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海上繁华梦上》(43)
第八回羡艳福又动痴情感旧盟复修前好话说杜少牧与贾逢辰因志和、冶之双双娶妾,公具知单,邀友二十四人在聚丰园公贺。少牧、逢辰先到,堂倌泡上香茗,送过请客票来。少牧照着知单一一写好,交给堂倌分头往请。将近上灯时候,姚景桓第一个来,第二、第三个是经营之、康伯度,随后大拉斯、白拉斯、乌里阿苏、格达、蓝肖岑、施砺人、温生甫也多来了。生甫说邓子通在新清和金粟香院中,快快写条去请,少牧因又写了一张请客条去。不移时,少甫、幼安、子靖、鸣歧、聘飞、戟三、秀夫、守愚等一齐多到,又来了个大家多不认得的东洋人资雄花田郎,幸亏有大拉斯、白拉斯两个,去操着西语陪他。
逢辰见客已将次来齐,志和、冶之尚还未到,想差自己的车夫往请,听得堂倌喊声“客来”,见志和、冶之同着两个未曾见过的人手挽手儿进内。众人动问两人姓名,方知一个是宋桓吉,一个是包龙光。逢辰点一点公分里廿四个人已来了二十三个,只有子通未来,叫少牧再写催客票去催他,并在票上写明:“客已到齐,专候入席。”又写:“今晚尚须鼎力,烦贵相知花四宝演戏一出,务望早临,千乞千乞。”交代请客的人马上就去,果然把子通立刻催来。少牧分付烫酒入席,志和是首席首位,冶之坐了二席首位,三席是资雄花田郎,朋友里头最客气些,四席首位是大拉斯,五席白拉斯,其余众人随意坐下。逢辰叫髦儿戏开锣唱戏,管班的送上戏目,众人点了《打金枝》、《黄鹤楼》、《滚红灯》、《双摇会》四出,其余多是外串。那《滚〔红〕灯》、《双摇会》是姚景桓、康伯度点的,众人多说点得有趣,志和、冶之说二人有意取笑,多要伸手来拧,二人笑做一团。
逢辰看众人坐好了席,叫堂倌把预先写好的局票取来,当众检阅一过,一共连志和、冶之是十三个人双局、十一个人单局,杜少牧与钱守愚尚多未写。众人看那双局的是:
郑志和叫西荟芳巫岫云、又新做百花里雏妓花好好,游冶之叫同安里孙锦云、又新做迎春雏妓花含春,谢幼安叫萃秀里桂天香、宝树胡同金菊仙,邓子通叫新清和坊金粟香、观盛里花四宝,温生甫叫南兆贵里花小桃、公阳里金小桃,平戟三叫鼎丰里李飞云、东公和花小宝宝,李子靖叫公阳里梁小玉、东公和花小媛媛,资雄花田郎叫东合兴花寓、东荟芳柳寓,姚景桓叫小久安里花醉香、东尚仁里冠群芳,康伯度叫百花里花笑红、迎春一弄柳迎春,大拉斯叫西合兴杨小蛮、北西安坊杨媛媛,包龙光叫惠秀里花金宝、东公和万金花,宋桓吉叫兆富里金宝珍、小桃源花金珠。
那单局的是:
凤鸣岐叫百花里花小红,熊聘飞叫西荟芳巫岫云,毓秀夫叫百花里花笑香,乌里阿苏叫日新里花寓,格达叫迎春二弄卫莺俦,白拉斯叫西同芳赛银花,施砺人叫兆富里钱宝珍,蓝肖岑叫兆富里钱宝玲,经营之叫兆富里金玉香,杜少甫叫鼎丰里花想容,贾逢辰叫尚仁里花小兰。
众人看毕,志和、冶之同问温生甫:“叫的花小桃,可就是节前在新清和坊、现今掉在南兆贵里的?”生甫说是。二人又问乌里阿苏:“叫的日新里花寓是谁?好像没有见过。”乌里阿苏说:“就是花彩蟾,因‘彩蟾’两字声音像是惨然,很不吉利,故此改名花寓。”二人点头称是,又向毓秀夫、经营之说:“你二人怎得只叫一个?我们一定不依。”又说:“钱家老叔叫的是谁?少牧弟为甚一个不叫?”唤堂倌:“快拿笔砚过来补写。”秀夫、营之被嬲不过,秀夫又添了一个祥和里花含红,营之又添了一个平安坊钱寓。
