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行袭
第286章行袭
曲符城寒气愈发骤降,湖面结冰,对于冬日的人而言,最好的娱乐便是冰嬉。而张姮早叫人寻觅游玩之地,如今请人一同游玩观赛,对众人来说自是难得的机会,很多年轻公子也跃跃欲试起来。
张姮此次并未过多仪仗,坐在湖畔架高台,一众子弟纷纷穿上自己的冰鞋到场中敬拜后,分队站好是摩拳擦掌,欲要展露一番。(《养吉斋丛录》卷十四曰:“抢球,即所谓冰上手球游戏。众人争抢,得球者复掷,则复抢焉。”此项目比赛激烈对抗性强,颇似现代的冰球比赛。)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其中最为瞩目的内眷不在是刘窈而换成了刘翕,这叫人很是诧异,因为自张姮来到曲符都是刘家次女刘窈陪伴左右,可形势一转,如今这刘翕倒得了青睐。
不过众人对此漠不关心,毕竟那刘挽当街骑着军马被金陵军呵斥,害得刘府家宅陡空,刘窈是庶出怕是哪里也冒失惹得这公主不喜,可为了顾及宗亲的颜面,这才不得不将刘翕搬出来了。
再看刘翕,接到旨意后简直欢欣雀跃,本就对张姮的垂青感到欣喜,如今更好似浴火重生一般,又恢复了往日公府大小姐的派头。也是许久未受到众人瞩目,今日一身华贵可谓大放异彩,反倒是张姮这位公主都被她比下去了。
张姮看着她眼神中的志得意满,心中嘲讽,便转向赛场;这三天来,时常有人汇报刘翕的动向,而与她串通一气的戏子,今日也按两人的新计划混迹场中,现在就坐等这刘翕上演好戏。
不过她显然比刘挽有耐心,比赛期间除了时常吩咐丫鬟为张姮烹茶鲜果,伺候的无微不至外没有丝毫异样。只是这般殷勤挡了后排人的视线,惹得她们无不嗔怪。
可刘翕视而不见,今日为了抓住这难得亲近权贵的机会,可是做足了准备。中场休息时,刚刚坐稳的她又起身将一手围进献:“殿下,今日寒凉,这是臣女特意为殿下赶制的护手围,还望殿下不弃。”
她话说的婉转柔肠,叫人听得耳根发软,可故意将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展露人群,其顾影自怜的心思昭然若揭。
张姮自始至终都没看她,只恩了一声就叫人将那副白兔毛的护手围收下,画面显得分外和谐。可刘翕奉上礼物却并未退下,迟缓的好似慢了一拍,张姮就猜到有什么阴晦要来了。果然场下忽地有人大喊一声,然后就见比赛中使用的球朝着这边飞来,刘翕故作惊慌,嚷嚷着殿下小心,就径直挡在她前作势欲来个护驾之功。
可安歌哪里会叫她如愿,早将霸下出鞘擦着刘翕的头发挥了出去,刀身将球穿透,扎到了远处的枯树。
众人皆吓得不知所措,要知这冰球赛所用的球可不是蹴鞠那般柔软,包裹着的皮面里头含有一颗磁石,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可是会受伤的,何况还是冲撞了天家人。
唯有刘翕还在那突如其来的刀身划过而忘了跪下;她早听母亲说张姮身边有个近身女侍卫,而且行为大胆张狂,今日算是见识了。
而安歌没理众人的惊愕,从容地取回长刀和磁石球交给张姮。对方看着球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哆哆嗦嗦,面对问话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方才刘翕惺惺作态,台上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儿,何况还未开赛呢,谁也没注意那球是怎么来的。张姮转而看向刘翕,对方也是支支吾吾的。这时场下有个年轻人说道:“殿下恕罪,是小人一时鲁莽手劲用得大了,没防备失了手,还请殿下恕罪。”
始作俑者的声音不但富有磁性,还透着半分叛逆半分羞涩,任谁听了,非但反感反而着迷。
“抬起头来。”张姮说完,那年轻公子立即抬起头,一张凤眼朱唇容光焕的面孔映入人们眼帘,刘翕看着张姮沉默不语,心思转歪,随即在内心耻笑对方那好似痴态的嘴脸。
不过真正暴露痴迷丑态的反是那丢球的人,他一见到张姮的真容瞬间迷得升起贪恋之色,摆出一副与男子不符的柔媚之态,眼神露骨地直盯,行为轻浮而放荡。
张姮一见就明白这出闹剧的前因后果;刘翕什么时候这么处变不惊了?而且冲撞了天家还一脸兴奋之色,若说这般巧合不是他二人提前排好的戏谁会信呢?皮笑肉不笑道:“本宫虽然离得不近,可也一直盯着球,方才比赛可没看见它落在公子手里。可刘大小姐站在台上,你就一下子朝这边瞄准投掷过来,这还真是奇怪啊。”
油头粉面的人顿时脸色一僵,此时刘翕道:“殿下息怒,比赛就是这样偶有疏忽,那位公子也不是有意的,还请您宽宏恕罪。”
“那照你这么说,他因比赛而失手无罪,反倒是本宫不该坐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了?”张姮面露不善,话语阴森,刘翕赶忙又道:“不!臣女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怎么会有错!是他,是他冒犯!”
