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海上繁华梦下》(38)
第二十八回坐花楼淫姬吊膀开菊榜伶隐标名话说屠少霞在丹桂戏园,巧遇幼安与杜氏弟兄,幼安请他同桌看戏。少霞正与少牧促坐絮谈,忽听得楼上边有妇女喧闹,被他岔断了话。大家抬头向楼上观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似妓非妓的女子在那里与人寻事。那女子身穿密色外国缎夹袄,雪妃外国缎裤子,头上边满头珠翠,胸口前系了一个茶杯大花球,一手牵着个十二三岁小大姐,一手却指东话西的指个不了。少霞看了一眼,道:“这个女子面貌甚熟,好像从前在那里见过数次。”少牧道:“这不是许行云么,听说他嫁了夏尔梅,至今未满十天,到戏馆里来看戏,怎的不与尔梅同来?”少霞道:“正是先前在大兴里的许寓,怪不得眼中很熟。”少牧道:“且听他闹些什么?”幼安道:“乃是与茶房争个坐位,闹了好一刻了,你们二人正在讲话,没有听见。”少牧道:“争的是那一间包厢?”幼安摇头道:“茶房起先领他在三包里头。因他不要,口口声声的要坐花楼,茶房偏偏不领他坐,故在那里争闹。”少牧道:“上海戏馆除了天仙、群仙没有花楼,其余都有。丹桂因花楼逼近戏台,女客坐在那里看戏,一来不便,二来易犯俗语说的‘吊膀子’那一句话。故把他摆了几把外国藤椅,收拾做两间特别坐位,专备友朋小坐与外来的过路官绅,包厢里真没坐处,才领到花楼上去;交代茶房、案目,不准乱卖女座。那是园主人防微杜渐之意,为怎许行云偏要拣这座儿?”少霞笑道:“他偏要拣这座儿,自然有他的意思,你我那里知道?”幼安听了,笑而不言。
少顷,只见有个案目急匆匆的走上楼去,向行云说了无数说话。虽然听不出讲些什么,谅来是招赔他不要生气与花楼近来不卖女座的话。谁知行云执定不依,竟与小大姐手牵手儿,走进花楼里去,高声说道:“这间花楼今天我们夏公馆里包定他了,随你那个来说,一定不到别地方去。除非替我掉间末包,或还称我意儿。三包、四包里头,谁要去坐!”茶房站在旁边,尚要与他争辩,案目见行云这样动蛮,暗地眨了两个白眼,向茶房把手一摇,只得且自由他。另唤一个茶房泡上茶去。行云方才坐下看戏,不再开口。案目派好戏单,又装上四玻璃盆瓜子水果,料理已毕,下楼自去。
行云坐定之后,在小大姐手中接过一个千里镜来,四下照看一回,也不知照些什么。后来将千里镜交与小大姐藏好,叫他拿银水烟袋点火装烟,一头吸烟,一头看戏。其时戏台上正演七盏灯的《紫霞宫》。行云吸了几筒水烟,又叫小大姐在身畔拿香烟出来,取了一支,呼上数口,故意一失手跌下台去,喊了两声“阿呀”,满想引动戏台上人大家看他。谁知丹桂里的班规,后台最是严肃,无论在台上唱戏,或在戏房门口,向不准与看楼上人眉挑目语。所以值台的见花楼上落下一支香烟,烟上余火未息,鼻子里支的笑了一笑,轻轻的走过去踹息了火,拾将起来,撩下台去。行云收了一个没意思儿。少牧等看得甚是清楚,彼此暗暗好笑,又暗暗替夏尔梅叹息:老年人在堂子里娶什么妾?不知将来怎样下场。
不多时,七盏灯《紫霞宫》演完,便是夏月润的《花蝴蝶》了。这出戏夏月润比别人不同,多钻一个外国纸圈,多跳五张台子。那纸圈尚还容易,五张台子算他每张一足多阔,已有五六尺光景。夏月润不慌不忙,一跳便跳了过去,真非一朝一夕之功,看的人齐齐的喝了声采。幼安也说:“月润这—套功夫真是亏他,第二个人没有见过。”敏士道:“夏月润的武戏本来不错,先前《消闲报》上,开过一张文榜,一张武榜。月润是个武榜状元。那曲榜状元是汪笑侬。此报我处尚有,缓天待我翻他出来,大家瞧一回儿。榜上边有名各伶算得个名下无虚,甚为公允。并且尚有一张女榜,那状元是群仙里头的郭少娥,真是一个出色人才。”幼安道:“这榜是那个定的?”敏士道:“是个外号‘病鸳’的所定,乃是安微歙县人氏。”少牧道:“可就是《消闲报》主笔周病鸳么?”敏士道:“一些不错。”幼安道:“周病鸳屡有友人说起,多道他才华卓荦,吐属诙谐。既是此人手笔,缓天定要一瞧。可烦你把这几张报检他出来。”
