,且待他服过了礼再说。”子富道:“这么样罢,叫行云与你磕了个头,便将此事消去可好?”贾维新道:“照了外国规矩,服礼不必磕头,只要他与我搀几搀手,亲几个嘴也就完了。”子多道:“这有何难,待我与行云说去。”遂将此话告知行云,令他快与姓贾的敷衍一下,免生事端。

那知行云因并没开罪于他,并且也没得罪富罗,执意不肯。子多劝了又劝,子富也说:“这一下真是委曲你的,往后我们有好客人,一定替你做几个媒,补你的情。否则这两个酒鬼闹到何时才了?”行云始勉强答应。金氏弟兄大喜,将行云牵牵扯扯的走至贾维新面前。子多执了行云的手,子富执了贾维新的手,彼此搀了一搀。贾维新觉得乐不可言,伸过颈来与行云亲嘴。行云耐着心性由他怎样。那知贾维新早也不吐,晚也不吐,这时候忽喉间一阵作逆,那张酒臭直冲的臭口与行云脂香喷溢的香口刚巧凑在一处,顿时狂呕起来。行云回面不迭,竟吐了一头一脸。贾维新拍手大笑。行云急唤娘姨取水洗脸,连头发内多吐得肮肮脏脏的,急切洗不净他,衣裳上也被溅及。行云想到做倌人这种苦处,止不住流下泪来。

子富见贾维新吐的秽水淌了一地,富罗睡在地上尚如死人一般,渐渐流至身边,慌与子多将他唤醒,搀了起来。其时富罗略已清醒,见金氏弟兄唤他,擦了擦眼问二人:“这时候有几下钟了?”又见贾维新呕吐狼藉,笑他酒量不佳,吃了如何会吐。子多问他可知道自己追打阿彩及在此卧地之事,富罗竟迷迷糊糊的一点不知。子多道:“此刻已经一点钟了,可要回去?”富罗问贾维新吐了怎样?维新一吐之后,心下也觉稍清,对子多说了声:“我们回去。”便与富罗脚步歪斜一同向外。金氏弟兄深怕二人再闹别事,跟着下楼,直至出了院门,替他们叫好车子,送上了车,方始放心各散。

行云见贾维新等已去,心中恨极,叫娘姨在他与富罗所坐的椅子上各烧了一张自纸,以为祓除不祥。又叫把楼板上所吐秽水收拾洁净,闷昏昏的正思安睡,听得楼下相帮的喊声:“行云先生,堂唱姓夏的叫到兆贵里花婷婷家。”行云恨道:“人家要想睡了,偏来叫个断命堂唱,这是那里说起。”唤娘姨问阿彩可曾回来,娘姨道:“阿彩方才逃了出去,没有回院,想是在小房子过夜的了,须得明日才来。叫小大姐跟局去罢。”行云道:“小大姐呢?”娘姨道:“小大姐已经睡了,待我唤他起来。”遂把小大姐唤醒,叫他拿了烟袋。小大姐又至壁间拿取胡琴,行云道:“此刻是什么时候了,谁去唱给他听?胡琴不拿也罢。”小大姐重复放下,二人一同下楼。因三个抬轿龟奴,两个多已回去,只得由一人掮着而行。

行云做姓夏的客人共有两户,一户是夏尔梅,做得不多几时,却已有过相好;一户是尔梅的兄弟,名唤尔兰,向在洋行为式拉夫,此人心地诚实,性度和平,行云叫他吃酒碰和,必定满口答应,不比尔梅年纪虽老,动辄发标。他在行云那边走动已有一年多了,从来没住过夜。尔梅看上行云,也去叫他,尔兰知道并不着恼。弟兄两个同做一人,彼此各不回避。尔兰脾气较好,自然行云对些。这晚却不知道那个所叫。

去至席间一看,见是尔梅,正因隔夜要他吃个双台没有答应,心中不甚自然,今夜又受了富罗、贾维新两个的闷气,余怒未泄,遂一齐发作在尔梅身上。在他的椅子背后一坐,不但没些笑脸,开口就直呼他的名姓道:“夏尔梅,你今天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来叫我的局?”尔梅诧异问道:“此时才只一点多钟,并不曾过得夜深,难道你已经睡了么?难道打断了你睡兴不成?”行云道:“睡倒还没有睡,但是我昨夜叫你吃酒,也是一点多钟,你说上了年纪的人,身子熬不得夜,怎的今夜已一点多钟,却又在此地吃起酒来?”尔梅道:“今夜是朋友请的,纵然夜深些,也是不得不然,并不是我自作主人,好早自然早些的妙,弄到更深夜静真有些吃耐不住。你心上须得放明白些,莫怪我昨儿不应许你吃酒,今儿与我呕气。再隔不多几天,你院子里归帐路头的日子就要到了,那时我就替你吃两台酒,有甚大不了的事情?”行云冷笑答道:“等到我院子里烧归帐路头你来吃酒,至少尚有半个多月。惶恐你不时在院中来来去去,要你吃酒这样为难,这样推三阻四的不肯一口便允,亏你说得出来!况且烧路头的那天,算我生意甚清,不见得吃双台的客人除了你便一个多找不出来。我想这顿路头酒吃与不吃,由你便了。”夏尔梅不听此话则已,一听此话不觉发起怒来,睁着眼睛叱道:“你说怎的?除了我不见得没人吃酒,难道我除了你就没有地方叫局了么?真是岂有此理!”行云道:“我晓得你相好做得甚多,本来是个阔客人,今夜为甚不叫别个先生的局呢?”尔梅愈听愈气,嘴上边的几根白须一根根多竖了起来,好像银针儿一般的硬,口中连呼“放屁”,叫娘姨快拿局票,另要叫局。

