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领袖起点的“喜与伤”
第7章领袖起点的“喜与伤”军事、政治“双冠王”
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中,正义的一方取得了初步胜利,俄罗斯除了将联邦军队派驻车臣,还迫使以巴萨耶夫为代表的一批分裂分子转战深山老林,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巴萨耶夫们”在普京的打击下,逐渐由独立分子向恐怖分子的身份发生着畸形的蜕变,在战场上的灰头土脸,使得他们不得不隐匿于暗处,不停地舔舐着被北极熊掌击后的伤口。
而普京呢?他在军事上的胜利虽然只是暂时的,可在政治上的辉煌,从此便成为俄罗斯历史上永恒的大戏。
因为对普京来说,对车臣作战的胜利不仅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多年以来令俄罗斯联邦颇感棘手的分裂问题,而且这次胜利,更提升了他在政治上的威望。俄罗斯媒体甚至宣称:普京策划的第二次车臣战争的胜利,“使普京成为俄罗斯民众心目中十月革命以来最优秀、最强力的国家领导人”。在总统竞选的支持率上,普京的民众支持率从刚刚升任代总理时的1.7%上升到12月份的58%。
叶利钦在遴选自己接班人的过程中频频更换人选,虽然屡屡在国家杜马碰壁,但就在1999年8月,这种过于草率的举动,已经被很多政治观察家察觉,他们猜测,叶利钦实际上已经做好辞去总统宝座而在千禧年里虚位让贤的准备。
在车臣战争取得胜利以后,叶利钦对普京的厚望更上了一层。他私下里去找普京,想要直接提拔其为代总统。普京并没有因获得战争的胜利迅速膨胀,他认为自己做了总理,已经是叶利钦对自己的厚爱,若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再直接成为国家的最高元首,除了认为自己“不合适”外,他更担忧在进入总统生涯后难以服众的现实。
不过,两个星期以后,叶利钦再次找到了普京,希望他不辜负自己。如果普京答应,他自己便在2000年——这个千禧年来临的前夕,顺利实现俄罗斯联邦权力交接和政权更迭。
叶利钦对俄罗斯的贡献应该不会被他的过失所掩盖,尽管在西方民主制度的设计和探索上,他不能算是一个很成功的政治改革者,但他对于旧时代——苏联的瓦解,以及对联邦政权上层建筑的构建,却是功勋卓著的,正因为他,俄罗斯“才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国家”。而且,为了维持这个难得的成果,他还为俄罗斯寻觅到了一个很靠谱的捍卫者——普京。
于是,一切似乎顺理成章。1999年12月31日,是年最后的日子里,叶利钦忽然面向全国电视台发布了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的讲话,他宣布从此辞去俄罗斯总统以及俄罗斯国家武装力量总司令等重要职务,这些职务全部由总理普京代行,并延续至来年的全国大选。在发布讲话的同时,叶利钦也将国家的核武器密码交给了普京。
叶利钦在20世纪最可贵的历史作为,可以说是主动将权力交给普京。他在终结了自己的时代的同时,也为俄罗斯历史上创造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流血的“政变”。
在距离千禧年到来的最后一个日子里,已经具备代总统资格的普京,在节日礼炮的隆隆声中签署了第一份命令,在普京的授权下,叶利钦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侵犯,同时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保障和警卫权力。
就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普京预计去往老家圣彼得堡欢度新年,不过总统之位的突然降临,让他改变了原定计划,他打算带着妻子柳德米拉乘飞机前往车臣——这个曾经让他出尽风头的战场,他要在检阅驻军的同时,宣布此刻自己在政治和军事上的双重胜利。
普京是1952年生人,按照中国的纪年历法来算,他是一个属龙的男子汉。而到了2000年这个龙年,普京在千禧年的特殊时刻,消除了本命年诸多“犯太岁”的魔咒,反而通过自己的努力,将2000年摇身一变,化作属于自己的“总统年”。
在此之前,普京成为代总理都被政敌们视为一种荒谬的权力更迭,而自从车臣战争胜利之后,很多政坛大腕们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认为“弗拉基米尔·普京是一个以国家为重的人”,当然,他们也还是觉得“普京成为代总统,并随后成为总统候选人……对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意外”。
不过,对于竞争对手而言,普京越优秀,就越会受到媒体的打击。在千禧年里,若要从代总统成为国家总统,仍需费一番周折。就在21世纪伊始之时,普京为了将自己的代总统正式转正,在国家杜马中发动了最后一战。
