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破门夜盗(1)
第26章破门夜盗(1)
“哈!”他们一走进过道,就听见一个沙哑的大嗓门嚷道。“嚷嚷啥!”赛克斯说着,闩上了门。“给照个亮,托比。”
“啊哈,老伙计。”那声音嚷道,“照个亮,巴尼,照个亮让那位绅士进来,巴尼,劳驾,先醒醒。”
说话人好像把一个鞋拔子之类的东西朝他招呼的那个人扔去,好让他醒过来,只听见一件木器哗啦掉在了地上,接着是一阵半睡半醒之间发出的嘟哝声。
“听见没有?”那声音嚷道,“比尔·赛克斯在走廊里,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你倒睡在这儿,好像和着饭吃了最厉害的鸦片酊,现在清醒些了吗?还是你想用铁烛台来帮你彻底地清醒过来?”
这一番质问刚停,一双穿着拖鞋的脚慌张地从光溜溜的地板走了过去。从右边门里,先是透出一道微弱的烛光,接着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人前面已有记述,就是在红花山当侍者的那个家伙,他说话困难,声音老从鼻子里出来。
“赛克斯先生!”巴尼叫道,那份欣喜不知是真是假。“进——进来吧,先生,进——进来。”
“来!你先进去,”赛克斯说着,把奥利弗推到他前面。“快点!小心我踩到你的脚后跟。”
赛克斯嫌奥利弗动作迟缓,嘟哝着骂着,推着他向前走去。他们走进一间低矮昏暗的房间,里面生着火,烟雾弥漫。屋子里有两三把破椅子、一张桌子和一把老旧的长椅。长椅上,一个男人两条腿跷得比头还高,身子直挺挺地躺着,叼着一支长长的陶制烟斗。那人穿一件做工考究的黄褐色上衣,铜纽扣,系着一条橘黄色的围巾,外穿一件俗气刺眼的齐腰马夹和浅褐色厚呢马裤。克拉基特先生(原来是他)的头上或者说脸上没有多少毛发,仅有的一些染成了红色,勉强拧成瓶塞锥那样的长长的螺旋状,他时不时地把脏指头插进头发,指头上装饰着几个普通的大戒指。他个子略高于中等身材,却显然腿脚无力。不过这种情况丝毫不影响他对自己马靴的赞赏,他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高高跷起的靴子。
“比尔,老伙计!”这人往门口转过头去。“见到你真高兴,我还担心你不干了呢,那样的话我只能单独冒险了。”
托比·克拉基特用颇感意外的口气发出这番感叹,目光停在了奥利弗身上,他坐了起来,问他是谁。
“是那孩子,就是那个孩子啊。”赛克斯把一把椅子拉到火炉旁,答道。
“一定是费金先生的徒弟吧?”巴尼笑眯眯地大声说道。
“是费金的,哦。”托比打量着奥利弗,叫道。“仅是清理那些小教堂里的老太太们的口袋,他就能值不少哩,那脸蛋对他就是个宝。”
“行了,别再说了。”赛克斯不耐烦地接过话头,俯身靠近他斜倚在长椅上的朋友,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克莱基特听了大笑起来,惊奇地盯了奥利弗好大一会。
“好了,”赛克斯重又坐在椅子上,“趁着大家等待的工夫,给我们弄点吃的喝的,这样的话,我们或者说我吧,就可以提提神。年轻人,坐下烤烤火,歇一会,今晚你还得跟我们出门,虽说路不是太远。”
奥利弗没有说话,胆怯而又迷惑地看了一下赛克斯,拉了个凳子坐在火炉旁,双手支着发痛的脑袋。几乎弄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
“来,”托比说着,那个年轻的犹太人把一些零散的食物和一瓶酒放在了桌子上。“马到成功!”为了祝酒,托比站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把空烟管放在角落里,然后走到桌子旁,斟满一杯酒,接着全都喝了下去。赛克斯也照样喝了一杯。
“给这孩子喝点,”托比倒了半杯酒,说道。“把这喝下去,小娃娃。”
“真的,”奥利弗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那个人的脸。“我真的——”
“喝!”托比回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对你有好处吗?比尔,叫他喝下去。”
“你最好喝了。”赛克斯说道,手在衣袋上拍了拍。“他比一帮溜得快还麻烦,不是这样我就被烧死。喝,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喝!”
