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奥利弗·特威斯特被南希领走之后的情况(2)
第20章奥利弗·特威斯特被南希领走之后的情况(2)
“书是那位老先生的，”奥利弗绞着双手说，“是那位好心的、和善的老先生的。我发烧快要死的时候，他把我带到家里照顾我。哦，求求你们把书送回去，把书和钱都还给他。你们把我一辈子留在这里都可以，但是求求你们一定要把书还回去。他会以为是我偷了它们，还有那个老太太。他们都对我很好，都会以为是我偷的。哦，可怜可怜我吧，把书和钱送回去！”奥利弗痛不欲生，跪倒在费金的脚下，双手合在一起拼命哀求。
“这孩子说得有道理。”费金偷偷往四下里看了一眼，两道粗浓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结。“你说得对，奥利弗，你是对的。他们会认定是被你偷走了。哈！哈！”犹太人搓着手笑出了声。“即使让我们自己选择时机，也不可能这么凑巧。”
“当然不可能，”赛克斯说，“我一看见他胳膊下面夹着书从克拉肯维尔走出来，就知道机会来了。真是太巧了。那些人都是好心肠的善男信女，否则就不会把他带回家去。他们现在不会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免得还要去报案，弄得他又被关进牢里。现在他不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奥利弗迷惑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几乎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比尔·赛克斯话音刚落，他便蓦然跳起来，往门外冲去，同时尖叫救命，使这幢空荡荡的老房子的屋顶都发出回声。
“把狗叫住，比尔。”南希喊叫着跳到门前把门关上。这时犹太人和他的两个徒弟已经冲出去追赶奥利弗了。“把狗叫住。它会把那孩子撕成碎片的。”
“他活该！”赛克斯吼叫着想挣脱南希的手，“让开！否则我就把你的脑袋在墙上撞得粉碎。”
“我不在乎，比尔，我不在乎。”姑娘尖叫着与那男人扭打起来，“决不能让狗咬死孩子，除非你先杀了我。”
“真的吗？”赛克斯把牙齿咬得格格响，“你要是再不闪开，我就真那么干了。”
这个窃贼把姑娘摔到屋子的另一头。这时犹太人和那两个男孩拖着奥利弗回来了。
“这是怎么啦？”费金看看四周问道。
“这小娘们准是疯了。”赛克斯粗野地回答。
“不，我没疯。”在扭打中，南希累得气喘吁吁，面色苍白，“不，我没疯，费金。别听他的。”
“那你能不能安静一些？”犹太人带着威胁的神色说。
“不，办不到！”南希大声回答，“你打算怎样？”
对于南希这样身份特殊的人有着怎样的举止和习惯，费金先生非常清楚。他确信眼下再要与她继续说下去是很不安全的。为了岔开大家的注意力，他转向奥利弗。
“看来，你想逃跑，是不是，亲爱的？”犹太人从壁炉的一角操起一根粗糙多节的木棍，“呃？”
奥利弗没有答话。但他看着犹太人的一举一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想找人救你，招来警察，是不是？”犹太人冷笑着抓住奥利弗的胳膊，“我们要治治你的毛病，我的小少爷。”
犹太人抡起棍子在奥利弗的肩膀上猛抽了一下。他举起棍子正要抽第二下，那姑娘冲上去从他的手中夺下棍子。她用力把棍子扔在火里，发红的炭火被溅得满屋都是。
“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费金。”那姑娘叫道，“你已经把他抓回来了，还想怎样？别碰他，别碰他。否则我就在你们某些人的身上留下印记，让我自己提前上绞刑架好了。”
姑娘一边拼命地在地板上跺脚一边发出这番恫吓。她双唇紧闭，攥着拳头，轮番地打量着犹太人和另一个强盗。她变得怒不可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啊，南希！”犹太人与赛克斯先生惊慌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以安慰的语气说，“今晚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聪明伶俐。哈哈，亲爱的，你的表演精彩极啦。”
“是吗？”南希说，“小心别让我演过头了。要是真那样的话，费金，你比我更倒霉。所以我趁早警告你别惹我。”
女人发起火来，特别是当她除了有种种激情之外还有不顾一切、孤注一掷的强烈冲动时，很少有男人愿意去招惹她。犹太人知道不能再对南希小姐的愤怒视而不见了。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向赛克斯投去半是哀求、半是怯懦的一瞥，仿佛在暗示他只有他才最合适将谈话继续下去。
