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出动 - 雾都孤儿 - 查尔斯·狄更斯著,张玲李卫东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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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出动

第25章出动

他们来到街上。这是个令人沮丧的早晨,风紧雨疾,乌云密布。夜里下了很多雨。路上积起了许多大水洼,水沟满到外溢。天空微露的晨曦,不但没有减轻却反倒加重了景色的幽暗,也减弱了街灯的光亮,没能给湿漉漉的屋顶和荒凉的街道带来任何温暖明亮的色彩。这一带街区似乎还没有人起床,房屋的窗户紧闭,他们经过的街道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直到他们拐进贝斯那尔大草地,天色才亮了起来,路灯大多已熄灭,几辆乡村大车缓缓朝伦敦驶去,不时地有一辆沾满泥污的公共马车咔哒咔哒地轻快驶过,车夫在赶上乡间马车时会朝笨重的大车老板警告性的甩一鞭子,他们走错了车道,可能会害得他们比规定时间迟到几十秒钟到站。里面点着煤气灯的酒馆已经开了门,其他的商铺也陆续开始营业,已经可以看到零星的行人。接着,络绎不绝地拥来了一群群上班的工人,头上顶着鱼筐的男男女女,装满各种蔬菜的驴车,载活禽或是整片生肉的双轮马车,手提牛奶桶的妇女——一股源源不断的人流,带着各种物品,向东郊跋涉着。他们走近市中心,喧闹声和来往车辆逐渐多了起来,当他们穿过肖狄奇区和史密斯广场之间的街上时,来往的人群汇成了一片喧嚣与繁忙。天已经完全亮了,直到黑夜再次降临。伦敦一半的市民开始了他们早晨的忙碌。

赛克斯带着奥利弗拐进太阳街、皇冠街,穿过芬斯伯里广场,沿着契士韦尔街快步闪入巴比坎,又转入长廊,来到史密斯广场,这儿传出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令奥利弗大为惊奇。

当天早晨正逢赶集。地面到处都是几近踝深的污水烂泥。浑浊的水气不断地从牲畜身上升起,和那似乎停留在烟囱顶上的雾混在一起,沉甸甸地悬在集市上空。这一大片地方的中心,所有的畜栏,连同许多能挤进这片空地的临时棚圈里,都是羊。水沟边的木桩上拴着长排的牲畜,得有三四排之多。乡下人、屠夫、牲畜贩子、沿街叫买的小贩、孩童、小偷、小混混,以及社会各个底层的小流氓,挤成严实的一片。牲畜贩子打着口哨,狗在狂吠,公牛又踢又吼,羊咩咩地叫,猪哼哼吱吱;小贩的叫卖、四面八方的呼喊、咒骂、争吵;一家家酒馆的铃声和喧闹;拥挤推拉,追逐摔打,高声吆喝;集市的各个角落都振荡着这种刺耳的噪音。一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时隐时现,使场面变得令人头晕目眩,让人不知所措。

赛克斯拉着后面的奥利弗,用胳膊肘在拥挤的人群中拨开一条路往前走着,很少留意让奥利弗大为惊异的场面和声音。他有两三次跟偶遇的朋友点点头,拒绝了一些去清晨小酌的邀请,径直向前走去,直到他们走出这个喧扰之地,他们穿过霍西尔巷,向霍尔本山走去。

“喂,小家伙,”赛克斯抬头看了看圣安德鲁教堂的大钟,说道,“快七点了。你得快点走,别再落在后头啦,懒虫。”

说话间,赛克斯先生在他的小伙伴的手腕上拧了一把,奥利弗加快了步子,变成了介于快走和飞奔之间的小跑,尽力赶上这个快步向前的强盗。

他们以这个速度前进,直到转过了海德公园的一角,向肯辛顿走去,这时赛克斯放慢了脚步,等着身后不远的一辆空马车赶上来。赛克斯看到车上写着“杭斯洛”,便显得尽可能客气的样子,询问车夫能否捎带他们到艾尔沃斯去。

“上来吧,”车夫说道,“这是你儿子吧?”

“是啊,是我儿子。”赛克斯回答道,眼睛狠狠盯着奥利弗,手不自觉地放进装有手枪的衣袋里。

“你爸爸走得是不是太快了点啊,小伙子?”看到奥利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车夫问道。

“没事的,”赛克斯抢着说道,“他习惯了。来,勒德,抓住我的手,上来。”

赛克斯说着扶奥利弗上了车,车夫指着一堆麻袋,告诉他可以躺在那儿歇一会。马车驶过一块块路牌,奥利弗越来越不解,同伴到底要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肯辛顿、海姆士密斯、契息克、克右桥、布伦福德都过了,他们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就好像刚刚开始这趟旅程一样。最后,他们来到一家叫做“车和马”的小酒馆前面,再有一段路就拐上另一条路了。马车停在了这儿。

赛克斯匆匆忙忙地下了车,还抓着奥利弗的手不放,接着把他抱起来放到地上,又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又特意用拳头在侧边的衣袋上敲了一下。

“再见,孩子。”车夫说道。

“他在闹脾气,”赛克斯推了奥利弗一下,“闹脾气了,狗崽子,别理他。”

