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海上繁华梦下》(28) - 海上繁华梦 - 孙家振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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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海上繁华梦下》(28)

第十八回

忿跳槽夏尔梅卖老怒翻台金子多作威话说夏尔梅在花婷婷席上饮酒,被许行云无端寻事,闹了一肚子的恶气,要叫二排局马上跳槽。锦衣诸人劝他不住,只得且自由他。尔梅提起笔来,一连写了五张局票,催娘姨快些发将下去,也不知叫的是谁,众人并没问他。谁知内中有两个局叫得与杜少牧大有关系。一个是云寓改名的群玉坊花笑桃,正是楚云。夏尔梅向来并不做他,有一天在张园游玩,楚云也在张园,回去时尔梅的马车在前,楚云在后,尔梅并没留心。楚云却知道夏尔梅年纪虽老,乃有名的垃圾马车,堂子里很肯花钱,因有心勾搭着他,叮嘱马夫跟住同行。每到转湾的时候,远远在车上边向尔梅丢上几个眼风。尔梅是个见色迷心的人,虽然眼光已花,幸戴着副金丝边老光眼镜,看得甚是清楚,暗想“自己已是五六十岁的人了,难得尚有人这样钟情,真是一桩奇事。心下十分欢喜,但不知此妓叫甚名字,住在那里,必须访他一个明白才好。当下分付马夫到一品香停车,看他可也停将下来,若然当真停在一处,此妓一定有些意思,正好一同入内,问他一切,并看看他人品如何;倘然开了过去,分明是事出无心,也就罢了。因至一品香门口下车,但见楚云的马车也已停了,他脚尖紧上一步,不先不后恰与尔梅一同进门,彼此打了一个照面。楚云有心笑上一笑,只笑得夏尔梅神魂颠倒,体骨酥麻,开口说了一句:“你可是也来吃大菜么?”把一双老花眼睛紧紧一挤,将楚云自上至下看了个一览无遗,暗赞他好副面貌,虽是徐娘半老,那风头尚如十八九岁一般。楚云见尔梅与他兜搭,故意把手中的白丝巾向口上一掩,催同去的小大姐叫他快走,半句话也没有回他。尔梅那肯放松,两只脚便轻飘飘的跟了进去。楚云拣个客座坐下,尔梅冲了进来。楚云又向尔梅笑了一笑,始开口问他进来做甚?尔梅只当没有听见,还问楚云:“可要叫侍者拿菜单点菜?”楚云微微的点了点头。尔梅大喜,立呼侍者进内,每人点了四客大菜,开了一瓶红酒,又替小大姐也点了客鸡丝鲍鱼汤、一客虾仁蛋炒饭。这才细问楚云姓氏里居,楚云一一告诉了他。尔梅知道了他的出身底细,晓得此人声名甚大,客人做了这种倌人很有面子。又见他说话间交浅言深,比平日间所做别的相好不同,心中那得不着起魔来。吃过大菜之后,当晚到群玉坊打了一个茶围。明日吃了台酒,楚云就留他住下。尔梅觉他这样迁就,过意不去,给了二百洋钱小货,明日又碰了场和,从此便叫起他来。

尚有一人是个雏妓,住在西安坊内,名字唤叶小红,年只十三四岁。夏尔梅去做他,因看上了个打底娘姨,俗语说:“醉翁之意不在于酒”,那娘姨并非别个,却是当初盛名鼎鼎的颜如玉。他在宝和里做了两节住家野鸡,生意虽不甚好,手头却又多了二三百块洋钱。想到做野鸡的苦处,每夜客人甚多,身子甚是受苦,却绝没个上等之人,用用盈千累万的,赚钱既觉容易,起居又甚自然,因把这二三百块洋钱托人在江西地方买了一个女子出来,在宝和里住了一节,亲自教了几支曲子,勉强唱得出口。

