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海上繁华梦下》(8)
第二十八回负心妓如是下场贪欢汉这般结局话说锦衣在席面上细讲志和、冶之落魄情由,正要设法替他告帮,恰好来了救星。少牧问是那个,锦衣道:“不是别人,乃是郑老太太。他在中途卧病,一连发了好几封信,不见志和前去接他,甚是诧异。后来病体好了些儿,见了志和一封回信,说在申江资斧乏绝,冶之又在栈卧病,万难动身。此皆当初不听慈训所致,悔之莫及。
现悉大人来沪寻儿,途中感疾。儿之不孝,累及高堂,罪无可逭。惟苦川资无着,又不能迅归侍疾,最属思之疾首,言之疚心。为敢谨禀大人,务求给资若干,赶紧寄申,以便就道,勿再耽留。此次回家之后,定当奋志读书,勉图上进,决不溺情声色,暴弃自甘云云。老太太看毕之下,叹了口气说:‘少年人血气未定,一朝失足,也是有的,却不应该到这地步。’顿时几乎晕了过去。后来想到事已如此,气恼也是无益,还不如仍旧寻到上海,遇见了他,逼着一同回扬,善言劝道,将来倘能败子回头,尚算是郑门有幸。否则,死也叫他死在扬州故土,岂可漂流异地?人家说起来,是郑氏祖先造孽,才出这不肖儿孙在外现世,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得那郑氏先灵?遂当时定下主意,扶病动身。好容易巴到上海,只道二人尚住在长发栈内,把行李起上栈去。直至栈里的人告诉他搬到小客栈内去了,始叫了部东洋车,赶到小客栈去,又说搬在郑家木桥叫化客栈里头。
“老太太只气得手足如冰,没奈何寻到叫化客栈。看见冶之卧病在床,面如金纸,骨似枯柴,肌肤里却疮斑隐现,显见得是毒染杨梅。又看他睡的是一张板铺,板铺上边只有一个枕头,一条破洋布棉被,把半条垫做褥子,半条盖做被头,那白被单已变做酱油色了。上身穿一件破蓝棉绸小袖紧身,钮子已多脱落,下身一条破蓝绉纱棉裤,裤裆里已只剩得满裆败絮。老太太伤心触目,不由不流下泪来,问志和睡的是那一张铺,此刻人到那里去了?冶之把手向隔肩一指,说这张就是,人到外头去了,不久就要回来。老太太不看还罢,看了时放声大哭起来。见这一张铺上,一样一条破被,一个枕头,却多放着一盏烟灯,一支烟枪,一个牛筋鸦片烟盒。知是志和吃上洋烟,想到人生犯了嫖、赌、吃、着四字,到得无钱的时候,尚可戒去,独有洋烟最是利害,凭你饭多没吃,这东西偏是少他不得一些,志和吃上了烟,岂不是误了一世?
因此走至他的铺上一坐,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冶之劝他休得悲伤,如今老太太既已到申,我们可以一同回去,从此大家改邪归正,慢慢劝他戒姻,我自己也等病体一好,决计不再吃这苦楚。老太太带泪答道:‘听你说来,莫非也已上了瘾么?’冶之道:‘是。’
“老太太因是通家子侄,正要说他几句,只见志和回来,身上穿一件破蓝洋布长衫,好久没有洗了,弄得袖上裾上油秽不堪,脚上穿一双破外国袜,脚跟已露出肉来,一双短梁京鞋,脚指头露在外面;头上戴一顶瓜皮小帽,那帽顶帽边多已破掉的了,鬓上边的短发积有半寸多长,好久没剃,长发卷曲如乱丝一般,眼见得好久没有梳了;手中拿着一支胡琴,几角小洋。今日因山家园有个公馆,那公馆里的姨太太要听曲子,隔夜叫他午后二三点钟去唱,他才白昼出门。不提防老太太已到上海,寻至栈中。见面时,又悲又喜,老太太也顾不得在栈房里头,放声大哭一场,哭得街上边与栈里的人挤了一屋。志和羞惭无地,劝老太太收住了泪,讲些别后事情,自己抱怨不该应这样荒唐,叫老太太不可过于伤悲,如今赶紧动身回去,决不再做什么不肖之事。老太太气郁极了,当场并不埋怨于他,只问冶之的病到底怎样,可能勉强起身下船?冶之回说,病已十分里好了五分,只因没有川资,故与志和流落在沪。
“老太太长叹数声,唤志和叫栈房里的老班进来,算清了帐。又拿出二三十块钱来给与志和,叫他上街买了几件衣服,分给冶之换过,当下搬出了叫化客栈,住到船上边去。听说到了明朝,志和尚还上岸一次,替冶之买了中法药房许多的药,又买了好些中西药房的戒烟梅花参片,方才开船动身。如今差不多已到了家了。你们想二人到申的时候,怎样风光,却弄得这般回去。若没有郑老太太到此,说不定还要漂流下去,岂不是可怕得狠?”