虽然拥有了叶利钦的大力支持,但国家杜马中毕竟党派林立,名望高的政坛人物,如亚历山大·列别德、卢日科夫、普里马科夫等人,个个都想争位。但是,随着第二次车臣战争在千禧年里继续取得胜利,恐怖分子得到了进一步肃清,普京硬是顶住了来自新闻媒体的各种抨击,忍辱负重地将代总统的位置一直延续到2000年3月26日。
及至3月俄罗斯联邦总统大选的来临,政敌们借助媒体的力量,对普京的抨击和诅咒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他们攻击的不仅是这个没有任何政治资历和政党依托的俄罗斯代总统,还囊括了支持普京的广大民众。
欧美等国家更是对普京继承总统大位嗤之以鼻,就在普京于国内众多的指责声中仍然稳固执掌总统位置以后,他们仍旧在报纸上恶语伤人。
尽管谩骂和嘲讽在普京的身边此起彼伏,但他在千禧年的大选中,无疑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而不论是普京的胜利,还是周边党派对手们的愤愤不平,都可以将其视为叶利钦慧眼识金和民主体制初建的双重合力的结果。
然而令人惊奇的并不是普京最终登上了总统的宝座,而是他从代总统到总统的过渡阶段中,做到了对敌手们的从容博弈和宽大处理。尽管各种反对自己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普京对此不予理睬,甚至还表示在成为总统后,会虚心接受其中的合理建议。他相信口水仗是一种于事无补的东西。因此,等到2000年3月26日的夜间,普京在确定自己已经当选俄罗斯总统以后,才真正对这些抨击和嘲讽有所提及,但更多的则是对选民表示衷心的感谢。
当然,作为一国之元首,单拿出诚意还远远不够。多年的克格勃特工生涯和总统办公厅履历告诉普京:只有用实力说话,才是对人民最好的承诺。而他更为了解,实现自己支持率持续攀升的,不是对人民的精彩演讲,而是一场对独立阴谋的成功扼杀。故此,在这个既是千禧年,又是本命年,更是总统年的特殊时期内,普京随时寻找着机遇,以期通过改变俄罗斯来赢取更多的信任和支持。
科索沃战场的彼岸
就在普京当选总统的前一个年度,俄罗斯的彼岸发生了一场局部战争。虽然与俄罗斯并无直接联系,不过对于刚刚成为俄罗斯总统的普京来说,这同样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这个彼岸的考验,就是当代史上著名的科索沃战争。俄罗斯作为一个局外的角色,对这场战争的参与方式和战后世界格局所表现出的态度,正体现出普京绝佳的外交智慧。
实际上,早在第二次车臣战争之前,这场以南联盟和北约为主要对峙双方的战争就开始上演了。
科索沃,是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西南部的一块领土,面积超过1万平方公里,它的主要邻国是马其顿与阿尔巴尼亚,拥有200万以上的人口,其中绝大多数是阿尔巴尼亚族人。在南斯拉夫联邦的全盛时期,科索沃便是塞尔维亚的自治省,拥有高度的民主权。
1980年铁托去世以后,科索沃境内的民族主义运动逐渐兴起,阿尔巴尼亚也对此表示大力的支持。但这种运动的兴起,也大大加深了阿尔巴尼亚族与塞尔维亚族之间的矛盾。
在1996年,阿尔巴尼亚族人在独立运动分子、民主联盟领袖鲁戈瓦出任“科索沃共和国”总统后,便与塞尔维亚形成了政权对立的格局。阿尔巴尼亚族人自此得寸进尺,还积极组建“科索沃解放军”,试图以暴力手段推动分离运动。
塞尔维亚族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在派遣大批军警人员进驻科索沃的同时,更开始了不计后果的镇压运动,导致科索沃的战火越烧越旺。一年以后,科索沃地区的伤亡军民人数越来越多,而难民也增加到了30多万人。
科索沃危机引发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不安情绪,因此从1998年开始,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开始干预这场局部危机。阿尔巴尼亚族人与塞尔维亚族人之间的矛盾,很快升级为南联盟和北约在东南部欧洲争取实际利益的矛盾。
尽管两个部族之间表示愿意以谈判的方式解决争端,可惜双方提出的条件均不能实现让对方让步。在谈判进入僵局以后,战火便很快燃烧开来。北约在1999年3月19日向南联盟发出了最后通牒,在遭到南联盟的拒绝以后,时隔5天便对南联盟进行了空袭,最终还是没能避免局部战争的爆发。
不同于八年前的海湾战争,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并未得到联合国的授权,在并未遵守《联合国宪章》的前提下,便开启了国际史上的一个危险的先例。
在优势空中军事力量和高技术武器的帮助下,北约通过大规模的空袭作战,对南联盟的军事重镇和基础设施开始了长达78天的狂轰滥炸,造成了南联盟重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一直延续到6月10日,北约才停止了轰炸。在联合国安理会的裁定中,以14票赞成、1票弃权,最终通过了政治解决科索沃问题的决议。
