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火花
第405章火花
张姮站在西城墙上,在寒风大雪中注视着远方。如果所料不错,宜城县马就是接下来踏板。而算时辰,如果庞千再不出现,只怕涪陵关真的走了下策。那她此时再让董成出手,又该用什么理由?她忧心之余,参将忽然来告知城东发现了异象;平宁城外最近发现有人窥伺,看情形是绝不是一般山匪流寇。
张姮在遮罩下的面容得逞笑起——一切都是破釜沉舟之势,这个国度,再不会有一个例外。
庞千还是来了,带着八千精兵,不顾风雪,在他愤恨的驱使下迟迟赶来。虽然对于攻城他依旧心存顾虑,可当见到酷似宜城县主尸身的那刻,他只发誓要为情人报仇,将此地踏平!
董成也来了,却是迫不得已。
他与庞千虽然是结义兄弟,虽然也与宜城县主有染,可公然反抗,他做不到像庞千那般不顾一切。入冬时,庞千身负重伤,带着残兵投奔涪陵关。当时他以为三口关遭遇敌袭,他是来此求援的。可细问之下才知是宜城县主被县马圈禁,府丞受命将人毒杀。而他去宜城问责,可谁知当夜遭袭,等攻入正欲拿问,不想府丞奸诈,竟提前带着县主的尸身逃亡。他一路追至平宁,又被人伏击,可见府丞已投奔了那里,因为连日奔波不敌,便来此涪陵关求援。
董成对宜城县主的死虽有诧异,可他们的情分并不如庞千那么深,他在意的只是庞千身为一关督总,竟私自带兵攻打宜城。这可是重罪,他本不想受牵连,可三口关忽然派人缉拿,言明忠勇世子和明乡侯忽然暴亡于宜城,且有人证明,那晚庞千带人与两府人丁搏杀,这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迫于两大家族的威胁,庞千必须被押回审问。见他不从,更以其家眷为迫。
其实事情到此,董成若袖手旁观,事情也不至于到领兵攻打平宁的地步。可谁让涪陵关总兵历来与董成不合,见有机会,便欲对董成除之而后快。不但言语污蔑,更以其家人性命威胁他承认窝藏之罪,混乱下,董成的儿子不幸被误杀,这就触了他的逆鳞,一时愤慨,将总兵也给杀了。
三口关见两人反抗,自知兵力不足,急忙撤回驻地。庞千见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怂恿董成与自己取道平宁。董成见已无退路,也就不得不被游说前来。两人分崩离析下,竟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城墙上,张姮正往城东去,看城内一如既往过着太平日子。思索若战火起,城民难免被波及,于是对参将道:“朝廷可用军力虽然不多,可也是杀伐的器械,你贴出布告,让城民躲进山里,为接下来的战事腾个空地出来。”
参将却道:“留着他们不好吗?杀伐造成的伤亡越重,不正体现了陈氏朝廷的残暴?咱们不更有理由?先生多此一举,城民同意与否还是其次,时日上怕也不来不及吧。”
张姮忽然冷笑:“大人不亏是能成大事者,但我要提醒一句,他们不离开,那大人的损失可就是最惨痛的,难道你想舍弃自己的兵力?”
参将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张姮道:“长阳不会倾注全部的兵力来对付一座小城,攻城器具也未必齐全,那就更谈不到投石车。我让你将城内腾空,也不光是为了应对长阳的发难。”她一指城东外,道:“我要让那些突如其来的人,替我们打这一战。”
参将知她神机妙算,左右来袭,必是有绝对的把握。
张姮又道:“且此次大人不费一毫,更不伤百姓,也衬托了仁义之师的美名。如此,还怕日后讨伐之路无人响应?”
参将忙道:“是!是下官糊涂了,下官这就派人去办,若他们不走,就让兵抬也抬走。”
张姮不言,算是默认。只是看着参将的背影,面色阴沉。
布告一经公布,平宁城门便不许再进出。这也是为了不被庞千发觉。尽管大规模转移难免惹来抱怨,幸好参将的“仁善”早已深入人心,所以举家秘密暂避郊外,并未太耽搁。可仍有一部分人表示愿意与他同进退,参将不好拒绝,也就将他们编入军中。
张姮调试着改良的弩箭,对此也没发表异议。
一切准备就绪,而探子回报,宜城县马的一万精兵距平宁不足五十里,张姮看参将局促不安,说道:“让平宁守军从此刻开始躲避于城内,两处城门不必上栓,等着两军对垒就好。”
“那!那先生你?”参将的目光在张姮身上游离,对方知道他疑虑的是什么,说道:“我的心愿还未达成,怎舍得走?再说你以为将人放进城,他们就能打起来了?愚蠢,叫守军准备勾绳,躲避的时候偷袭制造混乱,记住没有?”