敏士点头称是。
少霞见花楼上许行云像似看戏看出了神,眉花眼笑的瞧着戏台上面,得意非凡,也不知他眼睛虽在花楼上看戏,心里另在那里想些什么。刚巧演至水战鸳鸯桥一场,夏月润初出戏房,“拍”的花楼上跌下一个香喷喷东西,恰从肩上卸过。乃行云钮扣上那个花球,不知怎样失落下的。大家没有留神,只有少霞亲见他先把花球摘下,在鼻边闻了数闻,假意一个失手,掉将下去,与方才那枝香烟一般用意。好个夏月润,只装做没有觉得,连头都没有向上一抬,莫说有甚眼风递到花楼上去,那花球却被他趁势一脚,不知踢到那里去了。行云又收了一场没趣。若是见机些些的人,也就收拾邪心,再不转甚别的念头。偏是他老着面皮,等到月润戏完之后,尚叫小大姐寻这花球,乘机想与月润兜搭。那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但花球无影无踪,连夏月润也面多不见,反被旁人奚落了好些说话,这才坐不住身,孙菊仙、小子和的《三娘教子》出台,他竟站起身来,姗姗而去。临去时却尚向戏房内瞧了几瞧,故意骂了小大姐几句,说他寻个花球多不会寻。小大姐不敢回口,搀着他一步三回头的下楼,那浪态竟浪到一个极处。少霞直看他出了花楼瞧不见了,方与少牧说:“多年不到戏馆,怎的愈出愈奇?大庭广众之中竟有这种不要脸耻的女子!从前我们看戏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样恶状。”幼安道:“从前高彩云、霍春祥之事,这多是戏子不好,勾引良家妇女。如今却变了,妇女去勾引戏子,真是世风日下,不知变到个怎样才住。”
众人谈谈说说,戏台上串的《教子》已完。孙菊仙、小子和二人工力悉敌,那小子和唱的青衫,更是一波三折,余音绕梁,幼安深赞他真是后起之秀。《教子》演完之后,便是全本《蹩脚大少》。幼安因投鼠忌器,决计要走。少霞取出时辰表一看,尚只十一点钟未到,那里容他便去?直看到宋得光拉东洋车子,仿佛替少霞当初画了一个小照。幼安心上甚觉不安,少霞却甚落落大方,附耳对少牧说:“且看这宋得光怎样下场,只恐结交的人没有安哥与你们几位在内,断断不如我屠少霞尚有今日。看了这种戏文,令人回想当年,真是愈深感慨。”少牧也附耳答道:“此戏我曾看过。宋得光要偷拔坐车妇人簪插,送至官衙枷责,方才了结。形容人贫志短,也亏排戏的想得出来。”少霞叹道:“‘人贫志短’四字,真个误人不浅。譬如我当日志气短了,今天尚有面目见人,再过得好日子么?若照这样想来,无论贫到什么地步,总是君子安贫的好。做戏原是醒世,这戏真可点醒世人,排得有些意思。”少牧点头称是。幼安见其时看戏的人渐渐散去,说声“我们也回去罢”,招呼众人一同出外。少霞自回法马路去,说明后天再到长发栈,拜访幼安与杜氏弟兄。
敏士也告辞回去。
少牧这夜并不进城,与少甫、幼安同住长发栈内,商量等钱老太太病愈,叫船送他回苏。并找寻方又端,劝他及早回头。隔了三五天日子,钱老太太病体果愈。幼安替他唤了只船,与杜氏弟兄亲送少愚母子登舟,开回木渎。从此少愚回心转意,奉母天年,竟然不起邪心,再不想重到上海,并知爱惜银钱,比幼年大是不同。虽由他经历了一番世故,勘透繁华,却亏了谢幼安苦口良言,使母子和好如初,才能够马勒危崖,人归故里。可知人生世上,择友真是第一。此事表过不提。
再说甄敏士那夜在丹桂听戏,答应幼安把《消闲报》上开的菊榜检出与他观看。一日闲暇无事,把这几张报纸一张张检了出来,到长发栈去看幼安。恰好少牧、戟三也在那边。幼安见敏士拿着一个纸卷,问是什么东西,敏士答称:“便是那天说的《消闲报》菊榜。庚子年共是三张,乃文榜、武榜、菊榜。辛丑年一张,乃是女榜。
那文武榜与菊榜俱是周病鸳属百花祠主人评定。女榜乃病鸳自己手笔。”幼安听罢大喜,急忙接在手中展开,与少牧等一同观看。因武榜适在上面,先诵那榜上的序文道:
鼓鼙动地,北望惊心;烽火烛天,西巡惨目。千城乏选,丸泥讵可封关?
