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殉情
“以我之命，换百姓周全。”姬千凝眼神坚定，不顾众人在后大喊阻止，策马向凌承志的方向奔去，“今日，我便交出这条命，随你处置。”突然间，她看到凌承志示意身旁的侍卫将弯刀架在两位百姓的脖子上，连忙勒住马儿，放慢了脚步。
“若再向前一步，孤王不敢保证这些贱民的脑袋还架在脖子上。”凌承志突然皱起了眉头，言语不善，脸上有些怒气。
姬千凝愤恨不已，为了保全百姓，只好暂时停下前行的步伐。
趁此机会，姬千慕极速策马前行，将姬千凝护在身后，其余大泽将士也赶上前护在姬千慕周围。
“姬将军，孤王只与你做交易。”凌承志收起恼怒的神色，再次戏谑道。
“你休想。”姬千凝恶狠狠瞪向凌承志，厉声怒骂。
“姬将军，考虑的如何？”凌承志再次出声。
姬千慕此时的脸色阴沉可怕，他握紧双拳，左脚刚迈出一步，便被众将士围了起来，纷纷劝阻。
“让开。”他大喊一声，他心中时刻牢记着姬家祖训，守一方百姓周全，是他的使命。
众人不顾他的呵斥，毅然立在原地，将他围在最安全的位置。
“姬将军，孤王的耐心是有限的。”凌承志说完，给身旁侍卫一个眼色，只见三四个大鑫骑兵跃马而下，用尽全力高高扬起弯刀，狂风吹乱了他们卷曲的头发，手起刀落，三四颗头颅落入黄沙中。
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眼睁睁看着同伴失去生命，原本低眉顺受的大泽百姓立刻骚动起来，他们大声哭喊着，充满恐惧的眼神怯微微看着姬千慕的方向，期待一丝奇迹的降临。
眼睁睁看着三四个鲜活的生命失去，姬千慕再也控制不住，拔出剑怒喊道“再有人阻拦，就地正法。”
“将军……”众人依旧不动，声音哽咽。
“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我大泽子民无端丧命？诸位莫不是忘了自己在此肩负的使命？”姬千慕言语有些激动。
众将士心中有些动摇，可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军去送死，一时两难。
“让开。”姬千慕再次大喊一声，向前冲去，众人见状，只好纷纷避让。
“将军。”楚暮雪策马向前，冒着摔下马的危险一把抓住姬千慕的右腕。
姬千慕回头，看着眼含泪水的楚暮雪不断冲他摇头，心疼不已，万分不舍，脸上却强装笑意：“莫怕，他们不会把为夫怎样，让众将士莫要轻举妄动。”说完，左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随即一把抽出，策马向前行去。
楚暮雪再未阻拦，他尊重自己夫君的选择，只是看着他前行的背影，眼泪滑下面颊，再也止不住。
“哥哥……”姬千凝痛苦地大喊着，欲随他而去，却被莫老和易水寒拦了下来。
……
凌承志看到姬千慕停在他身前，抬起右手拿下面具，嘴角一抹得逞的笑意：“姬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
“少废话。”姬千慕冷眼相待，将剑扔出插进黄沙，随即跳下马背，一把捋顺甲胄下皱起的外袍，“放了我的百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姬将军莫急，您是尊贵的客人，我们自然会对你礼遇有加，百姓自是会放，只是这之前，为了大家都好，只好先委屈了你。”凌承志始终一脸笑意，说完看向一旁的士兵，立马沉下脸色示意。
士兵向前，将姬千慕的双手和身子捆了起来。
对面的大泽众将士看着这一切，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可是将军走之前交代不可轻举妄动，只能尽力压制着怒气。看到将军的处境暂时安全，他们稍微松了口气。
适时，黄沙掩面，草茎、枝丫、破损的军旗全被卷到半空，天地间一片昏黄。两道闪电划破昏暗，一声惊雷响过，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隐入黄沙中。
接着，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倾盆而至。
“大鑫王，请兑现你的承诺。”姬千慕临危不乱，大喊一声。