这节遂在西安坊包了一个房间,取名叶小红,悬牌应局。自己在生意上做了个打底娘姨,又与先时在小桃源叶题红处一般。不过从前是帮着人家,此刻是自己的讨人做客人,自然比前巴结。尔梅本来也没叫过,有个朋友与如玉有些牵丝,前数天同台吃酒,把小红叫来,写明要如玉跟局,如玉果然跟了同来。尔梅一见,忽又看上了他,当场转了个局,又约人去碰了场和。如玉知他是好客人,待他十分十二分的要好。尔梅因碰和时细看如玉,见他脸皮黄瘦,头发稀疏,这种人妆扮好了虽尚有些姿色,一卸了妆只怕断看不得,心上不觉冷了好些,以后没有去过。今天又叫他在内,无非是凑个热闹,并不有心跳到那一边去。

座上却惊动了遇事留心随处精细的平戟三,他瞧见夏尔梅乱写局票,在旁冷眼瞧着,见有花笑桃、叶小红在内。等他发出之后,暗向少牧衣襟之上轻轻一扯,同至外房,告诉他道:“今天真是巧事来了,夏尔梅与许行云呕气跳槽,发了五张局票,竟把你两个从前的心上人多叫在内,你想巧也不巧?”少牧闻言诧道:“戟哥怎的知道?”戟三道:“我看他亲手写的局票,怎样不知?”少牧道:“楚云改了花笑桃的名字,我也晓得久了,不过到了上海没见过面。如玉听说做了野鸡,如何尔梅叫起野鸡局来?长三书寓内从来没有这个规矩,只怕未必。”戟三道:“如玉在宝和里做住家野鸡,乃是前两节的事情。这节已买了一个讨人,住在西安坊了。这讨人名唤叶小红,年只十三四岁。我也新近有人讲起他这番踪迹,尚没与你说过,所以你一点不晓。”

少牧微笑道:“夏尔梅这样年纪,怎么东做西做的做了无数相好,岂不是自寻烦恼?”戟三也微笑道:“如今你也觉得,欢乐场中多做一个相好,多寻几分烦恼了么?

若像从前有人叫了如玉、楚云,只怕你就有些酸溜溜的,心上不很自然,怎有这样大方?”少牧道:“这就叫做彼一时此一时了,不但我此刻没点醋意,停回你瞧,二人到了席上,我可还留恋他们?”

二人讲得正甚高兴,荣锦衣因他们离席已久,恐戟三天性好静,不要因尔梅一闹,坐不住身,纠着少牧走了,心上甚是不安,走至外房找寻。原来戟三等与尔梅俱是初次见面,只有锦衣曾在别处花酒席上遇过数次,彼此认识。尔梅先曾请过台酒,所以今日答请于他,不防与行云闹出气来。席中客不甚多,倘然平、杜二人走了,未免拆了冷台,姓夏的面上难以为情。本来二人与谢幼安最是要好,幼安倘在席间,此人心气和平,即使二人要走,也能劝得住他。怎奈前几天接到家信,齐氏因天香死后,幼安伤感异常,虽然现在上海游玩,藉散闷怀,日后归来恐他依旧郁郁不乐,故在苏地托人,要替他重觅个如花美妾。做媒的得了这个消息,每天有人赴府说亲。齐氏因写信到申,催幼安即日回苏商办此举。幼安见信之下,深感齐氏用心,但想娶妾一事谈何容易,有几个像桂天香一般的人,一时那里娶去?不过齐氏既有此意,不得不回苏一次,叫他慢慢留神,必得自己看上,不可听信媒婆,或致误事;倘或没有看得上的,尽可不必再娶。故此别了少牧诸人返苏去了,约定中秋之后再当到沪。苏州倘无合意之人,说不定仍在上海讨娶。乃是大前天动身去的,今天并不在座,只得亲自寻将出来。戟三见锦衣出外,笑说:“可是疑我二人去了?我们今天尚要看两个人,怎得会去?”锦衣道:“你们要看那两个人?”戟三把夏尔梅叫花笑桃、叶小红之事说知,锦衣也连称巧事,遂邀二人重新进内。