钱守愚因没有相好,冶之荐了一个大兴里许寓。守愚记得大兴里多是野鸡堂子,认做许寓也是野鸡,心中很不舒服,要叫冶之另荐一个。冶之问他为甚不要,守愚(逢辰)说:“你们多叫书寓,我怎么去叫个野鸡?”冶之笑道:“你因大兴里做了野鸡窠,认做许寓也是个野鸡妓女么?大兴里是林黛玉、金香林多少名妓多住过的,弄里头何尝多是野鸡?那许寓名唤行云,小名又叫双成,年纪二十多岁,品貌甚好,叫了来时,还比你蓉仙好上数倍。”守愚(逢辰)听他提起“蓉仙”两字,脸上一红,不言语了。众人听冶之说行云比蓉仙还好,动问守愚(逢辰)为甚不把蓉仙叫来比并比并?守愚(逢辰)嘻开着嘴,只顾摇头,连说:“你们不要听他说谎,那里有什么芙仙、蓉仙。”冶之笑道:“人是当真有一个的,如今就算没有也罢。但是牧弟究竟叫那一个,却是一件难事。”少牧道:“我明后天定要回苏,今天不叫可好?”冶之道:“今天我二人承蒙诸位不弃,乃是何等热闹局面,你怎能不叫个局尽尽兴致?我看还是叫了巫楚云罢!你与他本来没有破过面儿,比不得颜如玉打了房间,不便再叫。”少牧道:“楚云叫他到台面上有甚趣味?”志和道:“楚云那边有趣的时候,你也过过来了,切莫要这样的说。况且你们后天既要走了,若然叫个生局,也觉没甚交代,倒不如竟是楚云的好,我来替你写罢。”遂提起笔来把局票写好,重新点一点数,一共四十一张。冶之因是单数,尚要人再叫一个凑个成双。逢辰遂又叫了个新做的小清倌人花小玲,年纪只有七岁,住在公阳里后弄,乃是小花巧玲家阿秀新买来的。冶之方把局票交与堂倌,差人快快去叫。
其时席面上已上过鱼翅鸽蛋,戏台上跳过加官,串完《打金枝》,接串《滚〔红〕灯》,形容世上怕家婆的,真个令人看了好笑。《滚〔红〕灯》串完,是《黄鹤楼》,叫的局陆续来了。邓子通等花四宝一到,把要央他串戏的事说知,四宝推三做四了一回,只因子通是个很肯花钱的客人,不能够失他的兴,答应了一出《纺绵花》。温生甫叫的金小桃也已到来,众人看生甫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好一回话,央他串戏。小桃不肯,直到《黄鹤楼》已经串完,花四宝进戏房扮戏去了,生甫发起极来,不知应许了一件什么首饰,小桃方才勉强答应,却推说别的戏没有配角,只能串一出《目莲救母》,还要生甫亲自送进戏房里去。花四宝的《纺绵花》已经出台,唱的几支天津小调,真是清脆异常,那台步也很从容不迫,看的人喝采不迭。《纺绵花》这一出戏不甚很长,那消片刻钟时已经演完。《目莲救母》上场,金小桃唱的几声摇板,果然音节苍老,顿挫得神,众人又喝起采来,虽然台步欠些,幸亏此戏没甚做工,何况究竟是个客串,不能责备于他。