奥利弗被这两个家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很快把酒一口气喝了下去,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逗得托比·克莱基特和巴尼乐不可支,赛克斯紧绷着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容。
事后,赛克斯满意地吃了一顿(奥利弗什么也吃不下,除了被他们逼着咽了一小片面包),两个家伙在椅子上躺下打起盹来。奥利弗依旧坐在炉子旁的凳子上。巴尼裹了一条毯子,紧贴着挡灰板,躺在了地板上。
他们似睡非睡地过了一会儿,期间除了巴尼爬起来往炉子里加了一两次煤,没有人动一动。奥利弗沉沉地瞌睡起来,想象自己在黑暗的胡同里迷了路,又好像是在墓地里游荡,又像是在回想过去的一天中的这个或那个场景。这时,托比·克莱基特一跃而起,说已经一点半了。奥利弗一下子被他吵醒了。
不一会,另外两个人已站起来急急忙忙地准备。赛克斯和他的搭档都用黑色的大围巾裹住脖子和下巴,并穿上大衣。巴尼打开橱柜,拿出几样东西,匆忙地塞进口袋。
“巴尼,把巴克枪给我。”托比·克莱基特说道。
“给你,”巴尼一面回答,一面拿出两把手枪。“你自己装火药吧。”
“好的!”托比答道,把枪藏好了。“撬棍呢?”
“带着呢。”塞克斯答道。
“头罩、钥匙、曲柄钻、暗灯——都没忘吧?”托比把一个小铁橇绑在衣服内襟的一个环上问道。
“没忘。”同伴答道,“给他们来几根木棒,巴尼。到时候了。”
说着,他从巴尼手中接过一根大木棒,巴尼已经把另一根木棒给了托比,自己正忙着帮奥利弗戴斗篷。
“走吧。”塞克斯说着,伸出一只手。
奥利弗被这异常的行为、屋里的气氛以及被迫喝下去的酒完全搞昏了头,他机械地握住塞克斯伸过来的手。
“托比,抓着他的另一只手,”塞克斯说道,“巴尼,看看外边。”
那家伙朝门口走去,回来说外边没什么动静。两个强盗走出门去,奥利弗被夹在中间。巴尼关好门窗,又和刚才一样裹住身子,不一会就又睡着了。
这时夜色正浓。雾比上半夜浓多了。尽管没下雨,空气还是很潮湿。出门不一会儿,奥利弗的头发、眉毛就变得紧绷绷的,因为到处漂浮着半凝结的水汽。他们过了桥,朝着他们先前看到过的那片灯火走去。路并不太远,他们走得又很快,不久便来到了杰特西。
“从镇上穿过去,”赛克斯低声说,“今晚路上不会有人看到我们。”
托比答应了,他们匆匆走在小城的一条干道上,夜深了,街上一片冷落,间或从某家卧室的窗户里闪出昏暗的灯光,偶尔几声嘶哑的狗吠划破黑夜的沉寂。街上寥无人迹。他们走出城时,教堂的钟正好敲午夜两点。
他们加快了脚步,往左拐上了一条大路。走了大概四分之一英里,他们在一所孤零零的四周有围墙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托比·克莱基特几乎没停下来歇一会儿,一眨眼的工夫就爬上了围墙。
“让那小子上来,”托比说道,“把他托上来,我抓住他。”
奥利弗还没来得及看看四周,赛克斯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三四分钟后,他和托比已经躺在围墙里边的草地上了,赛克斯紧接着也跳了进来。三个人偷偷地向那所房子走去。
奥利弗这时才醒过神来,这次远征的目的即使不是谋杀,也是入室抢劫,痛苦和恐惧一起袭来。他双手握在一块,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眼前一阵发黑,灰白的脸上直冒冷汗,四肢不听使唤,跪在了地上。
“起来!”赛克斯气得发抖,从衣袋里拔出手枪,低声喝道,“起来,要不我让你脑浆洒在草地上。”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放了我吧!”奥利弗哭着说道,“让我走吧,让我死在野地里吧。我再也不到伦敦这边来了,决不来了,决不来了。啊,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吧,不要叫我去偷东西。看在天国里所有光明的天使的份上,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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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对自己发出的这一番祈求,那人狠狠地骂了一句,扣上了扳机,托比打掉了他手中的枪,用手捂住孩子的嘴,托着他向房子走去。
“嘘。”那家伙叫道,“你这一套在这儿行不通,再说一个字,我也会让你脑袋开花,要了你的小命。那样没一点动静,也很保险,也更文雅一些。喂,比尔,把护窗板撬开,我发誓他现在有些上道了,我见过一些他这个年龄的老手,遇上这样冷的晚上,也会这么闹一阵子,不过一两分钟就没事了。”
赛克斯一面把费金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竟然派奥利弗来干这个差使,一面铆足了劲,悄无声息地用撬棍干开了,过了一阵子,托比又帮了一下忙,他刚才说的那个护窗板便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