花婷婷是荣锦衣做的,这台酒乃锦衣的主人,席闻有平戟三、凤鸣岐、熊聘飞、李子靖、杜少牧、甄敏士、毓秀夫诸人,怎容夏尔梅闹甚脾气?不过许行云似此的盛气凌人,觉得内中必定另有别故,因急劝住夏尔梅道:“我们逢场作戏,不可如此认真。既经叫了行云,再叫别人做甚?”夏尔梅执意不允,一定要叫,被锦衣向娘姨手中将局票夺去。叮嘱行云不可多口,并问他今夜究因何事欲与尔梅寻气。行云并不说明富罗与贾维新之事,低头不语。锦衣见问他不出,也就罢了。少牧深恐二人再有口舌,急唤娘姨添上一壶熟酒,与夏尔梅搳拳,满心岔他开去。尔梅与少牧尚是初次见面,却不得情,只得勉勉强强的五魁八马乱喊,搳了二杯抢三,乃是少牧输的。尔梅搳好了拳,又欲与行云说话。锦衣见他气尚未平,也与他搳了三杯抢三,又是锦衣输的。接下去戟三、呜歧、子靖、秀夫四(五)人也每人搳了三杯,夏尔梅一连输了四拳,三四十二杯酒,有些吃不下了。锦衣要叫婷婷与房间娘姨代饮,尔梅不许,自己勉强喝了六杯,尚有六杯并在一只鸡缸杯内,递与行云,要他代喝。

谁知行云接也不接,尔梅这一只手伸了出去,竟然伸不回来,脸上如何过得下去。此时无名火再耐不住,连说了几声“可恶”,将酒向行云脸上一泼,湿淋淋的泼了他一头一脸。行云喊声:“夏尔梅,你待怎样?”把身子往后略退,起右手抢了尔梅手中的酒杯,要向尔梅劈头掷去。锦衣等见他撒泼过甚,大家愤愤不平。戟三夹手将杯夺住,端端整整的向桌上一放,说:“谁敢拿他!”行云见动了众怒,方才住手,叫跟局娘姨取过洋巾,将脸上边的余酒抹去。那知颈骨内也泼了个淋漓尽致,不但胸口的里衣尽湿,连一个湖色西纱兜肚那上半截也如在酒中浸过一般,解又解他不下,换又换他不来。八月里的天气,冷冰冰的搭在胸前,真好难过,比了方才贾维新(富罗)所吐,又是不同。娘姨伸手进去,抹过了两方洋巾,怎想抹得乾他。行云将柳眉连皱,又要与夏尔梅不肯干休。他本是湖北妓女出身,性子非常蛮横,除了富罗是个洋人,略有三分惧怯,其余客人向来没一个在他心上。这回〔吃〕夏尔梅的大亏,全不想是自己不好,一心只怪尔梅不应这样欺人。酒杯虽被戟三夺去,不便再拿,见面前放着一大杯茶,乃是堂唱进来的时候,婷婷房中娘姨照例斟与行云喝的。行云并没有喝,放在席上,约有七八分浅满,已经冷透的了,拿起来照准尔梅的面门连杯掷去。尔梅并没防备,急将身子一侧,虽然茶杯落了个空,“咯”一声碎于地上,尔梅因上了年纪,立起时脚重头轻,自己作不得主,衣服又被交椅兜住,不觉连人带椅跌了一交。

锦衣等大惊失色,急忙扶他起来,问他怎样?尔梅一时开不得口,将手只向行云乱指。戟三见他两足湿透,原来那一杯茶尽溅在他的足上,急呼房间里娘姨替他把鞋袜暂时脱去。婷婷恐尔梅必欲再与行云寻事,将嘴对他向外一邪,叫他快去。

行云也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立起身来一言不发,拉了跟局娘姨往外便去。尔梅见了心中大怒,要想赶他回来,责他怎得这样无礼,无奈足上边鞋袜尽去,寸步难移,气得只坐在交椅之上拍桌大骂。行云早已走出房门,去得远了。

锦衣众人与婷婷等多来劝慰,尔梅这一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声言停刻必要到他院中,闹他个不得开交,稍泄心头之愤。戟三终疑行云另因别事而起,苦劝尔梅风月场中切不可焚琴煮鹤,杀甚风景;况且行云今夜说不定受了别个客人的气愤,在你面前借题发挥。虽是理上不该,究竟他是一个妓女,何妨看破些儿,不犯着与他一般见识。少牧知道尔梅做的相好甚多,并不是行云一个,说他既与行云不睦,往后不叫罢了,何必与他斗气,伤了自己精神。婷婷也说行云这人脾气本来不好,最易冲撞客人,方才看他进来的时节,脸上早已不甚自然,平大人说得不错,不知他与那个客人先呕了气,才到这里,谅来并不是专与夏老爷过不过去,饶过了他也罢。尔梅任凭众人曲劝,这气总觉平不下去,呼房间里娘姨快拿局票过来,叫二排局立刻跳槽,并想再叫行云到来,激气在他的身上。有分教:平空又闹无名气,蓦地相逢倚势人。

要知夏尔梅这二排局叫得成否,怎的又生出事来,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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