众人齐齐的多说幸亏志和尚有老母在堂,不然与冶之竟要弄到个不堪设想。鸣岐更向少牧说道:“只因花柳场中好好散场的人甚少,所以少甫大哥与安哥、子靖大哥等从前多要劝你早些回去。”说得少牧兔死狐悲,低头不语。
锦衣又道:“志和、冶之的事情我已告诉完了,还有一件新鲜事儿,可要说与你们听听?”幼安道:“尚有何事?”锦衣道:“我们今天没叫局么?”少甫道:“是。”锦衣道:“今天没有叫局,此事谅还一定不知。这新闻却就是久安里的巫楚云。”少牧忙接口道:“楚云怎样?”锦衣道:“楚云不是几次三番是说过要嫁你么?”少牧道:“是上一次这里公分,叫他到来,他见安哥讨了新人,还向我说了好些的话。前天晚上去过一次,他问我到底此事可成,要我一个了断。我还没有回他,如今有甚新闻?
莫非出了些意外事么?”锦衣道:“你猜有甚意外事情?”子靖道:“堂子里的妓女有甚好事!嬲着客人要讨,客人没有定见,无非是吞烟上吊,诈死罢了,其实那里肯死!”锦衣道:“吞烟上吊,那是他们笼络客人的常技,这一下却并不是这个道儿。他口里头要嫁少牧,心里头早已有了别人,昨天已经过了门了。”少牧听罢,顿时面上一青,立起来,走至锦衣身边问道:“怎么说,他昨天已嫁了人么?嫁的不知乃是那个?
如何我一些没有知道?”
锦衣道:“嫁的人听说姓周,他怎肯使你知道?”少牧摇头道:“这话我看未必甚确。他客人里没有什么姓周的人,那是我晓得的。”锦衣道:“牧老先生,你又来了!他当初暗地里做着少安,你晓得么?那姓周的不是别人,说起来你也知他梗概,就是少安娶了如玉,与他同住在一所屋子里头的周策六。”少牧道:“周策六是何等样人?我虽然晓得有这个人,从没会过面儿,楚云处也不听见他吃酒碰和,怎得做成此事?”子靖道:“周策六是去年到上海的,听说此人既无恒产,又无恒业,乃是一个滑头光棍。楚云真嫁了他,够他一生受用!”锦衣道:“楚云与策六两个,本来不认得的,只因少安带领着他去过几次,勾搭起来。岂知策六这人,在‘潘’、‘驴’、‘邓’、‘小’、‘闲’五个字中,占了一个‘小’字,一个‘闲’字,就是那品貌,虽比不上少安好看,也还说得过去。他晓得楚云近来生意还好,并不欠债,手里头已积了些些私蓄,遂起意去勾骗于他,算计着人财两得。见了他百般献媚,万种取怜,果然楚云着了道儿。初因尚有少安碍眼,况且又是心上的人,与策六不敢十分亲热。前天少安死了,策六去报了个信,讲了少安无数坏话,说他不该讨娶如玉、阿珍两个,若使我是少安,早应娶你回家,一双两好的白头到老,岂非是美满姻缘?何至弄到把性命送掉,多是他自己生着眼睛没有识人的过处。
“楚云初听得少安死了,颇有几分悲痛他的意思,后闻策六这样的说,反也怪起他来,把平日与少安要好的心思顿时移到策六身上边去。好像策六比了少安,性情和顺,举止温柔,更是可取。这一夜,遂留住了他没有回去。策六不知下了多少骗工,竟把楚云迷惑住了,一心一意要想嫁他,觉得策六这人,比着少安有情,又并不曾娶过偏房,并且家里头的正妻听说已经死了,也没留下一男半女。此种人嫁了他时,岂不像个花烛夫妻,将来可以白头到老?遂当时立下主意,在枕上边盟山誓海,说合定了。到了明日,与房间里娘姨、大姐、相帮人等说知。房间里人听了,个个诧异,劝他这是终身大事,岂可如此造次?周策六是个生客,难保他说话不实,须得打听打听再作计较,莫要嫁过去有甚不快之处,懊悔嫌迟。虽然往后仍可出来,究竟不犯着落个‘淴浴’的名气,况且,姓周的看他手头不很阔绰,你又不是欠了人家三千五千,不淴浴不能过去的人,要去想他什么好处!凡事终须三思而行。岂知楚云不听犹可,听了时,说他们何得霸阻从良,将众人一顿臭骂。当时吩咐带房间相帮把门口边的牌子收他下来,我嫁姓周的已经嫁定,将来之事与你们并没相干。房间里人没有法儿,只得听着他将牌子除下。就从这一日起,并不出外应局……”
少牧道:“住了,这话乃是几时的事?为甚十五那晚,我在这里叫他的局,他在新房里坐了好久才去?”锦衣道:“周策六住在楚云院中,正是十五晚上,不出局是十六起的,所以你还没有清楚。”少牧道:“十六饭后,他还差小大姐到我栈房里来,说十八晚上要调头到平安坊去,本家处缺少菜钱,问我要借一百块钱,叫我自己送去。既然他不出局了,还要调什么头?我看这一件事,决定你缠错话了。”幼安道:“他要问你借钱,你可曾借给与他?调到平安坊去。可是去年说起的话,还是十六才说?”少牧道:“调头是去年就说起的。因与本家有些不睦,早在外头寻觅房屋,平安坊却是十六才定。这日,我听了大姐的话,晚间十点钟时,亲送一百块洋钱过去。
