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苍衡初阳(十四) - 羁色:魔君的寻爱火葬场 - 祁未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89章苍衡初阳(十四)

新筝买回去之后,最开心的只有越溪桥一人而已。按说她一个孕妇开心了,所有被她的情绪影响过的人都该更加开心,可事实确实是没有,只有明霄能勉强跟着她一起开心。

其实很令人犯愁,得到新筝的越溪桥的确是解闷儿了,可她解闷儿的方式不是用筝弹曲子,而是用筝练功。

具体表现为将内力蕴于筝弦间,弹拨时再挥出去,每弹奏一个音就甩出一道真气,一边笑一边对着花花草草一通破坏,越到后面笑得越大声。

明霄印象里,皞昭中原武林会将弦乐器当作武器的高手是有的,但越溪桥最熟悉的应当就是浮沉南海的前任副首领伊澜。

在来乾闻的路上,越溪桥时不时地就会冒出一句:“我其实很羡慕伊澜,但想一想,若我是她,根本活不到十八岁,更别说遇上宣那样的男人。”

话虽这样说,她语气中的遗憾仍是十足,这种时候明霄就只能劝道:“姑娘,公子哪一点不比宣阁主强?”

越溪桥也会挑眉看向她:“一百个重景都碰不到宣一根头发。”

“这难道不是好事?”她轻轻笑道,“若公子也如宣阁主一般位列武林榜上一阶高手之席,哪里还有姑娘你的地位?”

虽然知道她是想说“公子的武功不如你,你若气不过可以随时家暴他”,但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没有武功,你就只能乖乖地给他当个暖床奴和生崽儿工具,还妄想被宠上天?可笑”。

越溪桥的眼眶红了,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哇哇地哭了出来。

明霄的心脏险些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她边大哭边随意扫着筝弦四处破坏的样子。

客院的南门府家丁以及侍女都吓得纷纷逃窜,虽然越溪桥的真气力度不大,但范围广,不受伤也会被吓得心惊胆寒。

这便是为什么得到新筝后,快乐的就只有越溪桥一人。可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快乐,总是会在某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爆发,没来由地光打雷不下雨。

不过也能想到一定是自己说了哪句不中听的话她才会这样,孕妇最受不得刺激,必须得顺着她说,还要顺出花样来才能让她满意,不然受害的便是他们这些无辜人。

倒也是怪,想当年扮成那个小丫头玉曲的时候,哄越溪桥的话真是张口就来。如今又变成明霄,竟是连这个能力都失去了。

最终明霄还是选择不说话,任她用新买的筝四处乱打,一个人默默走开,就要合上客院的大门。

让她发泄出来就好了。其实即便是劝也劝不出什么效果,令越姑娘变得现在这般焦虑无助的并不是她,归根结底还是公子,若公子不回来、“呕心沥血”地哄上一番,这般的情绪一直持续下去,对她日后分娩都有极大的影响。

明霄纵然担心,同时也很无奈,自己不会说话,不仅哄不好她,更会火上浇油,只会令她更伤,除了走远一些也没别的办法。

然就快合上门时,明霄却见刚还在院中弹筝泄火的越溪桥正噔噔噔地朝自己跑来,马上要撞到门上,便连忙将门敞开,难得惊慌地大喊:“越姑娘!”

越溪桥晓得分寸,在明霄准备出手护住她之前便猛地停了下来。因为肚子太鼓,不能直接扑上去,只能就这样站在离明霄最近的地方看着她,这次真的流了泪:“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她真的头疼,甚至以为越溪桥在说梦话。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当初一点没顾你照顾我两年的情意,毫不犹豫地就把你卖了,最后害得你连七星教都没再回去一次。”越溪桥接着哭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怪我,不是怪我把你出卖给重霄阁,而是怪我害得你无家可归。可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还能对你说什么,只能承诺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赎罪。

“我真的很抱歉,也很喜欢你,明霄,我不希望你讨厌我,我还要守护你一辈子,你不要讨厌我。”

明霄听得一愣一愣地,这时越溪桥又执起她的一只手往自己鼓起来的肚皮上放。明明没感觉到什么动静,她却强行说:“你看,我的崽儿崽儿都喜欢你,每次你一摸他都会动,你看他动得多欢。”

饶是她再懵,一听这话也不得不笑了:“好容易安稳了两日,你可别再折腾了,再坚强的孩子都受不住你这样一惊一乍的,还不赶快进屋。”

