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过往

她的过往

炎起一路紧追不舍，耳边的气流逐渐冰冷起来也未察觉，直到随着那白影停了下来，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处天寒地冻的谷底，太阳升到头顶，已是正午时分。

四周高耸的山壁都覆着厚厚的冰雪，冰瀑垂挂，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脚下亦是厚厚深雪，唯有谷中一片幽蓝的湖水是这素白世界的例外。

岸边，白馆主抱着红衣女子面朝水面站着，身后不远处，粉衣男子正微微弯腰喘气，炎起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树妖竟能跟上，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你疯了？”君夭大喝一声。

炎起当即回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白馆主已踏入湖中，水已没过小腿。

他眉头一皱，正要上前阻挡，只见湖面寒光一闪，那一红一白的身影陡然被击飞，白馆主似乎早有防备，紧紧护住了怀中之人，在空中一个旋身，衣袂翻飞，而后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状况外的炎起与君夭皆是一惊，都警惕地盯向那诡异的湖面，唯有刚承受过一击的白馆主嘴角勾起，双目灼灼地期待着什么。

幽蓝的水面依旧波平如镜，反射着日光，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突然，一道冷冽威严的女声在寂静的冰谷中响起。

“大胆的狐狸，上次偷水被吾重伤还不长记性，竟敢再来？”

听见这声音，白馆主眼中瞬间有了神采。

“尊者，上次实在情非得已，还请见谅。此次前来，是为我妻子而来，听闻您可照见人的前世因果，请您看在她是这世间仅有的人类的份上，照照她未来能否神魂归位。”

闻言，君夭向他投去诧异的目光，他与白馆主相识千余年，头一次见他这副谦卑的模样，而且观他神色诚挚，并未伪装，显然是由衷的敬重，也不知这女声是什么来历。

炎起也暗自惊讶，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远在他之上的大妖，别说这九尾了，就是他也没察觉到那声音来自何处。

这时，那冷冽女声回话了。

“人类？吾不久前倒是见过一个……但镜池只能照人前世过去，无法预知未来。”

白馆主眸光一黯，双臂微颤，愈发搂紧了怀中昏睡的女子，像是抱着溺亡之际唯一的救命稻草，“求您……”

“咦……空翠姐姐！”

一道欢欣的清脆童音横空插入，打断了白馆主的哀求。

在场的三人俱是一惊，而其中，脸色最是震惊的要数君夭。

他目瞪口呆地望向突然出现在谷中的金发女童，磕磕绊绊地重复道：“空……空翠？你喊谁？”

小左朝他吐了吐舌头，“哎呀，我又喊错了，应该叫荆梦姐姐。”

说罢，她雀跃着继续朝白馆主跑去，快靠近时，又陡然刹住脚步，小脸一皱，喜悦全无。

“她不是荆梦姐姐，为什么外面和她长得一样？”

她问得古怪，但白馆主瞬间心领神会，“你能看到魂魄的真容？”

小左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撇了撇嘴，“荆梦姐姐哪儿去了？”

白馆主眼底掠过一抹痛色，“你能先告诉我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吗？”

闻言，小左认真地端详了一番她怀中的女子，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嘟囔道：“这位姐姐黑发紫裙，看背影应该是很漂亮的，可是怎么没有脸……”

白馆主浑身一震，黑发紫裙……是瑶瑶没错，可为何……

“怎会没有脸……”

小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她的模样，我姐姐可以帮你……”

此时，空中响起一声叹息。

她顿时扬起一个笑来，转身面向湖水，唤道：“姐姐！”

那冷冽的女声道：“小左，你可知你想帮的这只狐狸对你的荆梦姐姐做了什么？”

不等回应，女声继续用那冰棱般没有感情的语调说道：“他盗取镜池水，对这人类换了魂，你的荆梦姐姐既已不在肉身内，想必已经魂飞魄散了。”

“怎么会这样！”小左惊叫，转头望向白衣男子，淡金色的圆眸盛满了怒意，“荆梦姐姐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她？”

白馆主双眸微红，垂下了头，无言以对。

为了什么呢？不过是为了他的执念与私欲，所以费尽心机地设局、哄骗，最后谋夺了一个无辜少女的肉身，尽管她最终并非死在他手，但那长霆化成龙身逃逸之时，对少女暗下的狠手，他察觉到了，可他并没有出手相救，那一刹心底生出一个卑劣的念头：荆梦不是他害死的，他只是顺便利用了她的遗体……

这时，君夭似乎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望向金发小童，“空翠就是荆梦？”

小左哪里顾得上理睬他，倒是早就知晓全部内情的炎起好心替他解了惑。

“那小竹妖早就死了，是荆梦的生魂阴差阳错附在了她体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君夭恍然，霎时间，那些不合理的、异常的、突兀的细节全都合理起来。原来，空翠古怪的病情，她的失忆，竹幽的态度，以及白馆主当初的局……

想起不久前他对荆梦那番刻薄得可称恶毒的话，他心脏一紧，那时，她是怎样的心情呢……

“前辈，荆梦的魂魄还能否找回？”炎起对着那湖水问道。

这一问叫小左也冷静下来。

“姐姐，有办法救荆梦姐姐吗？”

女声轻叹一声，那冷冽无情的声音竟透出万古的苍凉之感。

“一切因果，自有来去，何必执着痴妄。人类荆梦的前尘过往，吾曾照过，你们且看罢。”

话音未绝，湖面银光划过，湖心处的一片水面泛起幽光，如一块银镜亮起，下一瞬，其中便有画面清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