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希望
第161章希望
四月的海棠谢了，春天已远去，随着又一个炎热的夏季到来，当日在丽霄宫的那一幕似乎也渐渐被遗忘，再没有人提起，只是经历了这么一次，每个人都变了，尹婉儿真的在居云寺落发修行，远离红尘，赵昭仪较以往收敛了许多，再不敢骄矜，每日只尽心尽力抚育小皇子，皇后自当日离开时说了一句“从今以后，我只是皇后”便再也不问世事，韩贵妃虽未亲见当日情景，但想必从韩雪芹口中有所耳闻，她始终接受不了失子之痛，听说渐渐地连对君尧也冷淡了，每日间素衣素服，不荀言笑，又兼身体也受了创伤，心情忧郁更是难以恢复，时日一长竟形成了慢症，我私下里向陆风临打听她的病况，他叹道：“这也是一个痴心人，但凡自己心里看不开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不免担心，一日独自前去探望，她正卧在床上，形容消瘦，见到我勉强一笑：“姐姐，我时常想见你，可你总不来，又没有个理由差人去请，只是一味的想着，还好今日总算来了。”
我握着她的手：“妹妹你这是何苦？作践了自己不说，岂不知也是在陛下的心上划刀子？”
她苦涩一笑，抬眸细细打量着我：“姐姐比先瘦了好些。”
我想了想笑道：“我与妹妹一样，都是重心事之人，只是我知道，再怎么样都不能沉沦在伤痛里，这样对不起的只有自己以及在意你的人。”
她咳了一声，继而喘口气：“你说如果要是让陛下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他会选择谁呢？”
我不免一愣，不懂她是何意，半晌方道：“他是皇帝，大约可以鱼和熊掌兼得吧？事实上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妹妹对陛下的一片深情令人感念，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振作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可是已经有你了，我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占据他的心。”她边说边哆嗦着伸手扯下颈间戴着的蓝宝石项链，脸上随之闪过一抹痛苦，“这是假的，你的才是真的。”
我不由垂眸：“所以妹妹是在怪我吗？”
她摇了摇头：“后宫由来如此，我怎会怪你？没有感情便是争宠，若只是争宠我争不过你，那我一点也不以为意，一群没有感情的人为争宠争到头破血流有什么意思？可若说到感情，我对你更是怪不起来，我只是羡慕，你知道吗？那时候陛下在睡梦里常常都叫着你的名字，若不是情到深处怎会连梦里都放不下？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我先一步出现在他身边，那他对我是不是也像对你一样？”
我思了良久，只能无奈一笑：“妹妹，我们不是皇帝，不能鱼和熊掌兼得。”
“可是我天性软弱，不如姐姐这么坚强，我明知得不到很多可却控制不住想要，然后便是失望，无法说出口只能憋在心里的失望，直到忽闻有了身孕，那一刻我简直觉得老天爷是在可怜我，我有孩子了，至少我在这方面是胜你一筹的，这是否意味着从此以后陛下会偏爱我多一点？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实现这个奢望就已落空……”
韩贵妃说到此眼泪汩汩流下，像个小女孩般哭泣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姐姐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曾恨你的，可是那一刻开始恨了，不管是不是你做的我都一样恨你，为什么是我不是你？我不争不斗，连感情都无所谓了，可最后连孩子都不给我，这究竟是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也难掩伤感：“你只看到自己的不平之处，殊不知别人又岂是顺心遂意的？后宫嫔妃许多人，除却你，又有谁能对我和君尧的感情造成冲击？他心里是有你的，这一点我感觉的到，所以别再消沉了知道吗？好好将养身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别人辜负你那都与你无关，只有自己辜负自己那才是你犯的最大的错。”
说完用帕子替她拭去了泪，她哀哀一笑：“那日雪芹跟我说了当日在丽霄宫的情形，固然皇后可怜，然我心底觉得最心疼的还是姐姐，一个女人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自己不能生育的九寒汤？换成是我，未必有这样的勇气。
我摇头叹道：“那不是勇气，而是孤注一掷，你说羡慕，我却觉得不要也罢。”
“其实姐姐，我与你都是一样的人，如果不是身在皇宫，我想我们甚至可以做情比金坚的好姐妹，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一阵波动，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所以你的言外之意是……”
“因为陛下，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对彼此心无芥蒂，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姐姐，输给你我却不觉得遗憾。”
我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别想那么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姐姐。”韩贵妃突然抓住我的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陛下。”
我顿了顿，尔后笑道：“妹妹好生偏心，嘴里叫着姐姐，心里却只想着陛下，我可不依。”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能同时遇见他，不管先后，你都不要跟我抢了好不好？”
我嗔道：“说什么傻话呢，今生还长着呢，哪里就想到来生了。”
“姐姐，你答应我啊！”她渴切地看着我，吸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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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闪过一丝不忍，这一生要怀着多少的失望，又要怀着多少的希望，才会无奈而又迫切地期待来生？我不敢抬头对着她的眼神，半晌方缓缓道：“好，我答应你。”
“姐姐，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她重新躺下，像是完成了一个夙愿，脸上泛着奇异的光彩。
我微微觉得惊心，但看她那番模样也不忍去想太多，只好言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谁知三日之后的傍晚，有内侍匆匆走进悦瑶宫：“禀告娘娘，韩贵妃不好了，所有的人都在朝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