“那你觉得冒犯天家,该当以何罪啊?”张姮扔了手里的球,也不看她轻描淡写道。刘翕又变得口齿不清,惹得张姮直接发难:“既是比赛,却没有身为队员的严谨态度,误伤旁人实在可恨。而且冲撞了本宫却一脸喜悦,毫无内疚之意,那本宫看你是有意行刺了。来人,将他拖下去,依法处置吧。”
“殿下!!殿下恕罪!殿下饶命啊,大小姐!大小姐你救我!你救救我啊!”那人见有侍卫来拿,立即冲着刘翕哭叫,这番直指谁还不知其真相,频频对刘翕投去目光。而对方早已面色惨白,张姮勃然大怒道:“来人!东武侯意图行刺,将这个女子也给本宫拿下!!”
刘翕听罢如遭雷击,忙跪下哭喊:“殿下!这从何说起啊!东武侯府怎么敢行刺殿下?!而且方才,臣女一心为了殿下以身相护,是救驾啊!怎么就成了行刺!”
张姮听着她申辩,冷笑着说:“那这还真是巧合了,比赛正酣,不见有人将球乱扔。偏偏休息时,大小姐挡在本宫身前,这家伙就忽然投了球过来,也偏偏大小姐处变不惊,没失了往日的涵养,好像早知道本宫会遭遇不测一样。那照这么说来,大小姐无罪反而有功,而意图不轨的更是这些参赛的人,若不是他们传了球,也怕此人还没这个机会。既是这样,那刘府就当没事,将这些参赛的人统统抓起来!”
众人皆是大惊,要知今日冰嬉的人可都是有门面的富贵子弟,如此不惜犯下众怒,任谁也控制不住局面了。纷纷喊道:“殿下!!殿下息怒啊!我们真的没有冲撞殿下的意思。”
张姮问道:“那是你们其中的谁,故意给此宵小机会,就自己站出来。否则,意图伤害大小姐和本宫,你们可罪责难逃。”
话毕,其中一个年轻公子道:“殿下,这不是我等传过去的球,当时那球被扔在红队不远,可方才此人忽然冒出来夺走,也是他大喊之后丢球过去的,我们当是冤枉的啊。”
“是吗?”张姮叫侍卫散开,看着刘翕忽然抿嘴笑了:“原来是这样,本宫还当有人要欲行不轨,原来是有人想借此引起刘大小姐的注意,这还真是情到深处不过竟用本宫来做铺垫,刘翕,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她这几句话才让人放心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忽然她又软下话语道:“不过也是难能可贵,众位夫人,你们说是吧。”
旁人哪敢说半个字,听张姮又自顾自道:“既然大家都这么以为,而方才大小姐也为了这个犯上忤逆的人说情,可见你们也是两情相悦,那倒不如本宫今日成人之美,就为你二人赐婚,在场众人皆是证婚者。也劳烦你们一会儿回去,给东武侯报个喜。”
“啊!?”刘翕惊得张大嘴巴,要知这个家伙根本就是随便找来的戏子,一个下贱玩意,假扮混在比赛中借机用来翻盘的工具,张姮怎可以将她一个侯府小姐赐给这样的东西!忙装得可怜兮兮推辞:“殿下,这,这婚姻大事实则是父母之命,臣女,臣女是侯府的嫡女,怎么能随便下嫁给来路不明的人,还请殿下收回成命啊。”
“嫡女?不对吧。”这时阜平的声音响起:“殿下,奴才记得城门处侯爷已经说写降妻书,这岳氏既然已是侧房偏室,那她的女儿又怎么能再说自己是嫡出,可见这东武侯是有心逆旨,今日这出也必定是刘家不忿蓄意的报复!”