“好。”凌承志下达释放的命令，“姬将军，现在，该随孤王走了。”
说完，带领大鑫骑兵，调转方向，得意洋洋地撤去。
被俘的大泽百姓在暴雨的冲刷下迎来了希望，被解开手脚释放了的他们踉踉跄跄向前跑去，有的跌倒在泥水中，有的在雨中呐喊狂欢，有的将亲人的手紧紧握住，眼含爱意，并肩前行。他们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是重生后的激动和喜悦。
自此，姬将军光辉的形象深深刻在他们心中。不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边走边回头看向姬将军离去的方向，脚步迟缓，满眼愧意。
突然间，撤去的大鑫骑兵调转马头，紧接着，数支利箭穿过雨幕向前飞去，即将迎来曙光的大泽百姓还未欢呼片刻，便再次扎入黑暗中，这一次，是永久的黑暗。
等姬千慕和大泽将士反应过来，已有数十百姓来不及闷哼一声，便栽倒在泥沙中。
“娘的，卑鄙。”姬千慕心中怒火焚烧，被逼的第一次说出了不雅之言，来不及思索，挣脱束缚他的人，用尽全力奔向前挡在百姓身前，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萦绕：保护百姓，护百姓周全。
雨越下越大，万千弓箭齐发混在大雨中射来，顿时，姬千慕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液，等趁乱想要救回他的姬千凝等人赶到时，他已身中数箭，摇摇欲坠，最终不堪重负，跪倒在地上。
“哥哥，哥哥……你不要吓我，不要吓阿凝，哥哥……你坚持坚持，阿凝，阿凝带你去疗伤……”姬千凝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她将绑在姬千慕身上的绳索解开，想抱住他，可他身上射满了利箭，甚至有两支穿透了身体，她一时不知将手该放在何处，慌乱地寻找着可以下手之地。
姬千慕嘴角的鲜血不断往出涌着，混在雨水中流下，他突然笑了起来，为守护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可是临了，心中最深的牵挂还是自己的妻子和妹妹。
地上一大片血水，他的身子无法动弹，用尽全身气力抬起右手摸上姬千凝的脸，艰难地说道：“阿凝，答应哥哥……好好……好好活着。”
姬千凝紧紧握住他的手，泪流不止，不断地点着头。
姬千慕缓慢地抬起头，一眼深情地看向怔在他身后，被大雨模糊了身形的楚暮雪，叮嘱姬千凝道，“替哥哥照顾……嫂子，弥补哥哥……对她的亏……”
话未说完，他的手从姬千凝的手中滑落，头也垂了下去，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哥哥……”姬千凝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不断地摇晃着姬千慕的身子，“哥哥，你醒来，醒来啊，不要丢下阿凝一个人，哥哥……啊……”她仰天大喊一声，瞬间，握起身旁的无邪剑，眼神狠厉，冲进大雨中，上马追上大鑫骑兵，下手狠绝，斩杀无数人，誓要杀绝他们，替自己的兄长报仇雪恨。
莫老强忍着伤悲，冲上前与大鑫人厮杀在一起。
众人前行，只余下素问和韩青两人时，楚暮雪擦了擦眼角的雨水，两步向前，跪在姬千慕身前，强装镇定，掏出早已被雨水浸湿的手帕擦掉他脸上的血水，笑着说道：“夫君不疼，我这就拔掉箭，带你回家。”
说完伸手上前，指尖碰到箭尾的瞬间，她迟疑了，一行泪滑下脸颊。她倔强地抹去泪水，再次伸手向前一手握住插进皮肤的尾端，右手用力，折断扔在地上：“为妻带你回家，回阳城看日落，回荆都看澜罗山上的桃花，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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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又一支的箭被折断扔在地上，楚暮雪渐渐烦躁起来，心中的防线崩塌，眼角的泪水混着雨水，再也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