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你又何必执著?
第16章你又何必执著?“芸娘”仿佛是一个有魔力的名字,使得白问鼎都没有办法掩饰容颜的震动。
手帕就被我团在了掌心,柔软如天上浮动的白云,可此时,我只觉这种柔软也透出了几分凉意。
白问鼎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火光映照之处,他忽地一笑,广袖无风自涨。手掌倏地伸长,就向我抓了过来,幸而我对他早有防备,在他开始有行动之时,身体便一缩,缩在了白幂的身下。
可白幂还是没醒,沉沉坐于椅上。
金织广袖在我眼前拂动,袖口扬起的风刮得我的脸生疼,幸而白幂坐的这张椅子很是宽大,椅背靠着墙壁,白问鼎伸手连击,有好几次险些抓到我了,可还是没有抓到。
我在白幂的椅子下腾挪闪躲,可我发现这么下去,最终不是办法。椅子虽大,躲避的地方太小。如果激起了白问鼎的火气,他一掌把椅子打坏了,我就没地方躲了。
关键问题是,白幂为什么始终没有醒的迹象?
这根救命的稻草不是终于沉下去了吧?
在白问鼎把他戴了玉扳指的手再一次伸向我的时候,我缩于椅背之下,抬起头,幽幽道来:“大哥,大家到底亲戚一场,相煎何太急?这方丝帕二哥不想给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又何必执著?”
他手指上硕大的扳指直映在我的眼帘,透明的指甲离眼珠子差不了多远,我甚至都感觉到了眼珠子有些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一次当真躲不过了吗?可预想中的惨状没有发生,我听见一声叹息,待我将眼睛再睁开一丝缝隙,却看见他描龙绣凤藏青色背影衬着窗边那轮明月。
“是他不让你给我?”他低声道。
他这个问话着实奇怪,让人如坠云雾之中,他的语气也奇怪,夹着莫名的悲伤,仿佛回南天那铺天盖地的水汽,闷得人吐不过气来。
闷得让我差点说出实情:这个谎话是我自己编的。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他额头抵上了窗棂上镂空的田字图案,声音之中更增添了些水汽,仿佛要从身上渗出些水来。
我忽然间有个大胆的猜测:“大哥不是以前也和二哥争过芸娘吧?”
他倏地回头,眼波寒意森森,吓得我又蹲在了白幂椅子下。这一下蹲得太急,头磕在了椅背上坚硬之处,撞着之处,万般酸痛顿时而来。却在此时,有一温暖之物轻轻地抚在了我撞痛之处,我抬起头来,闻到了冰梅的清香,那是他袖底的香味,再抬头,看见白幂半闭着眼,嘴角有微微的笑意。他的手很温暖,也很大,将我的头整个包住。一开始还挺舒服,可渐渐地,我发现这种触摸有一种抚摸宠物的感觉,而且有把我的整齐发髻有拆散的迹象。这发髻虽然不用我亲自动手,可却要让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大半个时辰。所以,我一缩,想要躲开他的手,可贴上去容易,躲开就难了,他的眼虽半闭着,可手却像长了眼睛,无论我躲到那个方位,都被他准确地找到。
情急之下,我抓住了他的手,想使它离开我的头,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手干燥温暖,袖底那股如冷梅般的清香更浓。白问鼎转过脸来,却因椅宽袖广,他看不清我们的动作。
“你出来吧。那手帕,你留着吧。”他的声音轻悦柔和,如风吹响林间放置的琴。
可我要离得开才行啊。白幂的不知道用什么巧妙的方法将我的手腕握住,让我只能蹲着,站都站不起来。
我只得道:“我脚麻,你让我蹲蹲再起身。”
椅腿掩映之处,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由远至近,月色清辉从窗棂中撒进,照在他半倾的脸上,指尖到处,他划上了白幂的脸:“到底你知道什么?”