刘翕见自己说错话忙改口:“不不,是臣女口误,臣女说错了,父亲没有逆旨,请殿下明鉴。可是臣女到底是侯府之女,这婚姻大事所以臣女恳求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大小姐反对?而东武侯也没有谋逆的嫌疑是吗?”张姮淡然问话,对方自是连连称是,于是张姮无奈道:“既然是这样,那这个人实在是可疑,而且本宫看他的衣饰与他极不相称,而众位此来的又都是富贵子弟,那你们谁认得这个人啊?”
她没让这人自报家门而是询问旁人,众人顿时明白张姮是有意宽恕他们,自是大撇干系说不认得。
张姮又看向刘翕,心中讽刺:既然你自己往枪口上撞,那就别怪我了。忙道:“今日之事甚为蹊跷,虽然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单单为了大小姐,可意图实在险恶。来啊!将此人押到府丞府大牢严加审问,务必将背后指使者给本宫审出来,若府丞再有疏忽,那就连他也严加惩办了。”她的目光又扫刘翕:“大小姐,你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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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翕早吓得六神无主,见张姮问,索性心一横想来个借刀杀人:“殿下公断,臣女不敢忤逆,而且行刺天家罪大恶极,臣女觉得,觉得此人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刘翕是心狠,可那戏子还没被人拖拽走远,听她说这般决绝的话立即反扑大吼:“贱人!你好狠毒的心啊,往日你深情意浓对我百般呵护,没想到叫我投掷冰球是打得这个主意!殿下!小人事到如今也不敢隐瞒了,都是她!都是这个贱人让我在今日向她这边投球去的,她好装作护驾给自己谋得荣宠!”
张姮面色一沉,刘翕当即矢口否认:“不是的殿下,您勿要听信小人的谗言,臣女清白之身怎会和来路不明的人勾结,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请殿下明鉴!”
那人又连爬带滚到跟前急道:“殿下不要信她的鬼话,这女子表面装得清纯,实则内心污秽不堪!他不但让我今日冒犯玉驾,在府里也预谋不轨,叫我等时机成熟后去毁了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名节,好再没人跟她作对!”
这人说得简直骇人听闻,谁都没想到这往日看似华贵的侯爵小姐,竟是个心肠歹毒的毒女。刘翕见众人怒目而视,涕不成声地抓着张姮的袍子道:“殿下!臣女真是冤枉的,臣女真的没有做过说过这些,都是他诬陷臣女的,恳求殿下万万不要听信谗言污蔑臣女的清白啊。”
“清白?大小姐竟还有脸说自己清白?”张姮抽出自己的袍子,对刘翕那被泪水糊涂胭脂的脸淡淡道:“想想你配得上清白二字吗?长阳城你们做过什么还用得着本宫提醒吗?”
东武侯的心思昭然若揭,而皇帝的接连撤斥责,更让曲符上下看透了他们,这贵千金的婚事被人拒之门外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对今日所见所闻都深信不疑,鄙夷万分;连亲王都折在这不贞不洁的女子手里,那跟外男苟且犯上忤逆又怎会做不出来。
张姮此刻再不看她,随即叫来行宫守卫:“传旨,刘翕行为不轨,败坏人伦,今日更连同他人欲刺天家,如此犯上作乱,一并押去府丞大牢看押,并着令府丞严加细审!阜平阜安,你们带行宫令,命曲符护军立即包围东武侯府,不准一个人踏出逃离,若有纰漏,本宫唯你们是问!”
刘翕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刺激的犹如一潭死水,直到被拖走也呆如死木。
而她这边刚被扔进大牢,刘家跟着就被重兵团团围住,任凭你是主子还是使唤下人全拦在门内不得出。刘显大骇之余频频质问,可那些人就是面无表情不吭一声。
而且更糟糕的是,当日下午金陵军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以天家遇刺为由进驻曲符城,还把府丞府也给团团包围,言之凿凿说看管行刺的逆犯。府丞大惊失色,如此想通风报信也不行了。
而牢里,戏子见狱卒言明厉害,可不敢再抱有侥幸,为求一线生机,连连在牢里喊这一切都是刘翕的指使,还把连日来的所见全添油加醋的捅了出来。对此刘翕当然也喊冤,甚至闹到最后顾不得身份跟这戏子在牢里互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