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止卷第65章路转溪桥(五)
虽然没有遭踹,但付惜景也没抱住她,脸上甚至挨了她一拳,又怕把她弄醒,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放开她,任她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嚣张地搭在他身上。其实只要她睡得舒服,无论睡相多难看都无所谓。只是这样的姿势有些压肚子,虽然她只怀了三个月,还没有肚子,但他看着就是胆战心惊,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他只能僵硬地在她旁边平躺了一夜,原本好好盖在身上的寝衣也不知被她扯到了哪儿去。她的大半副身子都贴在他身上,手扳着他的肩,腿也勾住他的腿,完全将他箍住,稍微用力就能骑上来。
越溪桥醒来的时候还是感觉很舒服的,大约晓得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姿势,真的只是稍一用力就顺势将他骑到了身下。
天应是亮了,床帐倒是遮得很严,她的眼前依旧昏暗,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她似乎已经醒了很久,但都忍着没有动,趁他不注意时就干脆骑了上来,手啪地贴上他的脸,反复摸了摸。她不像他一样失去视觉时只摸一摸别人的脸就能想象出那人的样子,只感觉到他的皮肤保养得很好。一个男人,甚至保养得比她都好,那春饶秋顷她们说他面容俊美,应当是不差的罢。
付惜景被她摸得身体更加僵硬,下意识地要抓住她的手腕,又想起她的两只手刚受伤不久,还未拆线,只能也捧住她的脸:“别闹了。”
“告诉我你长得好不好看。”越溪桥偏过头,唇吻上他的手心又令他一颤,“好不好看,有多好看?我希望我的孩子是这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付惜景想着“这脸再被你这么又揉又捏就真的像妖怪了”,想着想着却是笑了,放开她的脸,手转而抚上她的腰身:“一定会的。”
越溪桥一怔,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在黑暗中看得分明,有些奇怪,又说不出什么,只得帮她拭泪。
她甩了甩头,一脑袋砸到他胸前:“你终于肯要我了。”而后开始委屈地哼哼。
他抬手抚着她披在背上的长发,难受地合上了眼:“……无论怎样,我都认了。”无论她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只想帮着正派利用他,他都认了。
越溪桥不再哼哼,也没有说话,大约在想该如何解释。她就一直趴在他身上不动,与他紧紧相贴,起初付惜景还能安心地抱着她,没过一会儿就又不安起来。
“别总趴着。”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换个姿势,“纵然现在月份不大,你也要养成左侧卧睡的习惯。转过去,我从后面抱着你。”
她乖乖地点头,从他身上下来,真的转了过去。他松了口气,右手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身,身体缓缓贴近她,头埋在她颈间,很用力地在呼吸。
他呼出的热气让她有些痒,但并不排斥。她甚至微微仰起头,将大片的颈项留给他,让他久违地感受她的气息。
一开始他还能把持得住,贴着贴着就将她的中衣扯开,露出大片肩膀,呼吸重了起来,引得她的耳下和颈项都是一片绯红。
“我甚至想过……”他阖着眼,贪婪地吸取她的气息,鼻尖在她背上不停地流连,“不给你接经脉,就让你永远都是那副柔弱无力的样子,这样就可以永远将你囚在我身边,逃不脱,更动不得,只能乖乖地任我摆布和拥抱。”
越溪桥缩了缩身子,倒是笑了:“想法不错。”很快补充:“就是你没那个胆儿。”
身后的人尴尬地僵住,一时间无言以对,甚至觉得唇下她的身体都不那么香了。越溪桥于是笑出声,抓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下移到腹部:“摸一摸,你都没有摸过。”
付惜景回了神,她的掌心覆在他手上,而他的掌心之下就是他们的孩子。
其实他很想摸,也偷偷摸过一次,后来就不敢了。毕竟她护崽儿护得凶,母兽一般凶狠,这对于孕妇来说是很正常的情况,他定是不能惹。
现在才三个月,她的肚子摸起来同腰身其实没有区别。大约是心理作用,虽然什么都摸不出来,但他切实地感觉到了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他的掌心绽放——是他与她共同创造的生命,是在得知她服毒绝育之后从未妄想过的鲜活的生命。
