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大年初一
第18章大年初一
第十九章
今年的天,早先是黄色的云彩仿佛大雪将至一般,母亲把军袄收的好好的,现在太阳明朗朗的放晴了,才支了竹架子,晒起了一些冬天的衣物。“老二,你说守国都好些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外边过得怎样的?你有收到他的书信嚒?”。
我摇摇头,看着太阳火辣辣的晒在母亲额上的皱纹里,有点儿油光发亮的意思。而后,又觉得这太阳有几分狠毒劲儿,把母亲的年龄晒得更深了。她眯着老花眼,看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和我念叨了几句娶亲的事儿,我不愿意听就起身走开了。母亲一个人搬不上那些厚重点儿的大花棉被,大姐正好带着小侄子往这边走,看我转身走了,心里有几分领会,就走过去搭把手。
穿着开裆裤的小侄子,也是个眼尖的主,见我手里把玩着一个小陀螺,他就扭着屁股一步一步的朝我走来了,还一个劲的冲我流着哈喇子。小孩子都喜欢把手指放在嘴里吮吸,我一把抱起他,把手里的陀螺放他手里,他竟然一开心也流起了哈喇子。我只好扯了一把纸巾给他擦干净去了,小孩子的围裙的干净大概永远也撑不过两个小时吧。口水,鼻涕在身上到处都有,甚至还会蹭到你身上去。他们对干净没有我们这些所谓的成年人这么大的看解,所以他总是手指抠了自己的鼻孔,又伸出手来要逗我开心,就拿手指戳我的嘴巴。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咸,不会觉得恶心的慌。
大姐帮母亲晾晒完衣服,就跑过来抱起小侄子。他又把手指放在他妈嘴里,我伸手抢过他的陀螺,小家伙立马就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也很关心守国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只是好几年没联系,现在连电话号码都没有。母亲有时候谈起守国的时候,总是眼泛着泪光,那是一种我懵懂的无法探知的感情,只有大姐懂,于是她也会眼睛里面湿湿的。
整个过年大姐都没有回去,就带着她的小儿子窝在母亲的家里。大年初一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这个一座有年味的城市,四处是灯火通明,窗台上有剪裁精致的窗花,门上粘着一对红得金光闪闪的对联,上联是“庆佳节万事如意”,下联是“富贵平安发大财”,横批是“出入平安”。我狠狠地哚了一口这斜岭特产的草烟,看着窗外浓浓的鞭炮烟雾,迷得人根本看不清三米外有没有人。
我接过母亲递给我的小鞭炮,用嘴里的烟火点了丢在堂屋的门口,又点了几个大炮。却把睡得酣沉的小侄子吵醒了,睡觉气把这个小家伙弄得成了脾气王。他在那里哭着喊爸爸,大姐赶忙从厨房里擦了手跑过去抱他。
虽然我也向来爱热闹,喜欢大家伙一起过年,一起吃饭。但是大姐嫁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回娘家过年,那酒鬼姐夫也没来看她们娘俩一眼,不由得让我多想起来了。
母亲在厨房忙着,橱柜上摆了几盘子猪肉,一整条草鱼,猪血丸子,鸡肉还有一些蔬菜,熊熊大火把锅里的油烧的吱吱作响,有些油粒兴奋地往锅外蹭。我拿起那把砍出了几个缺子的茅草刀,劈了一小段树枝,这些干树枝一刀就可以劈成好几块,烧起来也很好烧,一丢到灶里,大火就一口就把它们吞噬了。母亲使出浑身懈气拿着那并不锋利的菜刀,使劲的剁着那些猪肉骨头和鸡腿,骨头屑蹦的半米远,她那米白色的围裙上也沾染了许多的骨头屑里蹦出来的血渍。
“妈,大姐她是怎么回事啊?”,我有意无意的问母亲,谁料母亲却说等过完年再说,现在先不聊这些。我心里也有了几分数,我想要是大姐在我家里待着我也可以养活他们,以后供小侄子读书都没有问题的,更何况她自己也有在烟厂里上班,干了十多年的她如今已经成了一个车间的小经理了。虽然她没有当上医生,但是她的医护只是还是很渊博的。那些老人们经常说道的土方子她都喜欢拿笔记在自己的小笔记本上,现在已经记了三个大厚本子了。平常的什么伤风感冒,跌打损伤,对她来说都是小问题。她也是当年充分利用这些小知识救过那烟厂厂长的老婆一次,才在厂里待了那么久而且做得还不错。
八点钟左右,表叔打电话叫我去后坪集合,该去拜年去了。
这是我们这一家人的习俗——以前都是同一个老公公的,所以我们这些人也是隔了四代关系的亲戚了,但是大家都住在一块儿,于是关系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老公公生了五个儿子,就是我们的公公,还有三个女儿。我的爷爷生了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我的父亲是最小的那个。老公公的三个女儿是都外嫁出去了的,如今几代人过去了,早已找不到她们的后代在什么地方了,也不知道她们长眠于哪座山脚,是否那里也开满了映山红。那五个儿子有两个很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就去世里,还送出去了一个给当时的富贵人家养着,那三个女孩也都是小小年纪,为了省一口粮食就给嫁到别人家里去了的。
家里的关系在这里散了一回,家里还有两个公公,他们结婚后,中国已经开始慢慢好转了,所以他们生了好些小孩,大公公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二公公有七个儿子。我的父亲是二公公的第五的儿子,发展到我这一代,跟我同辈的男子有十二个,女子有七个。
跟我父亲同属一家的那个姑姑是被送出去换米的,虽然也是送到了有钱人家,而且听说人家是有军阀背景的人家,亏待不了她。不过也确实如此,那位姑姑听说过得很好,现在在城里开了几家连锁的大超市,而且在咱们省的其他城市还有分店。
听母亲说过,有一年旱灾,地里长不出一根草来。家里头合计了许久也没办法,米缸里的米是一天比一天少,奶奶是愁的头发蹭蹭的白。迫于无奈,爷爷只好硬着脸皮又去找送姑姑的那家人家里求点粮食来补贴家里的几张口,粮食是拿到了,只是姑姑说叫我们不要再去找她了,毕竟不是一家人!