尔梅叫的这五个局,已有三个来了,并没楚云,如玉在内,认做两人多尚未到。

后听尔梅唤着叶小红的名字,问他:“你母亲怎的不来?”小红回说:“有病在床,不能出外。不然夏老叫局,那有不来之理?”尔梅问:“是何病症,几时起的?”小红道:“昨日才起,头疼身热,大约是感冒风寒,没甚要紧。停回用好了酒,你去看看他罢。”尔梅道:“既是感冒风寒,今夜没有工夫,明天我来瞧他。叫他自己保重些儿,瘦得一把骨头的人,怎再生得起病。”少牧始知如玉身子不好,今夜不来。又听尔梅说他瘦得一把骨头,暗思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为甚憔悴到这般地步?真是他自作自受,合了“可怜不足惜”的一句俗语。就是楚云,前在群仙戏园瞧见,也比先时消瘦多了,近来不知怎样?待他来时,不妨细细的看他一回。心中正在默想,但听得一阵脚步之声,楚云进来,连名带姓的向尔梅叫了一声,在他身旁一坐,便去咬着耳朵,不知道说些什么。那种做客人的擒拿手段,仍如昔日一般,只可惜脸色焦黄,纵然脂粉浓施,全失当年风彩。并见两颧高耸,一双钩魂摄魄的媚眼,觉比从前大了许多,这是面庞过瘦的缘故。又看他伸手去接小大姐手中的银豆蔻匣,那双春葱一般的手指,已变做干姜一般。少牧暗暗嗟呀不已。

楚云却与尔梅密语正浓,尚没瞧见,直至小大姐上前打断了二人说话,方才回过头来,恰与少牧打个照面,不觉心中吃了一惊。一个台面之上,怎好佯推不见?只得勉强叫了一声“二少”,并问是几时到的?少牧带笑答道:“到了好几天了。”楚云假作诧异道:“到了好几天,怎的没有见你?”少牧道:“林黛玉、花好好在群仙串戏的那夜,你可在包厢里头看戏?”楚云故意沉思道:“那晚果在西包厢内,二少坐在那里?”少牧道:“我在楼下正厅第四排桌上。”楚云道。“怪不得没有瞧见,原来坐在楼下。这晚看戏的人甚多,恕我没有留心,真是失照你了。”少牧回了一声“好说”,以后遂没有别话。楚云叫大姐小玲拿水烟袋装烟,尔梅见少牧也做楚云,嬲着要他转局。楚云口中也说:“二少可要转局过来?”那身子却坐着不动。少牧道:“今天是夏老叫的,不必转了,过天我自己来叫。”装烟的小玲不知就里,尚说:“二少为甚不转局?”楚云暗暗以目示意,小玲方才觉察,装了两筒水烟,拿着水烟袋跑回楚云身边,并不再说。夏尔梅见楚云与姓杜的不甚亲热,认做向来没甚交情,也不去勉强于他。

楚云既与少牧招呼过了,见他脸上边甚是和霭,与在苏州见面之时不同,料着没事,放胆巴结尔梅,要他散席之后翻台过去。并见他赤着双足,问他为了何事,难道不怕受寒?尔梅把与行云呕气之事约略述了一遍,说本来正要翻台,再把行云叫到台面羞辱一场,藉泄心头之气,但不知此刻已有几点钟了?楚云回称尚只一点多钟。尔梅马上要走,因叫的五个后添局,尚有群玉坊花小红未到,叫相帮快去催他。

楚云更唤小玲叫自己的相帮上楼,令他赶紧回院,问王家娒拿双丝袜,并取一双鞋子到来,与尔梅穿。尔梅问:“那里来的现成鞋袜,这样凑巧?”楚云说:“昨天有个客人,因天公下雨,穿了雨靴回去,把鞋子留在院中,正好借他一用,脚寸谅来没甚大小。丝袜乃是你自己前数天脱下,叫王家娒洗的,怎的你就忘了?”尔梅笑道:“那是我做得地方太多的不好。这双袜脱在那家,一时竟然想不起来。”楚云道:“本来你地方做得太觉多了,以后总得减去几个才是。譬如花小红与我住在一个院中,起初不晓得铺房间的那夜第一台酒是你吃的,你终算是老客人了,怎么近又叫起我来?小红的娘阿素姐知道此事,心上边与我很不过去,受过他好几次冷言冷语,说小红初出来的时节,托我照应他的,怎样反去夺了他的客人。你想这话受得来么?今天小红故意迟来,内中未必没有意思,要你自己晓得。为甚一个门口里头,既叫小红,又来叫我?怪不得他不巴结你。好得过节我要调到别处去了。倘你真个有心照应着我,花小红这一个局以后索性不叫也罢,叫了反累我与阿素姐伤了和气,你心上安也不安?”

