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报复 - 世界经典另类小说金榜 - 贺年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死者的报复

〔美〕s.福勒斯特

s.福勒斯特,美国小说家,生平不详。天气十分凄冷。斯莱德抬头望望窗外,外面正下着冷雨。他对这种天气非常满意,觉得在这种时候,不会有闲人愿意出门转悠,更不必说去海滩闲逛了。

他回头看看墙上的时钟,还有一个小时呢,他想。他决定利用这点时间再细细地回顾一番自己的计划,看看是不是每一环节都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他要去干掉斯鲍尔丁,要让这个年轻的对头在人类世界永远绝迹,连个尸体也无影无踪。

斯鲍尔丁同他一样,也是个律师,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一年以前,斯莱德盗用了一位业主的一大笔信托财产;可是运气实在不佳,在一次投机冒险中把它输得一干二净。他在盗用别人财产时原以为自己的手段老到高超,神不知鬼不觉,谁知竟被同行斯鲍尔丁窥见个中奥秘。那个年轻人居然狗拿耗子,来管他的闲账,请他限期归还那位业主的财产,不然就要去通知受害者和向法院告发。

所以,如今只要那个青年开一声口,斯莱德就得打起铺盖进班房。

整个计划细细地在他的头脑中过了一遍,心中觉得十分满意。

斯莱德把那张潮汐涨落时刻表放在桌面上,兴奋地搓搓手:是的,我把时间掌握得有如一只精密无误的钟表。目前正值春潮,而今晚的潮水将会降到一年中的最低线。潮水退尽的时间就在后半夜的1点半,这时间可是不早不晚,恰到好处。今天是星期五,斯鲍尔丁必定同往常一样,在60里外的一个分所忙碌一天之后,乘晚班火车回来,那班火车到达这儿车站的时刻是晚上12点半。

钟面上的指针似乎动得飞快,今晚真是令他激动,却又有点心惊肉跳,百密一疏可是要葬送自己的呀,还有什么漏洞吗?

没有漏洞了,斯莱德思忖,他再次满意地搓搓双手。

那副自制的杀人凶器,还有一大堆铁质重物,都已放在汽车后座上了。斯莱德的凶器简直奇怪透顶:一截18英寸长的结实绳子,两端各固定着一段6英寸长的木棒。只要用一只手抓住那两段木头,便自然形成了一圈绞索。

可以出发了,斯莱德想。来到屋外,冷风裹着的冰雨纷纷打在他的脸上。他从车库里倒出汽车,驾着它朝火车站驰去。

在火车站近侧的一条窄街,斯莱德调转车头,使它面朝站前大街。他灭了车灯,静静地坐在汽车里。

斯莱德看到了火车头射出的灯光,火车进站了。但是,由于风雨声太大,他听不见火车的隆隆声。过了一会,车站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搬运工们也开始做下班回家的准备。

终于,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落进了斯莱德努力谛听着的耳朵,年轻的斯鲍尔丁律师大踏步走上了站前大街。他缩紧脖子,顶着呼啸的风雨赶路,在经过这条窄街口时没有注意到停着的汽车。

斯莱德默默地数完200,然后开亮前灯,启动引擎,把汽车驶出窄街,进入站前大街,跟在那个年轻人的后面。

汽车灯光照在斯鲍尔丁的身上,他本能地往路边靠。

“这不是斯鲍尔丁吗!”汽车里的斯莱德大声叫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喂,老朋友,让我的车捎你一段路吧!”

斯鲍尔丁惊异地回过头来,随即感激地点点头:“多谢多谢!

在这种鬼天气里走在路上可真够呛!”他一头钻进了汽车,把车门关好。

没有旁人看到他们。

“瞧你的运气多好,”斯莱德冲他一笑,“我在克雷太太家里打牌,回家途中听到了末班火车进站的声音,这使我想起,今天是星期五,你今晚一定是坐这班车回来的,所以我多绕了点路,把汽车开到火车站来,让你好搭我的车回家。”

“你真好!”

这时,斯莱德的这张干枯老脸忽然不笑了,他说:“不过,说实在,我这么做也并非毫无私心,我还想同你谈谈那桩维拉信用款的事。”

“哦,是啊,说实在,”斯鲍尔丁以为他已经悔悟了,“我在上个星期又提醒了你一次,你得赶快把那笔财产交接了。”

“唉,我早就同你说过了,要在目前交出这么大的一笔钱,实在困难哪!况且,这笔钱的主人现在国外,不着急嘛!”斯莱德装模作样地双手一摊。

“他在不在国外,实在同你还清这笔钱无关。告诉你吧,他已对你不信任了,我已当了他的诉讼委托人。我们的用意是,不忍心看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要弄得身败名裂,所以才先由我来忠告你及早还钱,私下纠正就算了。”

斯莱德戛然刹住汽车,大声说:“请你注意,斯鲍尔丁,我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你,现在惟求你宽限一段时间。等我两个月吧,到那时,我的景况会好得多了!”