爷爷那几年也老的很快,十二年后,爷爷就去世,那时候他才六十几岁,父亲二十岁,那年他和母亲才刚相识,两年后他们结了婚,再过了四年,父亲为了给家里挣一口粮食跟着部队走了。
听说从大旱那年至爷爷离去,那位姑姑都没有回家去看过他们一眼,出殡那天,母亲跑去送信,只说信是送到了,等了她两个小时,见她没来,众人也就走了。
我们这儿有个习俗是,亲人去世后,头一年的年初拜完年后,亲人们要成群结队的去拜祭,等到清明也要正节的正午去扫墓。
头一年大家走到墓前时,发现那里烧了一堆纸钱,点了三支香,还放了几个水果。众人皆不多说什么,但是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
清明节的时候,她回来家里吃了一顿饭,一同去上了墓。也只有那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听说那有钱人家把她送国外去读书去了。母亲说第二次见她是只有我们这一家子人去给爷爷扫墓了,那时候我十岁。她穿的很是潮,衣服是这里的女人不穿的那种类似蕾丝纱,黑色的很是漂亮,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很精致的包包,上面有亮闪闪的亮片,在野外的墓地上很是闪眼。那也是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对我这位姑姑唯一的记忆,自那以后,没怎么见过她,更别说回家了。
家里这一大家子人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能聚起来,我们都是按辈分来的,所以免不了要来来回回的兜圈子,因为这房子建的又不是按辈分的顺序来建的。第一家是大爷爷他们家,大爷爷在六年前离开了,大奶奶眼睛也是日益不行,每天出门都是要靠拐杖,那根木拐杖也是从大爷爷去世后就一直跟着她了,开始我们调侃她的儿女们应该给她买个好点的拐杖,这村子里面池塘多,不安全!可是她总是拒绝,她的儿女们给他钱,她又把钱拿出来给她的孙子孙女们花了,如今她的孙子孙女们也都长成了小大人了,最大的孙子只比我小六岁,现在也已经当了爹了,小孩都两岁了,这也是大家都为我着急的原因。我一个还没结婚的人却直接升级为爷爷辈了!你说刘小文那丫头按辈分叫我舅爷就算了,这明畅的血缘上的爷孙关系,也是有些大击人的。
二爷爷已经没了,四爷爷还在,身体也还算是坚朗,只是四奶奶这两年是越发的老了。小时候她还带过我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我们给她吃的,她看不见了,想要陪她唠嗑,她也听不见了。
所有的老人都是我心里的真英雄,特别是我的爷爷奶奶他们那一辈。他们走过中国最艰难的时刻,那时候的他们有锅却每米,有儿女成群却没有足够多的衣服,有病却只能扛着,现在富起来了,他们却只能活在一个没有天亮没有鸟语的世界里了。他们脸上的皱纹,写的是我们小时候的放肆和他们对我们满满的关怀。
6◇9◇书◇吧
拜年拜完一圈已经到了中午两点多了,所以每年都有一家要轮流请大伙儿吃饭。这一大家子的伙食也是够难做的,所以今年也就散了。同爷爷的那家子兄弟请吃饭,不然就看自己心愿不了,你要留下吃饭,也没人赶你,反而会留你。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再这一天留在别人家里吃饭的,他们大多聚在一起打两场字牌也就各自散了去了,女人们则坐在一起话家常,该准备请吃饭的家里就喊着一帮小孩帮忙择菜洗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