尔梅听罢,跳起来道:“怎么样说?阿素与你过不去么?花小红小先生,谁要做他?

不时叫几个局,尚是阿素面上,他与你过不过去,真是鸡子和石子斗了。我不晓得你们吃醋也罢,晓得了不但往后不叫,今天也可不必等他,我们马上散罢。”楚云假意止道:“今天你不等他,显见得我在你的面前讲了话了。何况小红虽是个小先生,你与阿素姐不见得没有交情,切不可一时之火,这样决裂。”尔梅指天誓日的道:“你冤枉我与阿素有过交情了么?阿素在小房子内,夜夜不在生意上住,我又没到小房子去过,怎样有甚交情?你莫错疑了人。”

楚云冷笑答道:“你是出名的石灰布袋,与阿素姐没有交情,我相信么?”说罢,向台面上细细一瞧,见尔梅叫来的局俱已去了,因说:“除非才去的叶小红尚是初做野鸡,肉或者没有吃过,那还信得过你。”尔梅不解道:“叶小红小小年纪,打过野鸡的么?此话从何而起?”楚云道:“那个说叶小红打过野鸡,他的抚蓄娘如玉,不是上节尚住在宝和里么?亏你好双法眼,看上了他。但他生过满身毒疮,至今时发时愈。我今天关照着你,杨梅鸡是没味道的,以后莫去想吃他罢。”尔梅诧道:“原来如玉在宝和里住过,怪不得问他上节在甚地方,他只说从前在西荟芳,叫颜如玉,后来误嫁了一个客人,弄得不堪收拾,如今那客人死了,这节又到上海,言语甚是支离。你说他生过毒疮,果然此人骨瘦如柴,体热如火,头上边头发稀疏,指缝中疤痕隐约,真个有些意思。本来我也很疑着他这种人怎样做得?明天起我也要断绝他了。”楚云道:“怎么说?今夜我这几句话,你肯断掉两个小红,只怕未必。”尔梅道:“你瞧着罢,再叫他们两个,我不姓夏。”说罢,立起身来便要散席,忘了脚上边没穿鞋袜,喊了一声:“阿呀!”楚云大笑,众人也忍不住笑将起来。恰好楚云差去取鞋袜的相帮已经到了,双手把鞋袜呈上,楚云叫小玲伏伺尔梅穿好,那湿鞋袜叫相帮带回院中,交代王家娒去洗刷。

其时花小红依旧未来,夏尔梅再等不及,催着众人要到楚云家去翻台。锦衣等因夜已深了,这种酒吃得最是乏味,大家不约而同的劝他明日再去。尔梅那里肯听,楚云见众人俱不愿去,反说明日一样吃酒,何必一定今夜,也劝尔梅早些回去养息精神,明天再吃。尔梅见楚云也是这样的说,方才息了念头,约定众人明晚八九点钟入席,必须个个俱到。众人彼此勉强答应。尔梅便催楚云回去,自己起身也要走了。那知花小红到来,说;“夏老对你不住,今天转局多些,来得迟了。”要他坐下。尔梅睬也没有睬他,那肯再坐。楚云见了,忙做个两面光鲜,道:“夏老今天不是为你生气,为的是许行云岂有此理,停刻回去我与你说。你虽来迟了些,夏老怎便放在心上?不要勉强他坐,还是大家去罢。”小红听楚云这样的说,只得陪着笑脸向尔梅道:“既然如此,夏老下次来叫,准定一叫即到便了。今天真有些说不过去,可要同到院中坐一刻儿?”尔梅本想与楚云一同回去,如今见小红来了,反觉不便,满心不甚自然,恶狠狠的答道:“天已半夜多了,谁耐烦再到你家去坐。”说完,谢过锦衣,别了众人,出房便走。楚云见尔梅已去,向众人说声:“明天早些请来。”又与少牧说:“往后有甚应酬,仍来照应。”笑迷迷的伸手携着小红一同下楼而去。少牧听了他那[般]说话,见了他那般举止,觉得夏尔梅着魔的今日,就是自己当初,深怜尔梅年老,不比自己少年,尚能力勘情禅,醒回痴梦。暮年人不迷则已,一迷往往至死不悟,甚是可悯,因动了个现身说法,细细劝化一番的念头。明天楚云那边一台酒,当夜散席之时,众人本想不去,反是少牧怂恿同往,我且慢提。

