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第十五段
几名士兵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撬开木箱，尘土飞扬中，箱子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哪里是什么炮弹，分明是大小不一的石头！
黄瑞兰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求饶道：「总督大人饶命啊！卑职……卑职一时糊涂，求总督大人开恩啊！」
苏缙忠脸色铁青，语气冰冷如霜：「拖出去，斩了！」
憬之说道：黄蔚兰该死，卑职有一点不明白，总督大人您怎么知道炮弹有假呢？
苏缙忠说道我发现装炮弹的箱子木质都很新鲜，有的水汽未干，一看像是近期做的，我这才发现其中有诈。
憬之感慨道：「黄瑞兰这狗东西，真是该死！卑职有一点不明白，」他顿了顿，疑惑地望向苏缙忠，「总督大人您是怎么知道炮弹有假的呢？」
苏缙忠面色沉静，指着地上的木箱解释道：「你看这些箱子，木质都很新鲜，有的地方水汽还没干透，一看就是近期才做的。」他语气逐渐变得严厉，「我之前就觉得这弹药库有些蹊跷，如今看来，果然是被这黄瑞兰动了手脚！」
憬之由衷赞叹道：「总督大人明察秋毫，这都能发现，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苏缙忠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憬之，你言重了，我是什么神仙？只不过是比你们多留心了一点罢了，我肩上担着天大的责任，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东崖水师的发展！」
憬之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刻说道：「总督大人放心，卑职明白！」
苏缙忠沉吟片刻，吩咐道：「憬之，你晚上带几个人夜探舰队，不要惊扰他们，我倒要看看，这水师到底是什么样子！」
晚上，苏缙忠坐在海防馆与文清交谈，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憬之一脸凝重地从外进来，还没等苏缙忠开口询问，便急切地说道：「大人，卑职已经探查过舰队的情况了，一言难尽啊！」他语气沉重，「水师旗舰靖波舰，舰长刘步蟾竟然在舰长室吸食鸦片，船上兵士聚众赌博，乌烟瘴气！其余舰船，有的兵士竟把青楼女子带上舰船，喝酒寻乐，毫无军纪；还有的好几艘船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形同虚设……只有靖远舰舰长邓正卿在船舱观看海防图，舰船官兵仍在站岗」
苏缙忠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兵！」
文清被苏缙忠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他低声解释道：「文清治军一向严谨，也曾颁布过将令规范军纪，只是……」
苏缙忠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只是什么？只是你丁军门治不了这帮留洋回来的管带？」
文清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低声下气地说道：「刘步蟾等人自视甚高，一向不把卑职放在眼里……」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管吧！」苏缙忠毫不留情地指出，「文清，你是一军统帅，你要拿出你的威严来！你知道东崖军舰还参与走私吗？！」
文清沉默了片刻，语气低沉地说道：「我知道……」
苏缙忠痛心疾首地问道：「那你为何不管？！」
文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他们也是为了钱……」
苏缙忠接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折起的信件，语气严厉地说道：「这是贾亮弹劾东崖水师的奏章，你自己看看吧！」
他将信件扔到文清面前，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奏章上说你统领的东崖水师约束不力，军纪松懈，赌场、娼寮遍布，闽人成伙，骄纵不羁！他还说你只识弓马，不懂水师，知之甚少，担任个总兵、参将犹嫌不足，怎么能够统帅舰队？！」
文清羞愧难当，颤声说道：「总督，文清愧对您的信任，请求辞去东崖水师提督的职务，是文清无能，连累您了。」
苏缙忠眉头一皱，沉声说道：「连累我什么？我这一年四季，哪天没被他们弹劾？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是我淮军旧部，又是我的安徽老乡，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我，所以他们就说我培植私人势力，任人唯亲！」他冷哼一声，「真是笑话，不任人唯亲，难道还要我任人唯疏不成？非要让我的部下不听话，出手和我作对，才不叫培植私人势力了？这个提督你不能辞，不但不能辞，而且还要牢牢地给我把握住这个位置。」
文清双手抱拳，面露难色，语气沉重地说道：「总督大人，您将这东崖水师的重任交付于我，我实在惶恐啊！这天大的责任，我怎么能担当得起呢？」
苏缙忠将手搭在文清的肩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文清啊，你不用妄自菲薄，我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这东崖水师，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此重任？你若是不担着，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它败落吗？」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道：「不错，你有很多不足，但你为人敦厚，忠心耿耿，就凭这一点，就胜过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腐儒千百倍！何况你身经百战，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作战经验丰富，这是那些留洋回来的管带们所不能比拟的！」
苏缙忠见文清面有忧色，便宽慰道：「你不要怕，那些人自视甚高，不服从管教，老夫来帮你治！这东崖水师，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你要自己努力，多学习水师的知识，不负众望，为国争光，也为我争口气！知道了吗？」
文清双手抱拳，说道：「是！总督大人放心，文清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您的期望！」
苏缙忠回到海馆语气严肃地说道：「文清，明天一早，你突然下令，紧急点将，记住，要突击点将，不要提前告诉任何人。」
文清心头一凛，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立刻站直身子，抱拳答道：「卑职明白！」
第二天一早，海面上晨雾弥漫，点将台上旌旗猎猎作响。文清一身戎装，神情严肃地站在台上，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集结的将士们。
「靖波管带刘子香！」文清的声音洪亮而威严，响彻整个校场。
「末将在！」刘子香闻声出列，抱拳应道。
「左翼总兵镇远号管带林泰曾！」文清继续点名。
「末将在！」林泰曾也上前一步，抱拳应答。
「副将经远号管带，林永生！」
「末将在！」林永生紧随其后，出列应答。
「副将致远号管带邓正卿！」
「末将在！」邓正卿语气坚定。
「副将济远号管带，方益堂！」文清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台下，将士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却不见方伯谦的身影。
「方益堂！」文清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悦，「方益堂何在？」
「方益堂，方益堂，方益堂在不在？」传令官也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文清面色阴沉，环视众人，语气严厉地说道：「诸位，为迎接朝廷阅兵式，本帅曾三令五申，着各舰各部，悉心准备，不得有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空缺的方伯谦位置上，「然而，如今点将台上，却有人擅离职守，成何体统！」文清猛地一拍桌子，「来人，去将方益堂给本帅找来！」说罢，他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今日升帐议事，诸将须一一禀报战备情形。」
他转向身旁的传令官，「去，恭请苏总督！」传令官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苏缙忠便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将领们见状，连忙起身，齐刷刷地半跪在地，高声喊道：「参见苏总督！」
苏缙忠摆了摆手，朗声说道：「起来吧，起来吧，不必多礼。」
众将这才起身，齐声说道：「谢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