他不禁笑了,忍都忍不住,但语气还是十分平静:“他才多大,哪里摸得出来。”
越溪桥知道他高兴,也不点破,只说:“那也摸一摸,总会等到能摸出来的那一日。”
他便舒了口气,唇再次贴上她的后背轻轻吮吻。他摸她的肚子,她就摸他的手,每一处皮肤和关节都细细地蹭了一遍,不由感慨不愧是一国世子,王室贵人,这保养比她在水镜轩的姐妹们都精致得多。
水镜轩……
她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咬了咬唇,开口道:“重景,当初我的确向轩主提出服食水银绝孕,他也的确定期送一碗药来给我,我以为那便是添入了微量水银的药,才会认定这副身子已经不能生了。”
付惜景只是轻蹙了一下眉,没有说话。当初意识到她怀孕时,他就觉得伏依依定然是没有给她喝过水银,只是她以为自己长期喝着。不然将她从水镜轩带出来时她还那么恨他,又怎么会拒绝服用浣花草。
伏依依……他还是了解的,一个对门下女弟子好过自己的男人,完全做得出瞒着她换药这种事。再算上几年前的那些事,他倒是欠伏依依一个大人情了。
他也知道越溪桥此时提出这个是为了什么,果不其然她紧接着就道:“他对我用了十分的真心,为我付出了很多,而我身为他的弟子,受了他这么多的恩惠,却从未回报过他什么,甚至害他到了如今……不得不卸任轩主一职的地步。”
“我知道。”他不再沉默,合着双眼枕在她肩上,“我也有欠于他,有愧于他。”
“……还有逢桐。”越溪桥不想再对他隐瞒任何事,干脆直说,“逢桐的境况应该比轩主好一些,可我到底不了解凤凰榭的人,更不了解宣阁主,没有办法确定他们能一直善待逢桐。
“我曾害过宣阁主,不管宣阁主对逢桐有多好,也随时可能因为我而对他心生芥蒂。只有我将功赎罪、让宣阁主满意,逢桐才可能得到他的绝对庇护,你能明白吗?”
他点点头:“确然只有宣,才能让逢桐安然如故地留在凤凰榭。”
越溪桥轻轻叹了口气,双眸微阖:“你知道素曳的身份罢。”
他在她身后淡淡道:“凤凰榭第八高手,落半夏。”
落半夏闻名武林,只是因重霄阁总榭宣布了她第八高手的身份。也许是顾及着落半夏是个女子,凤凰榭的其他高职从不派她外出任务,相当于她从未与武林中其他有名的高手对战过,故而水平和绝技并不为众人所知。
琼华楼所掌握的有关落半夏的情报中,只提到她的武器是软剑。但剑仅用来防身,她最引以为傲的,还是深厚得不可思议的内力。正因内力深厚,她才很难受内伤,甚至可以随时为他人补充内力,被琼华楼中不少知情人戏称为“小奶凰”。
从她给越溪桥的接经治疗就能看出来,整整六十日,一天一个时辰,每天都要消耗那么多内力,一连这么多日过去,她的气色还是那样好,身体未见任何异常,甚至在长时间消耗内力后冒险刺杀盛迎,都能在重重包围之下安然无恙地脱身。
想当初,在决定去请“素曳”之前,他为越溪桥安排的可是十数个内力强劲的高手。这十数个人合力为她接经,都不一定能有落半夏一人今日的成果。
他知道“素曳”的身份,越溪桥并不惊讶,但还是奇怪:“你是看出她脸上的印记是服蛊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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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惜景说是,接着道:“明霄被聂拂素和习若夜带走后,我便知道凤凰榭会派人潜入总教,才临时改了主意,叫人去水镜轩买一些内功圣手的情报。伏依依几年前就知道那是我的人,以他的头脑,定然能猜到我是想寻一位隐世高手为你接经,也定然会将这件事告知凤凰榭。
“如此一来,凤凰榭的某个人就会借此机会扮成伏依依给我的情报中所说的那位隐世高手。只是他们都知晓我的身份,必会在易容方面费尽心思。
“其实若是落半夏,完全没必要服蛊来掩饰容貌。就连琼华楼——至少水镜轩中是没有关于她的长相的任何情报的,她就算用本来的面容假扮‘素曳’,也不会引起我的怀疑。”
越溪桥眨着眼睛,愣了好久才垂眸说道:“……是为了保险罢。我听得出落阁下很是敬重伊澜夫人,即便没有宣阁主的命令,只凭她自己的意志,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到这种程度。”
“不是‘即便’。”付惜景这时又说,“宣绝不知道落半夏会扮成素曳前来总教的事。”
越溪桥这下就不得不震惊,就要转过身来:“为什么这么说?”
付惜景闭了闭眼,从背后压着她让她动不了,待她老实了才说:“……纵然他想为伊澜报仇,也不会让门下的任何高职只因一份私仇而送命。”
她还是有些懵,皱紧了眉:“只是这样?”