面对这番无声的求助，赛克斯先生可能觉得自己能不能立即让南希恢复理智关系到他的个人荣誉和影响力。他一口气发出几十个诅咒和威胁，速度之快足以证明他有丰富的创造力。当这一套没有在攻击目标上产生明显的效果时，他决定采用更实际的手段。
“你这是什么意思？”赛克斯问道，同时附以一个非常普遍的诅咒，涉及的是人类五官中最美妙的一处。如果在尘世间每说五万次这样的诅咒，其中有一次被上苍听到的话，那么尘世的瞎子会变得与麻疹一样多，“你什么意思？见鬼。你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
“喔，知道，我全知道。”姑娘歇斯底里地笑着，头摇来摇去，那副冷漠的样子装得很勉强。
“那好，现在你安静一点。”赛克斯像平时对狗那样吼叫着说，“不然我会让你安静好长时间的。”
那姑娘又笑起来。笑得比刚才更狂野。她匆匆地瞥了赛克斯一眼，便扭过头，把嘴唇咬得鲜血直淌。
“你可真行。”赛克斯轻蔑地看着她，“你也想做好心肠的上等人了。既然你管他叫孩子，那就跟他交个朋友吧。”
“全能的上帝保佑我，我会的。”那姑娘情绪激动地喊道，“现在我宁愿在街上被雷劈死，或者跟今晚路过的地方的那些人换个位置，也不要帮你们带他上这儿来。从今晚开始，他就成了一个贼、骗子和魔鬼，要多坏就有多坏。难道这个老混蛋还嫌不够，非得揍他一顿不可吗？”
“好啦，好啦，赛克斯，”犹太人以劝说的口气恳求他，同时对那几个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的男孩说，“我们说话客气一点。客气一点，比尔。”
“客气一点！”姑娘叫道，她那愤怒的样子让人生畏，“客气一点，你这个恶棍！不错，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我还没有这孩子一半大的时候就替你做贼了！”她指着奥利弗，“这一行我已经干了十二年了。你难道不知道吗？说！你知道不知道？”
“好啦，好啦。”费金息事宁人地说，“你那样做也是为了谋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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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没错！”姑娘回答，她不是在说这些话，而是一口气狂喊着把这些话倾倒出来的，“这是为了谋生。我住在冰冷、潮湿、肮脏的街上。就是你这个混蛋在很早以前把我赶到街上，让我待在那儿，日日夜夜直到我死去！”
“我要对你不客气了！”被辱骂得恼羞成怒的犹太人打断她说，“比你所说的更不客气，要是你不闭嘴的话！”
那姑娘不再说话，只是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她冲向犹太人，要不是赛克斯及时扭住她的手腕，很可能犹太人的身上会留下她复仇的印记。她徒劳地挣扎着，但马上就昏了过去。
“现在她老实了。”赛克斯把她放在一个角落，“她像这样发疯的时候，胳膊的力气特别大。”
犹太人抹了一把额头，露出笑容，似乎这场混乱的结束使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无论是他，还是赛克斯，或是那狗和孩子们，都觉得这不过是他们行当里司空见惯的事。
“跟娘儿们打交道最倒霉。”犹太人把棍子放回原处。“不过她们很聪明，干我们这行没她们还真不行。查理，带奥利弗去睡觉。”
“我想他明天最好别穿这身漂亮衣服了，费金，是吗？”查理·贝茨问。
“当然不穿。”犹太人答道，同时也像查理问话时那样龇牙咧嘴地笑了笑。
贝茨少爷显然很高兴接受这个任务。他拿起那根开裂的拐杖，领着奥利弗来到隔壁的厨房，那里有两三张床，奥利弗曾在那里睡过。贝茨无法控制地大笑了一阵，然后拿出那套奥利弗卖掉的衣服。他曾多么庆幸自己在布朗洛先生家可以不再穿这样的衣服啊。收购旧衣服的犹太人碰巧给费金看过这身衣服，从而使他得到了奥利弗下落的第一条线索。
“把这套漂亮衣服脱下来，”查理说，“我会交给费金保管的。真有意思！”
可怜的奥利弗不情愿地照办了。贝茨少爷把新衣服卷起来夹在腋下，离开了屋子，顺手锁上了门，让奥利弗一个人待在黑暗中。
外面传来查理喧闹的笑声和贝特小姐的说话声。她正好赶来为她的朋友泼冷水，以及做一些只适合女人做的事情帮助南希苏醒过来。如果换一个比奥利弗的处境更好的地方，谁听了那声音都会睡不着。但是奥利弗心力交瘁，很快就昏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