《救母》将近唱完,班子里管班的问:“可还再有外串?”杜少牧道:“尚有金菊仙未来,可先唱《双摇会》罢。”贾逢辰道:“金菊仙堂唱很多,须差催局的去催他一催。”冶之道:“时候已不早了,催了来不知他可肯上台?”逢辰道:“只要谢幼翁与他说声,包管一说一灵。他们二人的交情,听说与别个不同。”志和道:“怎样不同?”逢辰道:“这事须问幼翁自己。”幼安笑道:“不过怜他有些才技,要好点儿罢了,有甚的比众不同。”志和道:“谢幼翁是守身如玉的人,怎与菊仙要好?”逢辰道:“你说谢幼翁么?他虽然守身如玉,要好的却不至菊仙一个。听得人说,与桂天香也甚恩爱。”志和闻言,半信半疑。众人在席上闲谈,花四宝、金小桃多已卸妆下台。戏台上演《双摇会》,调侃妻妾争风,真是一言难尽。演到将近半出,去催金菊仙的堂倌回来报说,菊仙在西安坊转局过来。少牧恐他来得过迟,戏要完了,装扮不及,因与逢辰商议,点了班子里一出《游龙戏凤》、一出《回龙阁》,叫他唱完《双摇会》先唱《游龙戏凤》。
这时候众人叫的堂唱先来的有一大半多已散去,只剩郑志和的巫岫云、游冶之的孙锦云、邓子通的金粟香、平戟三的李飞云、李子靖的梁小玉、贾逢辰的花小兰与谢幼安叫的桂天香,多有些些交情,尚还未去。桂天香与幼安在台面上有说有话,很是投机。志和看了,方信逢辰所言不谬。少牧叫的巫楚云,已差人去催过一次,尚没有来。见天香与幼安要好,心中十分艳羡。想起自己初到上海乃与冶之、志和、锦衣等一同顽起的人,锦衣现不在申,志和、冶之多已娶了一个,那是何等艳福。偏偏自己先做楚云、后做如玉,开手时多甚十分恩爱,如今弄得个断绝往来,反不如幼安难得应酬,却也做得个心上人儿。若然比较起来,真个令人可恨。又看少甫叫来的鼎丰里花想容,只因到得晚了,此刻也还未去,与少甫说说笑笑,面子上也甚光鲜。钱守愚叫的大兴里许寓,见守愚有些土头土脑,不时寻些话来与他打趣,弄得守愚坐立不安,合席的人个个发笑,少牧却偏笑不出来。
后听一阵钗摇钏动之声,外边进来了一朵名花,认做楚云到了,谁知是金菊仙,身穿元色外国缎夹袍、二蓝漳缎马褂,足上平底缎鞋,淡湖色缎子套袴,头上梳的是松三股辫子,元色长须头辫线,好一个男子装束,皎如临风玉树一般,笑微微走至幼安背后坐下。小大姐说声:“今天转局过多,三小姐来得迟了,对不住谢大少。”幼安回称“好说”,遂把要烦串戏的话与菊仙说知,菊仙一口应许,不过说班子里配角甚少,必须差相帮到船上去接老二。志和见菊仙答应得甚是爽快,晓得是个豪爽人儿,又与谢幼安的交情非比等闲,但不知老二是谁,如何住在船上?动问幼安,方知就是菊仙的姊姊,因他不做生意,故住船中,又因没有名字,菊仙呼他老二,相帮人等多叫他做二小姐。志和问明就里,分付自己车夫快拖包车跟着相帮去接。不多时果然接了上来,一脚直进戏房,并不到台面招呼。菊仙瞧见,对幼安道:“老二来了,唱什么戏?我好赶紧上台去扮。”幼安道:“随你喜欢串什么戏,只拣好的串罢。你的戏不比别人,除了花旦不串,其余老生、小面、小生、正旦、老旦,色色多全,点了你什么戏好?”菊仙想了一想,道:“串《天水关》可好?我起诸葛亮,老二开脸起姜伯约。”众人多说很好,菊仙遂抬身向外,说声“去去再来,”翩然与小大姐上台而去。
众人个个说他爽利,逢辰说:“这是谢幼翁的面子,别的人只恐办不到。”他这句话虽是贾逢辰拍马屁的口头言语,其实却也有些意思,皆因菊仙这人自己有些本领,差不多些的客人做不上他,莫说要叫他串戏,连在台面上唱支曲子也未必见得由着客人乱点。至于幼安、菊仙二人要好的缘故,因为一个敬重幼安的人品才华,一个可怜菊仙的风尘身世。菊仙周旋备至,幼安体贴异常,故此通部《繁华梦》书中这一回书摹写菊仙奏技,与下书摹写双富堂诗妓李苹香多才,及花好月圆天香下嫁一回摹写桂天香卓识多情,俱是实事,算是书中特笔,见得上海之大,也不能说花丛里头竟没个多才多艺多情的人。