“我才不会呢。”那人边说边上了马车,“天气真不错。”他赶着车走了。

赛克斯看到马车走远了,这才告诉奥利弗,他有兴趣的话可以往周围看看,说罢又领着他上路了。

过了酒店不远,他们向左拐了个弯,又上了右边的一条路,走了好久,把道路两旁的许多大花园和豪华住宅都甩在身后,他们中间只停下来喝了一点啤酒,最后一路来到一个小镇。奥利弗看到,一座房子的墙上写着“汉普敦”几个大字。他们到野外游荡了几个小时,然后又回到镇子里,进了一家门口招牌都已模糊的老酒馆,叫厨房做了一些晚饭。

厨房是一间屋顶低矮的老房子,一根巨大的房梁从天花板中心穿过。炉子旁是几张高背长椅,几个粗俗的穿长罩衫的男人坐在那里喝着酒,抽着烟。他们略略打量了一下赛克斯,没有看奥利弗一眼。赛克斯也没有怎么理他们,就和他的小伙伴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没有因为有人在而感到不便。

他们的晚饭是些冷肉,饭后又坐了好久,赛克斯先生享受了三四斗烟,奥利弗认定他们不会再赶路了。一大早起来,又赶了那么远的路,他真累坏了,开始他只是打了几个盹,随后就在疲劳和烟草的气味折磨下睡着了。

赛克斯把他推醒时,天已经很黑了。他赶走睡意,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位知名人士正在和一个干力气活的人在一起喝着啤酒,热烈地交谈着。

“这么说,你就要去哈里弗德,是不是啊?”赛克斯问。

“是啊,这就去,”那人答道,可能是因为带了点醉意,也可能因此更来劲了,“不会慢的,我的马回去时是拉空车,不像早晨来时拉着那么重的东西,这样久了也不行啊。祝它好运,啊,它可是匹好马!”

“你能不能把我和我的孩子顺路带到那儿去啊?”赛克斯问着,把啤酒推到他的这位新朋友的身边。

“你们要是这就走,我可以办到。”那人从啤酒缸后看着他,说道,“你要去哈里弗德?”

“去赛普敦。”赛克斯回答道。

“你尽管吩咐,只要我们能顺道,”另一位答道,“贝齐,我的账付过了吗?”

“付过了,是一位先生付的。”女孩答道。

“我说,”那人带着醉汉的严肃神色说,“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赛克斯答道,“你答应帮忙,就不能让我请你喝一杯,表示一下心意吗?”

陌生人显出非常认真的神色,把这句话考虑了一下,然后,他抓住赛克斯的手,说他真够朋友。赛克斯先生回答说他在开玩笑,因为,如果他还清醒的话,他有足够的理由那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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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客套了几句,和别的客人道过晚安后,走出了酒馆。那女孩趁这工夫把杯杯罐罐收了起来,双手满满的,慢步走到门口,目送他们出发。

那匹被主人背地里为它的健康祝过酒的马已经站在了门外,马具也都套好了。奥利弗和赛克斯也没有再客气,径直上了车。马的主人又耽搁了一两分钟,说是“给它鼓鼓劲”并向旅店里那个马夫和全世界挑战,说他们再也找不出相同的马,然后自己才上了车。接着,马夫被要求放松马缰,缰绳松开后,这匹马却没能好好利用,它神气地把缰绳甩到路边商店的橱窗里。等表演完这些绝技,马又前蹄腾空,直立了一会,然后飞快地跑了起来,马车在咔哒咔哒声中神气地出了城。

夜色正浓,湿湿的雾气从河上和周围的沼泽地里升起,又在荒凉的原野上四散开来。冷气入骨,一切都是那么的阴森和幽暗。没有人开口说话,车夫已经困了,赛克斯也没有心情与他搭话。奥利弗坐在大车的角落里缩成一团,充满恐惧和忧虑,揣摩着枯树丛中一定有什么怪物,枯木的树丫狰狞地摇来摇去,仿佛对这苍凉的景象感到无限的欣喜。

他们走过桑伯雷教堂时,钟正好敲七点。对面渡口窗户里有一盏灯,灯光越过大街,把一棵黑色的杉树和它底下的座座坟墓投入更昏暗的阴影中。不远处传来单调的流水声,老树的叶子在夜风中轻轻颤动。这情景就像是抚慰亡灵安息的无声乐章。

桑伯雷过去了,他们重新驶上孤寂的大道。又走了两三英里,马车停下了。赛克斯跳下车,抓着奥利弗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西普敦后并没有像奥利弗预料的那样进入任何房子,他们趁着夜色,趟过泥浆,马不停蹄地往前走,穿过阴郁的小巷,跨过又冷又广的荒野,一直走到能够看到不远处一座镇子里的灯火。奥利弗往前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下面就是河,他们正朝一座桥走去。

赛克斯径直走着,就要到了桥边了,他突然转向左边,朝河岸走下去。

“河!”奥利弗被一个可怕的想法都吓晕了,“他把我带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是要杀了我。”

他正要躺倒在地,为保住自己年幼的生命作一番斗争时,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前,这房子已经破败不堪。大门荒废已久,两边各有一个窗户。上面还有一层楼,但是看不到灯光。房子里漆黑一片,空空荡荡,怎么也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

赛克斯依然拉着奥利弗的手蹑手蹑脚地走进低矮的门廊,他拨开插销,推开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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