楚云好好坐在房中,门口边的牌子果已除了下来。我曾问他为甚今天牌子没挂,难道打烊了么?他说,这块牌风吹雨打,金漆坏了,现在调头到新地方去不像样子,故在招牌店里覆漆,等他漆好了,挂到新房子里头去。想起来锦翁这话,必定是因他除了牌子,人家造出来的谣言,莫去听信于他。”锦衣又道:“十六晚上,你既然把洋钱送去,他可有甚口风露与你听?”少牧道:“他既并无此事,那有什么口风?不过说今天、明天尚在这久安里内,后天倘然我去要到平安坊了,没有别的话儿。”锦衣听罢,因他说得咬钉嚼铁,也觉有些狐疑起来。满肚子沉吟一回,道:“这又奇了。若照你的说话,楚云真还没有嫁人?难道我传来之言果然信他不得不成?”子靖道:“这事极易明白。你们有甚疑心,只要问锦翁这话那里来的,便可信得准他。”锦衣道:“我这话是栈里边茶房说的。茶房乃是楚云的带房间相帮亲口讲给他听,并说白白的跟了楚云一场,嫁人时一个钱没有寻得。楚云嫁了这姓周的,听得仿佛是个光棍,下半世尽够受用。”子靖道:“如此说来,这话真了。牧弟始终受了楚云的骗,临嫁还骗了你一百块钱,这真是岂有此理!却为甚偏偏还去信他!”少牧尚不服,道:“大哥且慢说我。今天乃是十八,昨天不是十七了么?说他当真嫁了策六,怎的昨天尚未过门?”
幼安道:“你怎见得?”少牧道:“昨晚我没有去,十二点钟以后,又差一个小大姐来,向我借了一只打簧金表,说自己的表坏了法条,明天调头进去,必得早些起身,睡在床上恐防失晓,故要借去一用,明天叫我到平安坊新屋里取。这又何必?”幼安闻言,冷笑道:“牧弟,你又送掉一只金表,作一百块洋钱上饶头货了!楚云这一个人,负心到这样儿,真觉欺人太甚!”少牧还要替他辩时,戟三见他与锦衣各执一词,想出一个法来,令少牧写张局票,姑到平安坊去叫局,且看可有楚云。若是没有,一定嫁了,可叫那叫局的回至久安里,唤跟楚云的阿娥姐到这里来,问他一个皂白分明,有何不可?少牧大喜,果然立刻写了一张局票,叫自己的包车夫赶紧去叫。席上边仍与众人争说,谅无其事,几乎说得口燥舌干。
约有二刻多钟时候,包车夫拿了局票回来,说平安坊并没楚云,闻得已于今日两点钟时在久安里嫁人,现唤阿娥姐一同到来,有话请问。少牧听毕,这一气真气得手足如冰,脸上边红一回、白一回、青一回、紫一回的,顿时转了无数颜色,口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时阿娥姐巳走至筵前,叫了一声“二少”,少牧一把扯住了他,好如见了亲人一般,慌忙问道:“你家先生干些甚事,你快说来!”阿娥姐道:“二少,你莫生气,且听我说。这件事我家先生在你二少面上真是千万讲不过去。我们房间里人,那个没有说起二少待我家先生算是十分十二分了。我家先生待你,谁知他这样心肠?怪不得你今天着恼。”少牧道:“闲话休提,我问他嫁的可是姓周,住在新马路昌寿里内?”阿娥姐道:“怎么不是?”少牧道:“此事怎样成功?你们难道没有消息,绝不给我一些风儿?”阿娥姐道:“这事乃是三天里干成功的,也是他二人前世里的孽缘。我们初时真没知道,怎能给信与你?”少牧道:“昨天晚上小大姐来诓取金表,怎说你们不知?”阿娥姐道:“小大姐回来讲起,当时本想向你说的,说明了恐你不肯给他,消不得差,故没提起,也是做大姐的难处。”少牧道:“姓周的他出了多少身价,多少下脚?你们想都寻得饱饱的了!”阿娥把嘴巴一抿,道:“我们寻他一个钱么?楚云赎身之后,身体是自己的了,这回嫁姓周的,连身价也不叫他拿出钱来,还想什么下脚!我看那姓周的全本是个滑头样儿,不消三两个月,楚云一定还要出来,嫁了他决不了局。二少,你莫着恼,冷着眼睛看罢。”少牧叹了一口气,道:“嫁了人,出来也罢,不出来也罢,与我什么相干?”阿娥姐道:“二少,你要照应先生,上海地面上很多,像你二少这样有情有义的客人,除了没良心的楚云,那个不愿做你?