此时,白幂握着我的手便一紧,痛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白问鼎的手指掠过白幂高耸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唇,再到尖毅的下巴。白幂握着我的手便时松时紧,还微微颤抖。让我不得不联想起那被人逼在角落里的良家妇女。可我始终没弄明白,白幂如此忍辱负重,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所以,我便也顺着白幂的意思,继续脚麻。
幸亏此时,在白问鼎的眼里,我不过路人甲,所以,他没注意到我脚麻的时间过长。
终于,他的手指从白幂的脸上收回,白幂握着我的手便没轻重适宜了,终于让我吐了一口气。
可他依旧不让我站起来,白问鼎依旧把我当成了路人甲。
我的脚真的有点麻了。
白问鼎没有从这屋子里走出去的迹象,他负手立于窗前良久。他萧瑟的背影衬着远处的明月如银,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仿佛他整个人已嵌进了明月之中,几欲飞去。
可实际上是人没有飞,从两三点银光从明月中急射而来,几道浓黑的月光剪影随之而起,夹着劲风,向他冲了过来。
窗棂之处,有劲飞疾飞,铮铮声中,利箭穿过镂空窗花,射进了大理石的地板。那几道浓黑的月光剪影变成了实质,和白问鼎斗在了一处。
我这才发现,白幂坐的这个角落,是屋子里最安全的角落,离窗子最远,那从窗子穿过来的箭,是怎么样也射不到他这里的。
此种情景,不禁让我浮想联翩,从白幂的伤想到这几名潜进皇宫追杀的人。他躲在了最适宜的角落,很显然知道有人追杀,他的仇人虽然众多,但能潜进武崇帝的茅草屋的人怕是没有多少,如此知根知底,仇恨满腔,除了这条手帕的主人之外怕是没有其他人了吧?
再加上白问鼎那惆怅而忧郁的表情,以及手指抚上白幂面颊时的那种既依依不舍又想划破的现象……芸娘终于出现了?
屋内的火光被剑风激荡,终于一闪而灭。在闪灭之间,我看清了那几道黑影其中一位领间露出了卷叶绣花纹,这人肯定是个女人!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咬在了那只将我禁锢在椅子底下的手上,在我的想象当中,如此一口咬下去,在冷不防之下,他定会松开手。可我一口咬下去,他没松开手,还有越握越紧的趋向。我只得松开了嘴,喃喃地道:“这松糕真好吃,哎呀,二哥,不好意思啊,我又睡着了……”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风光霁月,他毫不动容。只有我这样蹲于他身边的人才听得清楚:“不要紧,你喜欢吃,尽管咬。”
我忙用另一只手把他那只手上残留的口水擦干净了,诚恳地道:“不,不,不,二哥的手是执掌天下的手,怎么能随便当松糕咬呢?再说了,也咬不动啊。”
他表情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那眼睛半睁半闭的状态,甚至连嘴唇也不见动,但我清楚地听到了他嘴里发出的声音:“牙没磕着吧?”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胸口激荡的一股气压了下去。
对着一个你想暴跳如雷的人而不暴跳如雷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所以,我往另几位打得正欢的人望过去。
窗外的箭一支接着一支地射了进来,总在白问鼎将要取胜的关键时刻阻他一阻,那角度不差毫分,妙到极点。
而且几人进退之间如有尺度,三个人配合得极好,加上门外那射箭的人,竟将白问鼎困在了方寸之间。可我天生的很有忧患意识,如果他们几个人分开的话,只怕连白问鼎一招都接不了。
他们越打离我们这张椅子越近,那领间绣花的人便让我越看越清楚,越看越感觉是一个女人。黑色腰带系得那腰几乎不盈一握,让我心里不自觉地涌起几分羡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这几日糖吃多了……
那腰使我不得不产生某种破坏的想法,所以当他们再一次打到我们面前,腰带袖裾在我面前晃动的时候,我用另一支自由的手拉住了腰带。可我想不到的是腰带系得并不牢靠,再加上那人正使着一个如舞蹈盘旋般借力打力的招,所以,一拉之下,旋转得更为厉害了……如旋转着的舞姬一般在堂中独舞,裙裾摆起,如一朵盛开的黑色的花。
这花一边转,一边直掉花瓣。
此等美景太过震动人心,让屋内的打斗渐渐地停了下来,连屋外的箭都停止了射击。
也让我忘记了松开腰带了。
只见那黑色盘旋着的花渐渐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芯……
等得风止帷停,我便看清了堂中央站立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黑衣委地的、上半身只穿了件肚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