桂天香因书关正传,故用隐名。菊仙、苹香,一个多艺,一个多才,著书的人不肯使他湮没,故把真名实姓写在书中。却牵连出花四宝、金小桃及谢湘娥等各女伶,与通集书中林黛玉、陆兰芬、金小宝、张书玉等有些名望的妓女,凡是无关正传之人,也记些真实名字出来,点缀点缀本地风光,要使看书的人千百年后晓得上海出过这几个名妓,将来或与虎阜真娘、钱唐苏小并传,也算是各人的造化。这且不在话下。
再说菊仙上了戏台,与他姊姊一同扮戏,众人多在台下拭目而观。独有少牧因楚云依旧未来,无精打采的很没兴会。直至演完《游龙戏凤》,菊仙出台,楚云一连被志和差人催了两次催到台面,方才有些兴致出来。菊仙与他姊姊的戏,台步声容,串得真个并皆佳妙,看的人喝采连连,少牧也看出了神。自从楚云到后,绝不与他交谈。楚云认是来得晚了有些不甚舒服,低声与他说道:“你好久不叫局了,本应一叫就来,只因在老旗昌有了几个转局,把身子耽住,来得迟了些儿,你莫生气。我从前本来没有待亏着你,就算不合做了少安,也是挂了牌子,没有法儿。你怎么与少安吃醋、使起性来,去做如玉?如今也可回得心了,到底如玉比我如何?你自己心上明白。”唧唧哝哝的说个不了,说得少牧又是恼恨如玉,又是懊悔自己,又是原谅楚云,一霎时那一条心好像热灶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怎样才是。后来想到初做楚云时许多好处,不觉又把爱颜如玉的心肠仍旧爱起巫楚云来,回说:“以前的事你也不要讲了,如玉不是个人,我白白与他要好一番,万不料如此散场。如今我也顽得够了,明天就要动身回苏。将来再到上海,倘然到你院中走走,你却不要再像从前般的令我呕气才好。”楚云笑微微附耳答道:“你说在我那边呕气么?这是你自己呕自己的气,其实并没有人得罪着你。潘少安在我处走动,回避你的,那像人家明日张胆,这才是真正呕气!何况如今少安也不来了,你真果有心照应着我,包管你没有气呕。并且我还有许多说话要告诉你,停回散了台面,你可与我一同回去坐一回儿。”少牧道:“今夜散了台面,我要回栈房收拾行李,明天早上来罢。”楚云道:“你栈中有多少行李?明天动身,明天回栈收拾不迟。今夜我一定与你一同回去,难道这点面子不给我么?”少牧道:“并不是不肯给你面子,我在上海耽搁已久,明天再不回苏,实是说不过去。今夜不把行李收拾,明早断来不及。”楚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来勉强着你。不过今夜不与你一同回去,知道你几时再到上海?我与你要说的话,等到几时才说?牧哥,你当真还有爱我的意思,今夜不要丢我的脸,散了席必须与我同去,回栈不回栈随你的便,不知你心上怎样?”少牧被他轻言软语,渐渐的说到个体骨俱酥,再不能一口回绝于他,只得点点头儿应道:“既是这样,且看散席时倘然不甚夜深,我来弯一弯罢。”楚云听了,把钮扣上挂的一只打簧金表一看,刚正十一点钟,说:“金菊仙姊妹的《天水关》已串有一大半了,底下还有几出戏儿?”少牧道:“还有一出班子里的《回龙阁》未唱。”楚云道:“《回龙阁》并不很长,不到十二点钟这戏可以完了,散席怎得会迟?”