包在我的身上,缓两天替你好好做个媒人,还你有个对意的人,比楚云终得有些意思。”少牧默然不答。
幼安、少甫等听楚云当真已嫁了人,正是少牧割断情丝,可以回头猛省之日,莫被阿娥姐再去引出别人,又要惹动是非,因叫他到楼上新房去坐。阿娥姐道:“事已说明。我因楚云嫁人,现在没事,另想寻个先生跟他。今天姊妹们说起有个苏州新到的人,约在晚间十点钟后到小房子去看他,没有工夫,我要去了。且看这先生若好,缓天我到栈里请二少去照应照应,岂不甚好?”说完,并与少牧咬耳朵讲了几句不知什么话儿,又说声“各位大少,慢慢用酒”,别过众人自去。
众人此时多说楚云与如玉一样无情,少牧白白的做他二人一场,想起来风月场中,真个是恩爱多虚,味同嚼蜡。少牧无精打采的不发一言。众人猜不出他心中转些什么念头。忽车夫来报,钱家太太来了,要寻钱老爷说话。守愚听说严氏到此,心上边吃了一惊,慌问现在那里?车夫说,在门口东洋车上,没有下来。幼安道:“何不请他楼上去坐?”车夫道:“他说里头有客不便,要请钱老爷出去。”幼安道:“那有此理?”遂与守愚一同走到大门口去。少牧正在气闷,也跟着二人出来。果见门口停着部东洋车,车中坐着严氏,板起了那张紫脸,像要与守愚寻事。又看那拉车子的,见门里边走出三个人来,一眼瞧见,急把脸儿回了过去,又将左手挡住车杠,右手起衣袖把脸面遮了,好像恨地下没有一个洞顿时钻了下去的光景。幼安最是细心,看见了甚是疑他,只因急要与严氏答话,不便细看。说:“钱老伯母黑夜到此,请到里面说话。楼上并无客人。”少牧也叫了一声,请他下车。守愚哭丧着脸,不敢发话。严氏见幼安、少牧出来,又听得楼上没人,分付车夫把车停好,走下车来,在身旁摸出三四十个大钱给他。那车夫伸手接钱,露出面来。幼安在车灯下子细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车夫不是别人,好似少霞。看他接了钱,数也不数,拉着车子要跑,忍不住冒叫一声,看他怎样,遂说:“拉车的,你慢些儿走,我还有话问你。”那车夫头也不回,如飞竟去。幼安料定必是少霞,不信他落魄得这样的快,今天不见也罢,见了须得周济他些,以尽当初朋友之情。因唤自己车夫追他回来,只说尚有一个客人叫他车子。车夫答应,果把他追将转来。幼安先陪严氏上楼坐下,请守愚也到楼上,好等他夫妻叙话。自己与少牧重至门口边来,问他方才可见拉车子的是什么人,你可认识?少牧也说仿佛少霞,不过没有清楚。
幼安点点头儿,二人走出大门。幼安先叫一声,少牧也叫了声“少霞兄”,那拉车的看见机关已露,没奈何硬着头皮应声:“谢、杜二位,我屠少霞早知今日,深悔当初,有甚颜面见人?二位还来睬我!”幼安道:“少翁休得如此。自古说‘泰极否来,否极泰来’,这也是人生常事。你可把车子拉进门来,略坐坐儿,我与你有话谈谈。”少霞踌躇道:“此处是什么所在?进来便么?”少牧道:“这里是安哥新借的房屋,坐坐何妨。”少霞道:“原来幼翁如今住在此地。里边可有宝眷?今天灯烛辉煌的,有甚事情?”少牧把幼安讨娶天香、众人公贺的话略述一遍。少霞听了,不肯进去,说里面人多,有何面目?幼安道:“无非是子靖、戟三等几个知己,你俱个个认得,并没外人。且进去见了他们,我有一个道理在此。”少霞尚还犹豫未决,幼安叫自己车夫替他把车子拉进门来,又脱去了车夫号衣,放下灯笼,幼安在前,少牧在后,硬挽进门。走到客堂里头,席上众人看见,大家多呆了一呆。正是:尚有人情怜故旧,莫言世态尽炎凉。
要知少霞到得席间,幼安怎样周恤于他,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