北约以维护人权为由,并未顾及俄罗斯方面的谴责,这也进一步僵化了美俄之间的关系。科索沃战争结束后,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从各自的根本利益考虑不断修复关系,俄罗斯与北约原本紧张的关系也开始解冻。
尽管美俄之间的对峙并没有因为两极格局时代一去不复返而宣告彻底结束,但俄罗斯为了重温“辉煌”的旧梦,始终做出与美国寻求合作的积极姿态。俄罗斯在高端科技和经济资源上对美国具有一定的依赖,而美国在能源输入的发展途径中,也少不了俄罗斯的支持。总体上看,白头鹰和北极熊的敌对状态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缓和倾向。但科索沃战争的爆发,致使美俄关系再度陷入了危机当中。
就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国际背景之下,刚刚在车臣战场上出尽风头的代总统普京,便站立在科索沃的彼岸,着手处理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关系。
普京正式当选总统的当天,尽管国内外的媒体对其抨击不断,但克林顿总统还是很客气地打来了电话,庆贺其在曲折中的成功上任。克林顿还在电话中郑重宣称:美俄有许多共识,重申他将继续致力于美俄伙伴关系,并愿努力同普京建立起牢固的个人关系。国家最高领导人个人关系的改善,能成为扭转国家关系僵局的重要前提。
随后,普京在日后的一次私人外交中,也以信函的形式表示:“与美国的关系是俄对外政策的优先方面之一,两国合作对21世纪的命运具有战略意义……尽管俄美都将进行大选,但是今年也会采取具体步骤加强俄美关系,并为两国和全世界的利益做出重要决定。”
不久以后,克林顿再度对普京做出了回应,认为应当“扩大两国在武器监督和不扩散问题上相互协作,并加强两国的经济联系。……俄美两国在一些问题上的分歧不应成为两国建设性对话的障碍”。
一贯强硬的普京尽管对科索沃战争中美国不考虑俄罗斯权益的行为感到深切的不满,但作为一个务实的战略家和外交家,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与其盲目出击,不如韬光养晦。
俄罗斯毕竟刚刚结束了第二次车臣战争,经济需要恢复,不能拖向新的战争。再者,美国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经济和军事力量再度呈现出巅峰局面,普京这只勇猛善战的北极熊,无论如何也要暂封铁掌,以微笑和从容来应对白头鹰那对尖锐的双爪。
普京表示:“俄罗斯仍然把美国看作自己今后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将会继续致力于改善和加强与美国的关系。”同时,俄罗斯国内的相关报纸撰文也正式提出:“俄罗斯愿意敞开大门,同美国进行密切充分的协作。这种协作不止一次使两国在最尖锐的问题上找到了相互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俄美今后的任务是进一步深化裁军进程和扩大双边经贸联系。”
随后,普京在担任俄罗斯代总统期间,先后访问了欧洲的多个国家,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欧洲委员会的议会领袖约翰斯顿、意大利的外交长官迪尼、法国的外交长官韦德里纳、德国的外交长官费舍尔、英国的外交大臣库克以及荷兰的外交大臣范阿尔岑等,先后来到莫斯科,与普京展开了会谈。而外国国家元首访问俄罗斯,第一个与普京展开会面的,则是大名鼎鼎的英国首相布莱尔。
这些欧洲国家频频展开与俄罗斯的外交,其用意无非是在普京时代看到了俄罗斯发展的希望,同时做好了与俄罗斯深化交流的准备。而对于俄罗斯和普京来说,也希望借此机会获得西方国家的好感和支持,以便在与美国的博弈中,避免“两线作战”的境地。
同时,在外交活动中,普京对主次安排也显得有板有眼,他对布莱尔的来访表现出的热情态度,远远高于法国、德国、意大利和荷兰。
2000年3月10日晚间,布莱尔带着怀有身孕的妻子一同来到圣彼得堡,普京便在次日陪同首相夫妇开始了一天的参观访问,并陪同其在晚上欣赏了俄罗斯的民族歌剧。布莱尔的此番访问,在当时居然成为其他西方领导人与俄罗斯展开高层交往的先例和典范。
普京此举并非仅仅出于布莱尔是英国首相的原因,更重要的在于,在车臣问题的解决过程中,俄罗斯较少受到英国的谴责,而当时英国也面临着北爱尔兰的分裂问题,两国在维护国家统一稳定的问题上存在着共同的使命。
而德国总理施罗德对俄罗斯的友好态度稍显不足,以至于阻碍了伦敦俱乐部对俄罗斯债务的重组;法国总统希拉克作为领导人队伍中的勋旧派,与叶利钦的关系很近,但对于特工出身的普京出任总统,他并不看好。
可见,普京在外交中的去粗取精,体现出了他的深谋远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