易地而观,药石未能医国。画粥枉忧天下,寂寂此时;题糕已过重阳,栖栖何事。睹柳营之技艺,等儿戏于棘门;叹菊部之范围,见英雄于草泽。淮阴未遇,终属胯夫;汾阳久沦,难安丑虏。倘欲取彼福相,谁为燕颔虎头?若能成我功名,端藉狼腰猿臂。此百花祠主人所以有梨园武榜之订也。
少甫道:“这一篇序起得好,大气盘旋。”幼安道:“庚子年正是义和拳闹祸,国事亟亟的时候。序中所以由此落墨,深有感慨,非率尔操觚者比。我们再往下看。”因又同声读道:
时则霜满刀弓,风生剑铗;红毹乍展,白袷同临。剧场姑作校场,赌看健儿身手;忧国当思报国,活描我辈肝肠。燕市抛金,肯沽恩于骏骨;蟾宫泻玉,竟嗣响于鳌头。(注云:菊榜状元七盏灯及此届武榜状元夏月润均隶丹桂,故云。)羡他慧眼偏忙,才别燕莺,更判罴虎;愧我文心未曲,枉教鸡鹜,滥杂鸳鸯。然而大戟长枪,斯世未容用武;窄衣短袖,吾曹难煞从戎。不妨纸上空谈,如荼如火;等是场中作剧,有色有声。教士十年,几辈能卧薪尝胆?
养军千日,阿谁有成竹在胸?反不若优孟衣冠,可晋升平之颂;伶工剑佩,得增日月之光。尔乃鉴空衡平,譬诸选佛;量才较艺,迥不犹人。网铁一张,盈得珊枝无算;泥金十幅,耀将银海都迷。待他年偃武修文,删除若辈;趁此日徵歌选舞,陶写中年。吾无间然,因此中大有人在;后之览者,见斯文必能感生。
众人读毕,多说好篇骈体文字。次看那所定伶人名次,乃:一甲状元夏月润原评:英。醉墨生加评:英气勃勃,有侠士风,洵金鳌顶上人也。善演《花蝴蝶》、《独木关》、《剑峰山》、《左公平西》等戏。
榜眼吕月樵原评:雄。醉墨生加评:慷慨激昂,越显男儿身手。能歌能舞,余韵悠扬。若冠一军,亦足以服侪辈。善演《鸳鸯楼》、《翠屏山》、《伐子都》等剧。兼唱须生,十八扯;戏迷传最为脍炙人口。
探花张顺来原评:豪。醉墨生加评:超乎象外,得其环中,亦出类拔萃才也。善演《四杰村》、《落马湖》、《武当山》等戏。使三节棍为个中绝技,侪辈无能望其项背。
二甲传胪赵小廉。原评:杰。醉墨生加评:倜傥玲珑,如梁间燕子,颇得巧借之力。善演《佘塘关》、《九美夺夫》。翩翩美少年,似太原公子裼裘而来,人乐观之。
以下乃是夏月恒、牛松山、孟鸿荣、孟鸿群、李少棠等诸人。少牧道:“庚子年赵如泉年纪尚幼,盖叫天犹未出台,高福安未到上海,不必说了。那李春来、沈韵秋,为甚榜上无名?”敏士道:“彼时二人俱不在申,与文榜上谭叫天、孙菊仙、汪桂芬、贵俊卿等无名,菊榜余玉琴、想九霄、周凤林等无名,女榜上小兰英、金月梅等无名,同一憾事。这也是际遇使然,与应试士子不及赶考一般。”幼安笑道:“应试士子一举成名,当时万口喧传,后来那个道及?倒不如这班戏子,被文人开了这几张榜,或可流传后世,将来尚说起那个状元,那个榜眼、探花。看来这榜比题名录反是有用。”
少甫也含笑道:“你是个勘破科名的人,自然有这说话。莫要被科名中人听了,说你将他们看得半文不值。”戟三大笑道:“我就是武科出身,自问日后倘一无表建,怎及这班戏子永远的菊部垂名?这话真也有些意思。”