二人在席上交头接耳说得久了,幼安最是精细,深虑少牧又被情丝牵绊,脱不得身,急忙用话岔开,并要与少牧搳拳。无奈志和不许,说:“这样好戏,看戏要紧,搳什么拳?且等串完《天水关》再说。”幼安只得与少甫递个眼色,叫他合少牧兜搭,莫使再与楚云叙话。谁知少甫此时也全神贯注在戏台上边,并没留心。幼安因走近身旁,轻轻在衣襟上边一扯,少甫方才回过头来,连说:“菊仙果然串得好戏!”
幼安微笑,暗把少牧与楚云亲热情形说知,恐他又堕情天,重缠绮障。少甫大悟,移步至少牧一旁坐下,满口称赞好戏不置,并与少牧讲究戏情,打断楚云词锋。也是二人的孽根未满,讵已迟了,他们讲够多时,早已入了道儿。幼安枉费心思,少甫也徒劳口舌。
及至《天水关》演毕,台上接演《回龙阁》,菊仙姊妹卸装下台,他姊姊依旧坐了志和的包车回去。菊仙重与小大姐至幼安身旁坐下,众人连称辛苦。菊仙说:“好久没有上台,生疏得很,休得见笑。”众人齐称好说,逢辰叫堂倌泡上一碗茶来,亲自送与菊仙,说:“幼安不善应酬,相好为你唱戏,下了台茶也不到一杯。”幼安微笑不答,菊仙立起身来谢了一声,叫小大姐将茶接过,问幼安可要喝茶。幼安回称不用,菊仙才微微呷了一口,叫小大姐放在台上,尚要与幼安讲话。他见相帮的拿了一大叠局票前来转局,不便耽搁,只得起身辞去。临行时对幼安说:“不知你几时动身,可能再来谈句心儿?”幼安道:“明天就要走了,你有什么说话,等我到了苏州写信来罢。”菊仙口称晓得,大大方方的飘然而去。众人又多说他绝不像个曲院中人,究竟这人是那里人氏,何等出身?问幼安可知底细。幼安说:“此人孟河人氏,家世不便明言,是个书香子女,不幸流落烟花,红颜薄命罢了,我们说他怎的?众人始不复再问。
大家重新看戏,无如看过菊仙姊妹,此刻味同嚼蜡,全不在心。《回龙阁》唱未一半,众人搳拳闹起酒来,一片声喧,闹到戏已唱毕,拳还没有搳完,酒也没有吃好。台面上叫的出局,一个个多已散去,只有楚云一人,相帮也已催了数次,说某爷叫至某处,又说某处来催,台面将快散了,楚云却像没有听见一般,直至少牧亲口答应他散了席一准前来,不必在此久候,方把少牧腰带上挂的一只表袋连袋连表一齐取在手中,说声“停回你来拿罢”,含笑而去。少牧讨还不及,只能且自由他。幼安正与志和搳拳,少甫与冶之讲话,多没瞧见楚云拿甚东西,见他独自一人去了,并不逼着少牧同行,彼此多甚放心,要等席散之后,大家检点行装,并令守愚明早将行李挑至栈内一同下船,便当些儿。怎知道少牧断了如玉,忽又留恋楚云,依旧动不得身。正是:
孽债不曾清绮障,情缘那许断花天。
要知少牧怎样又留恋楚云,散席后到楚云院中去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