再表夏尔梅那夜气愤回家,想着许行云待他的坏处,又转着花笑桃待他的好处,真个意乱如麻,睡在床上提了心火,一夜天眼多没合。直至日高三丈,方才深入黑甜,醒来时天已过午,略略吃些中膳,便欲出外,忽觉两足有些麻木,精神也甚困惫,谅是昨天受了些寒,又熬了一个深夜所致。因在房里头一张烟炕上养息片时,并开了一盏烟灯,吸了两筒洋烟。他的发妻梅氏素来妒心甚重,自从嫁了尔梅,不许偶然出外,恐防他问柳寻花。尔梅也甚惧内,所以五六十岁的人,难为他风月场中从未到过。今岁梅氏得了老病,淹缠床褥,管不得他,才嫖到个不可收拾。梅氏早有些风声到耳,这日病体略觉好些,见尔梅睡在炕上吸烟,唠叨咭咯的盘问他这几天究在那里,白天出去黑夜才回,身子弄得这样狼狈。尔梅听他说话有因,不觉心中暗暗吃惊,只得推称连日有事。梅氏问他何事,尔梅指东话西的说了一回,深恐露出马脚,当时捉一个空,趁着梅氏在床服药,一溜烟的溜了出去。梅氏再要问时,尔梅已出外久了,只把他气得发昏,顿时又加起病来。尔梅那里顾他,一口气跑出大门,叫了部东洋车如飞的赶至楚云院中。

相帮喊了一声“客人”,楚云至楼梯口相迎,见他走了一乘梯子有些气喘,问他可甚吃力?尔梅口中虽说没有要紧,那两只脚却软疲疲的巴不得进房就坐。偏偏里房的门帘下着,分明有客在内。尔梅无奈止步,问楚去:“里面是谁,可能使他让我?”

楚云道:“你且在此略坐,待我说去。”尔梅只得在外房坐下。大姐小玲绞过手巾,倒了杯茶,尔梅问他里房的客人姓甚,可是打茶围来的?小玲答称:“里房是金大少,也是来吃酒的。今天因是礼拜,他是个洋行买办,请的乃是早酒,台面已经散了,大约马上要去。”尔梅笑道:“洋行里做生意的,谅来一定是户好客。”小玲道:“客人尚还不错,不过脾气大些,伏伺他不很容易。”尔梅一头与小玲讲话,一头盼着楚云出来。那知盼了许久,楚云没有出外,只听里房有人高声说道:“那一个要让房间?

他既然要来请客,为甚不来得早些?我们吃过一台,难道翻不得第二台?谁给他赶我动身,真是笑话得很!”尔梅听里面客人发话,不觉呆了一呆,暗想这姓金的为甚平白地吃起醋来,此人真不讲理,且听楚云说些什么,说得明让我进去,说不明只能与他斗上一斗,吃个双台,再看他让也不让。但闻楚云悄声恳道:“金大少是照应我的,外房吃酒的是个生客,昨天预先定下房间。大少再要用酒,明天再用可好?今天给我一个面子,不要使我为难,真是感情不浅。”尔梅隔房听着,深赞楚云真会讲话,姓金的不见得再不肯让。那里晓得姓金的不听犹可,一听此话愈加动起怒来,将手在台上一拍,说:“外房不论是那个客人,要我让他,叫他休想。他要请客,外房请去。我这翻台是翻定了,休再多说,不要讨甚没趣!”楚云竟被他将话喝住,再讲也讲不出来。此时恼了尔梅,那无名火不知冒有多少丈高,说了声:“好个阔客!”立起身来,狠命的抢个箭步,竟要冲进房去与姓金的拼个势不两立。小玲一见大惊,急忙将他拦住,高喊楚云快来。楚云知外房有变,急得也没了主意。恰好楼梯声响,上来了一个客人,力劝尔梅不可如此,尔梅方又将身坐下。正是:莫道是非随处有,若能忍耐自然无。

要知劝尔梅的那人是谁,尔梅与姓金的怎样散场,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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