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

〔埃及〕纳·马哈福兹

纳吉布·马哈福兹(1912—),埃及作家,1988年度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主要作品有《宫间街》、《思宫街》、《甘露街》三部曲、《街魂》、《尼罗河上的絮语》、《平民史诗》等。他俩满意地走了进来,站在枝型挂灯下,打量着房间,细心地测量着沙发与放收音机和电视机的柜橱之间的距离。他们看看占了房间一角的冰箱,多么希望客厅的空间能够大些。

“祝贺你有这套新居,亲爱的。”他穿着一身新制服,微笑地说。

“也祝贺你,亲爱的。”

“你母亲把房间布置得真雅致。”

“不要忘了我在这方面的审美能力。”

“我们真幸运得到了这套房子!”他吻了吻她,笑着说。

“的确……”

“乌姆·阿卜杜拉到哪儿去了?”

“也许在厨房,也许———在洗澡间。”

“你觉得她可信赖吗,亲爱的?”

“当然啦,从她十岁起就一直没离开过我母亲。”

“以后她要照管我们的新居,在这里比我们呆的时间都长。我们呢,只有在休息、睡觉时才能享受一番。”

“在我们这样的政府职员中,能有她这样的女管家可不多见。”

“这么漂亮的房间,没有一个女管家还有什么乐趣?”

“这话不假,尤其在眼下可真是个麻烦事,但是……”突然,她不安地抽动着鼻子闻了闻,咳嗽着问道:“你没闻到什么怪味吗?”

“怪味?”他也抽动了几下鼻子,说:“是有股怪味。”

“是饭味。”

他俩查看着各个角落,椅子下,沙发下……“沙发下有个锅。”小伙子喊起来,叫喊中带着责备。

“锅?!”

“饭锅竟在客厅里!”小伙子厌恶地把锅拿出来,嘟嚷着。

“是馊饭,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思议。”他神经质地用力拍着双手。

“乌姆·阿卜杜拉!”年轻女人喊道。

随着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进来了一个又矮又胖的汉子,桶一样滚圆滚圆,大头,宽脸,粗粗的脖子,像个武士,凹陷的双眼露出呆滞的目光,身穿一件黑色的衬衫,下着一条土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胶鞋,他站在那儿,用冷淡、呆钝的双眼看着他俩。他俩茫然了,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光,重又盯着那呆滞的面孔,“你是谁?”姑娘问。

他没有回答,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你是谁?”小伙子厉声问道。

他的目光转向小伙子,呆了许久,才淡淡地嘟嚷了一声:“我是乌姆·阿卜杜拉的儿子。”

“谁允许你进来的?”

“她叫我在她不在的时候替她。”

“难道她不在里边?”

“她到偗塔去逛每年为纪念赛义德诞辰而举办的集市了。”

“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

“可她没向我们请假,甚至没跟我们说一声。”姑娘不满地说。

他没搭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俩。

“她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直到小伙子问,他才又开口。

“你刚才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你会干家务事吗?”

“不会。”

“你有工作吗?”

“没有。”

“那你怎么生活?”

“吃饭,睡觉。”

小伙子绝望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你什么都不会干,你妈叫你来干什么?”

“她不在的时候替她。”

“可在这儿,什么活都是她干。”

“她只对我说‘呆在这儿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