幼安道:“我们闲话少提,武榜已看完了,大家再看文榜。”遂把那第一张报折起,看第二张,却是菊榜。开首也有一篇序文,底下的鼎甲是:一甲状元七盏灯。品花珍珠花。原评:魁。加评:粉黛须眉,英雄儿女,皆超上乘,此如意珠也。赠诗:胡帝胡天思不群,名香日夕把伊熏。一朝扶上金鳌顶,仙乐嗷嘈散五云。
榜眼小喜禄。品花虞美人。原评:清。加评:真静幽娴,美人本色,发声处纯乎天籁。赠诗:天籁悠扬洗俗尘,浪持彩笔拟真真。等闲漫渍青衫泪,低首应输第一人。
探花小万盏灯。品花绣球。原评:灵。加评:风神绰约,似仙子凌波;扎束双钩,为个中独步。所谓绣球灯儿也。赠诗:小步珊珊上苑来,个侬生是不凡才。倚云红杏藏怀袖,端整官袍替剪裁。
二甲传胪小喜凤。品花金钱。原评:艳。加评:皓齿流芳,纤眉入画,传神处全在阿堵。赠诗:娇喉嫩舌尽交倾,唱到胪声第一清。从此周郎来顾曲,红氍毹上几移情。
以下是三盏灯、东发亮、小德喜、小想九霄、四盏灯等,每人各有赠诗。少牧诧道:“四盏灯技在三盏灯、小德喜之上,怎的榜中名次颠倒,这不是主司失眼了么?”敏士道:“若依目前而论,四盏灯自然高出三盏灯、小德喜数倍,当时却大是不然。三盏灯,小德喜二人,正合了古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话。凡是庚子年见过他们演戏的人,自知主司并没眼花。停回你看女榜上还有个探花白兰花,当时何等娇小玲珑,那知获第之后,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竟声名扫地了。就是这菊榜上的榜眼小喜禄、传胪小喜凤,目今喜禄倒了嗓音,喜凤所演各戏也觉声容台步渐不如前,大约是少年科第害了他们也未可知。”幼安点头称是,语次把第二张报折起。
看第三张,方是文榜。读过序文之后,见周病鸳有四首五古题词。幼安高声诵道:
世事原如戏,伊谁付达观?承平劳鼓吹,优孟幻衣冠。缥缈梨云堕,淋漓粉墨寒。剧场塞寰宇,我辈愧伶官。尽有凌云翮,翻飞在一鸣。能为多士式,才使主司惊。鹤立群中矫,龟年劫后情。愿渠持此意,更唱报升平。
衮衮看袍笏,悠悠听管弦。风情消子夜,哀乐杂中年。老眼金镵刮,新班玉笋联。何如曲江宴,潇洒列群仙。何以遣闲情?梨园寄品评。龙门高可接,燕市价难平。菊部寒花茁,茅檐小草荣。不胜惆怅处,禾黍感神京。
幼安读毕,少甫道:“这四首诗寄慨深远,含毫邈然,颇得风人之旨。不知榜中可有赠诗,可也是周病鸳的?”敏士道:“方才菊榜赠诗,乃病鸳所作。故传胪小喜凤诗有‘从此周郎来顾曲’一句。而首句‘娇喉嫩舌’七字,因喜凤喉音欠脆,舌韵不清,正是褒中寓贬。读其诗如闻其声,想见运笔之巧。这文榜上也有赠诗,乃百花祠主人的。”幼安道:“原来又是百花祠主人手撰。”大家遂从头看将下去,见上刊着:一甲状元汪笑侬。原评:正。加评:得中正和平之旨,尽抑扬顿挫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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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羌笛,飞出秦关;万片天花,散落尘埃。