参将因那愚蠢二字,立即迸发出暴虐的秉性,虽然一直仰仗对方,可任人拿捏,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侮辱,眼里已是容不得人。介时等她口中的冲突过去,他杀些平民,借口举兵让那陈恬滚下龙椅,拥立旧主,势必也就平步青云——这套阴损的计谋他早已熟知,如今物资充盈,再无可惧。
参将被编制的美梦束缚,连日来的顺遂,已让他不懂何为痴心妄想。见张姮离去,便吩咐手下暗中盯着,待宜城县马和庞千在城内自相残杀,也趁乱将她灭口。
此事,张姮即便不串通耳目,也猜到他的意图。不过她也未退避,而是自那日后一直呆在城内的鼓楼,算是地势最高,最适宜射程之地。在此期间,除了一个老妪送水,再无人与之接触。事情传到参将耳中,既怀疑又不安,毕竟张姮实在是诡计难料。正想对策时,他夫人忽然来找他,说迁居一切准备妥当,偏偏十五岁的独子不见了,眼下城内还乱着,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参将听罢是暴跳如雷,他已经三令五申在离城前谁也不准踏出家门,忙派人去寻,可日落也不见消息。他夫人急得连哭带闹,最后参将没办法,答应留下寻找,之后再与她会和。
可两军就在城外,那不省心的逆子此时又能去哪呢?恐怕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公子就在张姮所在的鼓楼内。
自从她“效力”参将,便隐匿于他的府邸,表面并未与其家人接触,但却让这小公子知道父亲身边多了位厉害的“军师”。那日巡察使和领兵将官来威胁,他趁乱躲在书房隔壁的柜中,也就在那日,他见到了张姮在斗篷下展露的些许面容;准确来说只有一个鼻子,却是他见过最美的鼻子,单单就是这一眼,让他十分想一睹张姮的真容。
前日大雪,张姮竟独自前往城墙之上,在之后就离府往城中鼓楼独居,这公子看在眼中自觉没有错失的道理,于是避过耳目,便也往楼内躲着。
他的出现,张姮自是洞悉,虽然无辜,可自愿触及危险,自愿为筹码,遇事不敌,也只能叹一声鲁莽,怨不得旁人将他当做庇护。
张姮对他故作不见,照常静待着宜城县马和庞千。不远处,那西川侯妻的尸身早已被挪到一处两层酒楼外悬挂。是夜,因为城民的离去,城内尽数昏暗,除去两座城门还有火势照亮,显得十分古怪。而外面,宜城县马叫阵不应,开始攻门。庞千目的明确,没有犹豫,也开始攻门。但两处城门早已虚掩,双方不费吹灰之力便入城进驻。
庞千和董成毕竟是武官,见攻城如此轻易,顿时疑心这是敌军的请君入瓮。但张姮岂会给他们退缩的机会,瞄准了西川侯妻的尸身,弩箭一划便将绑缚在她身上的磷粉扎破,瞬间让尸身燃起。
庞千和董成见不远处忽然起火,看着又像是人,急忙往那敢去。而另一边的宜城县马也发现这突发怪异,于是不顾劝阻,同往往那处奔去。
早前,那杀害巡察使的将官见剩余人投靠了参将,清醒后见无人阻拦,忙出城准备回朝告发。可临近长阳,刚好遇到宜城县马,便将平宁之事大肆渲染一番,见此行有近万人征讨,也跟来准备一雪前耻。可谁想这领军独断专行,他不知敌方底细,怕再生事端。
其实将官担忧的并不错,虽说两军相差千位之数,可头领一劣一优,实力也是势均力敌的。等宜城县马先一步到达火尸体之处,那绑尸的绳索早已断裂,尸身横躺在地上,而那昂贵的项链却未被火焚,加之受重力掉落影响,锁扣一断,也落在一旁。
宜城县马见那饰物眼熟,刚挑起来,忽然对面又来大队人马。他以为是平宁守军,可借火光,却觉得对方头领很是眼熟。
庞千又何尝不觉得他熟悉,一时错愕,两军竟静止不动,直到董成认出是宜城县马,庞千这才回过神,见情人尸身已毁,对方又拿着他赠予的定情之物,立时新仇旧恨引得他抽刀砍向对方。
宜城县马大惊失色,将官见庞千冲来,忙率众抵御,双方顿时厮杀一起,似乎一切只为私怨。什么平宁,早忘得一干二净。
张姮看着战局如期展开,认定庞千连日来压抑的怒火必饶不了宜城县马。而为活命,对方也会拼尽全力,这场糊涂的开局,定会有个预想完美的终了。
可她所在的鼓楼,却也非独善其身。她身后已经出现两名平宁守军,已奉命上前取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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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你们,你们做什么?!”参将的公子见有人背后偷袭张姮,立马现身,挡在人身前质问。平宁守军认得他,暂时不敢妄动,好言劝道:“公子,我们是奉大人之令,您不要为难。眼下城内危险,您还是先离开吧。”
参将公子岂看不出父亲的意图,寸步不让,最后守军欲上前将他轰赶,可忽然对方昏厥在地,两人一惊,以为是张姮的手段。可事实上,是今日老妪照常送水之顾。连日来都无恙,唯有最后一次,让这公子对于张姮同服的净水再不设防,提前饮用,从而中了迷毒。
“你们想取我性命,但我奉劝稍后,至少,将你们的公子送回去再来找我。”看不见的背后,似乎被张姮掌握一切。两名守军一顿,依旧寸步不让。
张姮称赞:“真是忠心,可惜,我为他费尽心思,助他成为一城主帅,却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不知二位可有兔死狐悲的感悟?”
城池内的兵力都听虎符调遣,很多事,未必是闲杂能了解的,他们也只会听命行事,但参将派遣的却未必。殊不知,不被信任的手下,是绝不会为他在混杂的局面杀人灭口的。
果然其中一人道:“先生不必多费唇舌,我等奉命今日必取你人头。”
“是啊,我已是将死之人.但怕只怕,你们会先我一步。”张姮的声音极具魅惑,像羽扇划过耳畔,叫人一时忘形:“你,你什么意思?”
张姮转身,指着倒在地上的公子道:“就因为他,你们的主子会先问责你们。”
守军面面相觑,根本不信她的鬼话,只是公子就倒在张姮脚边,他们怕对方禽囚覆车,忙道:“不必使你那离间伎俩,你不伤公子,我等可以为先生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