对这次央求,斯莱德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他那周详预谋中的一个前奏而已。他那握着特制绳套的右手已悄然从衣袋里伸了出来,然后把右臂搭在年轻人身后的椅背上。

但他的嘴里依然在念叨着:“我只要两个月的宽限就行了,只要两个月……”

青年律师回绝得斩钉截铁:“我认为,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也许,还是让我下车步行回家得啦!”说完,斯鲍尔丁伸手去拉汽车门把。

说时迟,那时快,斯莱德的那圈绳索猛一下扣进了年轻人的脑袋,紧握木把的一只老年人的手腕瘦骨嶙峋,在这野性勃发之际竟然硬如钢铁,斯鲍尔丁脖子上的绳索深深地陷进了皮肉。

斯莱德倾身过来,用两只手握紧木头把,发疯一样地拼命往紧里拧转,他紧咬牙关,咻咻地喘出粗气。

实际上,斯鲍尔丁连一口气也来不及吐出来,在他死去之前早就失去了知觉。全靠老头紧紧地抓着死者脖子上拧紧的绳套木把,尸体才没有朝前面倒下。

好了,现在只剩下处理尸体一件事了。斯莱德把死者的膝盖往前挪了挪,让他斜靠在车门边的坐椅上。

汽车再次启动,疾驰在荒凉的深夜。这时候,海潮应当已经落到了最低线,此刻离那处海滩大约还有10里路光景。对于这儿的一切,斯莱德心中已十分稔熟,为了记住这段路,他驾着汽车在这块地方往返了不知多少回。

终于到达了那个荒僻的海滩。雨似乎已经停了,但寒风在漆黑的夜空里肆意吼叫。透过风的怒号,斯莱德听得见沙滩前方远远传来的拍岸浪涛的撞击声。

他钻出汽车,走到车子的另一边。当他拉开那扇车门时,死人一下子跌出来倒在他的怀里。斯莱德一面抱着尸体,一面伸手在汽车后座上摸索。他取出一块块大小不等的废铁,塞进死人的衣袋。

有这么多重物压在身上,再把他沉在大海春潮的最低线,几乎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斯莱德咬咬牙,尽力要把尸体抱起来,但他感到脑袋里一阵晕眩。在他这把年纪,再加身体瘦弱,体力已是不支,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在寒风中变得冰冷。有一阵子,他几乎要被恐慌和绝望压倒了。难道自己的精心谋划要败倒在体力不支上?他咬咬牙,逼迫自己那衰弱的肢体去服从头脑中发布出来的狂热命令。

斯莱德慢慢转过身,把脊背对着那具僵立着的尸体,慢慢地弯下腰,把死人驮在自己的背上。死者的双手垂下来,紧贴在他两耳下方的脖颈上。他深深地吸一口气,使劲做了个类似痉挛的动作,乘势让斯鲍尔丁的双脚挨着他的腰际。老头的腰背低低地弯着,犹如一张行将折断的弓,开始徐徐挪步,背着沉重的尸体勉为其难地在沙滩上迈进,恰似乡下人在背猪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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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停顿地举步向前,在坡度和缓的沙滩上,一摇三摆地前行,向着拍岸浪在喧哗的方向前进。他的双足踩在沙土上,感到十分柔软,心中急如星火,现在正在上涨的潮头离这儿大约还有两里地吧,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这处海滩。

冷雨又下了起来,击打在他的脸上;狂风团团围着他嘶叫,有如围攻困兽的犬吠。这儿多么荒凉,多么恐怖!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选中了这个地方来沉尸。从明天开始,退潮线就会上移,一天比一天向岸边挪近,这么一来,尸体就好像被放进了谁也无法开启的保险箱里,任何人也发现不了,直到尸体被鱼虾或海兽吃个精光。

斯莱德跌跌撞撞地往前挪步,不敢停下来稍作喘息,怕自己会变得寸步难移。现在时间紧迫,在潮水涨上来之前,时间只够他把尸体背到落潮线下面,然后迅速离开。

他依稀看到,远处的黑暗之中有一道泛着白光的头潮正滚滚而来;再远处,夹杂着鬼哭般的号叫,浪潮在那儿翻滚舞蹈。

斯莱德强自镇定,一脚踏进了海水。趟着海水,他一步接一步,越走越深,必须走到齐腰深处才能扔下尸体。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海水漫过足踝,漫过膝盖,最后没到腰际。

好了好了,他终于停了下来,在黑暗中大张着嘴巴,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斯莱德把身体歪向一边,以便让斯鲍尔丁的尸体从自己的背上滑落下来。可是,尸体贴在他的身上,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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