越溪桥吸了吸鼻子,感觉她要抽回手,就死命抓着,但不敢再看她:“我也不强迫你原谅我了,只是你不要讨厌我,不要因为讨厌我而跟在我身边无欲无求。日后无论我给你什么你都要接受,不许拒绝,这都是我欠你的。”

“……”明霄深深看了她一眼,叹道,“姑娘,我没有讨厌你,更没有‘不原谅’你。”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反正七星教已毁,她的家已毁,归宿已毁,自然对谁都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那些过往根本就不重要。

越姑娘不会理解,公子也不会理解,很多人都理解不了七星教对于她的意义,更无法与她共情。

在皞昭中原人眼中,七星教无非就是魔教;在乾闻人眼中,七星教就是他们打开中原武林大门的一个工具。前者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而毁灭它,后者在它毁灭之后毫无动容,甚至助推了它的毁灭。

可在她的眼中,七星教是家。她有着百回族的血统,却从来不知生养自己的那两个人是谁,亦不知是被谁抱来了七星教,只记得自己从小就是在教中成长和学习。

不知道正义之士对于“坏”是如何定义的,至少在教中多年,她未杀过任何一个人,未动过任何害人的心思,第一次离开七星教就是接受千面魔君的任务,去河清道商州守护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在当时的她看来,这其实是一个非常轻松的任务,只需在白日顶着一张丫鬟的脸,只要处处围着那貌美的女子转就足够了,根本没有多少消耗。潜伏在水镜轩的两年,也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她化过很多次装,但从未实实在在地出一次任务,那次也是第一次。

她应是十分有天赋,才能将一个性格与她有着很大不同的姑娘伪装得那样像。三长老认可她,千面君认可她,所有人都认可她。但对她来说“认可”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她怕的只是如果完不成千面君的任务、被他认定成“无用之人”,她就再也不能回七星教,回到她的家去。

然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的确没有完成任务,而且被带去了正派之首的重霄阁,再无法回到七星教,两年前那一别便是永别。重霄阁的人没有杀她其实是令她诧异的,同时也很是感激,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还能有回去的机会。

可现实就是她再也回不去,直到现在她都还活着,家却不在了。

但七星教的毁灭本就是必然之事,她一个小小的教徒也是无能为力。纵然重景是七星教灭门的策划者之一,可他还有三长老都对她有很大的恩情,她又实在无法怨恨他们,也就无人可怨恨了。

在落半夏将她送回水镜轩、伏依依决定不杀她后,她也想过不如就留在水镜轩报答中原正派之人予她的饶命之恩。然越溪桥回来后,她却坚定了自己想要离开皞昭中原的心。纵然伏依依挽留过她,她也还是不认为水镜轩就是她的最终归宿。

她本就是百回族人,本就曾是七星教的弟子,更不熟悉皞昭中原,怎么可能愿意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随越溪桥去乾闻,她还能再见到重景他们,再见到昔日相熟之人,若是幸运,还可能寻到一个新的奇迹。

她就只能跟去,跟着乾闻未来的世子妃来到苍衡寻一个归宿。

越姑娘自然是有归宿的,她能与公子重归于好也是令人欣慰的事,可她的归宿却不是她的,也不能是她的。

她既认自己仍是七星教的教徒明霄,就依然要听从重景的指令,依然是他的下属。重景当初让她好好守护越溪桥,到现在,她依旧不得不守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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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任务而已,对越溪桥,对重景,她都没什么可爱可恨的,本也不能是一路人。他们终将成为高高在上的掌权者,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随时能被摆布命运的小棋子罢了。

所以越溪桥其实没有必要对她说这样的话。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需要“原谅”她什么。

只是……也真是无奈。

这已经有七个多月身孕的小刺猬就这么执着地抓着她的手让她好好地摸她的肚子,感受她的崽儿,感受她和她的崽儿一起在跟她说“对不起”,她绝对敢说公子都不曾有过这待遇。

刺猬的身,狐狸的脸,又是泪光盈盈的,明霄觉得自己彻底被蛊惑了,完全是在失神状态下说出的那句:“……我接受,不拒绝。”

接受什么来着,又拒绝什么来着,还得再往前想一想。

越溪桥心里很是舒服,虽然知道她根本没有真的放下,但还是假装一切都说开了,抹了抹眼泪又开始撒娇:“那你抱抱我。”

她放开她的手,伸开双臂示意她拥过来。明霄不可思议地先看了看她红红的眼睛,又看了看她鼓鼓的肚子,最后又看向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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