冠兹多士,不负奇才。工唱须生,兼擅老旦,善演《取成都》、《骂阎罗》、《空城计》、《洪羊洞》、《取帅印》、《阴阳河》、《一捧雪》、《目莲救母》、《四郎探母》之佘太君等剧。胎息陈长庚,睥睨汪桂芬。至品度之高洁,才具之文明,尤足冠绝侪辈。盖由读书得来,非寻常伶官比也。赠诗:蕊榜宏开万目惊,梨园重见魏长生。文明预兆团云侣,一往潆洄潭水情。
幼安道:“笑侬得一知己,可以无憾。”敏士道:“笑侬自大魁后争自濯磨,近更善排新戏,如《党人碑》、《桃花扇》、《瓜种兰因》、《苦旅行》等剧,皆颇脍炙人口,当时尚未演唱,评语中故未道及。”幼安道是。少牧道:“我们再瞧榜眼、探花、传胪是谁。”因又往下瞧去。只见:
榜眼小连生。原评:韵。加评:骐骥之才,琼瑶之品,色色入妙,簇簇生新。一曲商声,不自觉其激楚。工唱文武老生,善演《定军山》、《阳平关》、《桑园寄子》、《割发代首》、《九更天》,兼善新戏《铁公鸡》等剧。演《翠屏山》石秀,一股英飒狠毒之气,真能毕肖拼命三郎。赠诗:九天缥缈系人思,仙乐悠扬入耳时。彩彻云渠因底事,上林花放茁双枝。
探花小桃红。原评:奇。加评:歌白纻,曲唱黄河,桂窟之音,梨园竞爽。不图得之弱伶童子,特以上苑一枝花宠之。工唱净面,如《草桥关》、《打龙袍》、《双包案》、《黑风帕》等剧。与七盏灯、小喜禄合串《二进宫》,人称三绝,真为后起之秀。赠诗:歌白纻绕梁尘,曲唱黄河见性真。
踞坐花前斟玉斝,偏衫侧帽试新声。
二甲传胪李长胜。原评:洪。加评:听一声声大江东去,如雷灌耳,足副实大声洪四字。惜鼻韵欠清,不足以膺元选。工唱净剧,如《铡包勉》、《铡美案》、《双包案》、《打鸾驾》、《铡判官》、《断密涧》等,声音之宏,一时无两。
以下乃是冯志奎、刘培山、谢云奎、大子红、谢月亭、夏月珊等二甲十余人,程永隆、刘廷玉、孟菊奎、诸寿卿等三甲十余人。而刘廷玉原评是个“奋”字,加评云:“嬉笑怒骂,似渔阳挝鼓之英才;叱咤喑呜,疑巨鹿金之西主。善唱副净,尤工武老生,演《下河东》之殴阳芳,《八义图》之赵盾,《溪皇庄》、《八蜡庙》之褚彪,如天半朱霞,缤纷舞彩。”幼安谓其“似系二甲人物,置之三甲,似乎抱屈”。敏士亦以为然。
少牧道:“当时金秀山、刘永春可也不在上海。否则传胪一席,李长胜定当拱手让人。”敏士道是。少甫道:“探花小桃红,可知他现在何处?”敏士道:“小桃红自从开榜以后,忽然背师潜逃,不知下落。上海有两个人逃得最是可惜:一个是小桃红,一个是须生刘宝奎,皆系出类拔萃之才,却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甚是奇怪。”众人议论一回,正想再看女榜,忽然来了个人,说:“你们在此看甚东西,这样高兴?可也给我瞧一下儿。”正是:
欲睹女郎夸及第,忽来良友佐清谈。
要知来者是谁,此人可有什么事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